“有其母必有其女。”安含雪亦是泪眼汪汪,她指尖微动,无声示意女儿过去。李兰菱颇有眼力见地过去,一巴掌抽上了李兰芝脸上,她喝道:“败坏家风的贱人!” 早在元家婚房,李兰芝便被打过了,这下更是无力反抗,她已脸红嘴肿,嘴角有血溢出来,但只能默声受着抽涕。 安氏还有一女,李兰莘还想再打,李珏光是当看客这么瞧着,便知道这家子仇怨颇深。高门豪贵,外头风光体面,里面从来糜烂。 皇帝冷笑,看向那李兰芝,并不觉得她可怜,既都能做出这种事来,想必也是自作自受的。——干脆一锅端了这些道貌岸然的,反正都是披了张人皮的黑心肠。 李珏突然提高了音量,朗声道:“德郡王李赫,其三罪:家风不正、教子无方。遣散其所有家眷,永不得再回汴京。” “至于元大人……”他转身踱步看去,对着的却是元誉,李珏露出个柔和的笑来:“男人嘛,要么就管住自己下半身,要么就敢作敢当给人名分,反正三妻四妾人伦纲常,无非就是家里添双碗筷的事罢了,大气一点又何妨?” “臣不是陛下。” 这种时候,元誉倒是硬气,他抬手一礼埋头,郑重其事道:“臣有心上人,非娶不可,且绝不将就他人,陛下宽宏大量后宫充盈,可臣却只愿留得一方净土与爱人厮守。” 李珏脸色淡淡,有些不快。 元中常听之,亦有些神色惶恐,连忙向李珏赔笑道:“这……陛下,小儿口无遮拦,但所言非虚啊。这闺女相貌……不说也罢,况且能使出这种手段的媳妇,搁谁家谁容不得下这尊大佛?” 李珏心说:什么时候这种鸡毛蒜皮的家事,也要摆到朕面前来扯上一扯了? “呵呵,我呸的爱人,若你心上人与你情投意合,又怎会与我狸猫换太子?”李兰芝听了,她眼泪簇簇,踉跄着站了来,讥笑元誉道:“你可知道最初这手段,便是李姝主动向我提起的?” 元誉脸色铁青,破口大骂:“你个毒妇!做了这等丑事还想拉人下水,定是你将李姝绑了藏起来,她怎么可能会不愿嫁给我?!” “来人,去寻!”李珏揉着眉心,着实听得乏累了,想快刀斩乱麻收拾了这乱局。他临空一指,只认得萧敬,喝道:“你,叫什么来着,萧景烨是么,去张贴了告示,寻那李姝在何处!” 萧敬得令,一个点头便走。 李珏也转身欲走,撑开了伞面侧头而视,说:“明日晨前,朕要德郡王府人去楼空,若再在汴京城看到你们谁人,杀无赦——” - 敬王府门前,坐着一人不打伞,戚英左手撑着刀,右手搭腿上闭目养神。冷雨袭面,他一动不动端立雨中,脸色苍白,任凭摧残。 忽地头上雨停,有指尖轻柔擦拭他脸,戚英不睁眼,知道是李珏。 他抽刀一动,连眼睛都没睁开,横切劈了过去,这招是卯足了劲儿,有划破空气的割裂声,头上伞离开雨骤下,接着便是一声木头阻断作响。 戚英睁眼,还以为是暗卫拦下,睁开眼睛却发现只李珏一人,他手上那只伞则被自己切了大半。 他虽没很李珏打过,但也知道当今陛下,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李珏没了伞,这下亦被淋得满脸风雨。 “陛下……身边没人护着?”戚英错愕,有些慌乱,见得李珏表情凝重,还沉浸在方才的刺杀中,肉眼可见地在愤怒。 他手持残伞,问:“你想杀我?” 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戚英甚至只敢在心里说说。 他正不知如何作答,突地膝间受寒一个剧痛,往后踉跄了一步腿软要倒,手上松了刀,哐当倒在地上。 李珏没犹豫,过来搂了他腰揽住,他突地心血来潮,咬着戚英耳朵说:“怎么,又舍不得了?” 耳间酥麻,这等床第之事的情趣,李珏搬到日常来竟也毫无耻意,扰得人心绪凌乱。 不过搭把手的小事,戚英实在不想谢他。确实像只有恃无恐的猫,滚烫的吐息吹得人心痒痒,“陛下,我腿疼……” “今晚回家替你揉揉。”李珏轻笑,没在意他的撒娇,他又抚着戚英脸上那疤,今日又像是有些生厌似地要擦。 家?戚英心里冷笑,躲开了李珏的动作。心道这话未免也太恶心人,见不得人的厮混去处竟也能叫家,作贱谁呢。 服软对李珏来说很受用,他指尖顺着戚英头发,好像忘了方才那岔,柔声问他:“敬王死了没?” ……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没有,我在替他守门。”戚英毫不遮掩地说。“敬王妃在生孩子,冯老将军亦到了场,我不知道该怎么动手。” “冯广川你支来的吧?”李珏皱眉,突然动了气,将戚英头发往下一拽,疼得他险些掉下泪来,仰头着被迫暴露出脆弱的喉结来,喘得像只濒死的仙鹤。 李珏恶狠狠地问:“你就这么不想杀敬王?” “不是……”戚英真想当场踢死李珏。但是下着雨,膝盖被湿裤包着,又冷又疼要命得很,连用腿站稳都显得困难。 他抓着李珏衣领,其实是借力免得倒下去,但更像是把人往自己身上带。戚英这话得困难:“敬王妃有孕,我若在今天动了手,恐怕吓到她一尸两命。” 他下巴轻抬说话,嘴唇一开一合着,被迫吃着天上的雨,被水浸得有些发润。 李珏目光一沉,渐渐地松了他的头发。 戚英终于松快,得空咳嗽了两声,佝腰去捡了地上的刀,他竭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但双膝间刺疼已折磨得他不行。 他乱七八糟地想起,那日在塌上腿软得厉害,亦是才出了浴的缘故,偏偏李珏还故意不让他擦干自己,就着身上的水干。 今晚若是不杀敬王,只怕不晓得回去又要做什么……戚英下意识地摸上了脖颈。 “朕去瞧瞧。”李珏撇他一眼,没留神他的小动作,拽着这迟钝的木头进了敬王府。 - 夜实在深了,家丁都睡下了,四下也无人。戚英本领着李珏要去产房,谁知他先了自己一步走在前面,佯装潜伏压低了嗓门说:“步子小些,免得被人听了去。” “陛下,你好像忘了。”戚英觉得好笑,戳了戳他后背,“我原就是这里的人。” 李珏没回头看,但精准地去抓了他指尖,拉过去抠了抠掌心,说:“放屁,天下都是朕的,你也不例外。” “有毛病。”戚英心里咯噔,把手抽了回来,默默揉搓着掌心。 他抖着腿站了起来,整了衣领为看上去体面,说:“陛下,且告诉你一事,敬王迎娶敬王妃乃是一厢情愿,是他使诈下药霸王硬上弓才促成了这门婚事,冯若秋其实一直对李禧心怀怨念。我们不妨以这点作为突破口挑拨,让冯老将军与敬王撕破了脸,那想必他的势力定会大打折扣。” “可是连山啊。”李珏不跟他玩过家家了。亦站了起来,伸手去替戚英理了衣领,将他那领口交叠上提,全神贯注很是认真的模样,像是藏起来免得被别人瞧了去。 他漫不经心说:“与其忧心臣下谋反,不如杀了一了百了,朕从来想要的只是敬王的命啊。” 倒是头一次,戚英主动去攥了李珏的手,他微微仰了头问:“那陛下为何不杀我?” 戚英眼睛很烫,眸光很亮,李珏被他盯得闹心,觉得浑身有些燥热,这张脸呆呆的模样最勾人。 他又抚了人手背,去探了戚英的左心口,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你么,长得舒服,屁.股也好使,留着暖床也不赖,就是这心没放在朕这里,谋反我料你是没那个胆子的。” 他这话可谓很难听了。 但是戚英懒得跟他计较,自顾自地问着疑惑:“黎川城上呢,陛下又为何要舍身救我? “……”李珏微微睁眼,倒不是因为这问题,而是覆他手掌下的心跳,躲不开,漏了一拍。 “李珏,回答我。”戚英直接喊他的名字。他带着很真诚的愁绪,恳求。 李珏沉默,不说话。戚英于是反过来,想去探他的心口,想看看这口是心非的狗男人,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却被李珏给拽开不让。 但是不负武官之名,戚英的劲儿比李珏大,除却个高和身份上矮他一截,其实两人真要是打起来皇帝是打不过将军的。 于是李珏放弃了,由着戚英的手乱摸,只说:“可瞧出什么来了?” 戚英摸着他心跳,平稳又冷静、毫无波动,颇有些伤情地说着:“陛下逗我玩呢……” “你道行太浅了,妖精。”李珏推开戚英,点了点他脑门,像是菩萨点化凡人似地三下。 戚英果真顿悟:“还不都是助你修行去了。” “呵。”李珏笑出了声,“我可不是那不通人情的法海,你也别当那满心思只有姐姐的小青。” 戚英不答,李珏手离开他胸脯的瞬间,心跳不休。
第40章 前夜 烛火摇曳, 产房里点得灯火通明,戚英与李珏踱着布子小心迈过去,便听得屋里敬王妃声嘶力竭地呻.吟。 她在内室, 而外堂映出两个男人的身影来,凭轮廓见得正是李禧和冯广川, 稳稳坐下的是丈夫,来回踱着步子焦急地是老丈人。 通廊处是个转角, 李珏跟戚英就躲在后面,这回廊倒是合适听他们说话,一清二楚的。 李禧揉着脑门,道:“岳父啊,劳烦您坐下歇一歇吧, 这绕得儿婿眼睛都昏了啊。” 朝堂上的冯广川彬彬有礼, 下来便露出暴躁的性子来,连说话都没得之前听起来体面,“老子这不是着急吗?女人生子就是半只脚过鬼门关, 我家那口子之前就是这么没的!” 所谓升官发财死老婆,冯广川妻难产死后未再续, 只生了冯若秋一个嫡女,天和元年那阵为先帝四处征战, 也没能好好关护小时候的女儿, 长大了这才含在捧手心含嘴里。 李珏一听, 想起李烁阳害戚母厢氏,一时半会心里有些伤怀, 手腕穿过腋窝探去身前人的胸口, 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安慰似地拍了拍。 戚英一僵,被他莫名其妙的拥抱搞得一头雾水, 最重要的是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难受。 “是是是,儿婿这些都知道。”李禧劝道:“我请的这些个稳婆,都是一直伺候在若秋身边的,岳父大人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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