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姝也是机灵的,一听猜猜透了三分,问:“若秋姐姐,我看敬王爷待你一心一意,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伺候着,连妾室都不曾纳半个,这于女子来说不就是如意夫婿么?” “妹妹呀,你还是年轻,这天底下的人,但凡有一双手脚,肯干活自然吃得上饭,又苦得到哪里去呢?”冯若秋为将门嫡女,受的教亦是孝礼正道,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她其实哪里懂什么苦日子,这话戚姝自也当听听就罢。 “什么亲王皇子,穿金戴银也盖不了身上的腌臜,锦衣玉食不也养成了衣冠禽兽!”冯若秋越说越恨,一口银牙简直快咬碎,“我当时若不是喝了他那杯酒,又何至于成了他敬王王妃?!” 戚英一听顿悟。——原来是敬王使诈,霸王硬上弓强娶了冯若秋,亦难怪她有心帮助戚姝,方才还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 自己淋雨也要与别人撑伞。是个心善的。 他心里忐忑,又打量了冯若秋几眼,见她肚子已经足月大,实在是不知当不当对敬王下手,好歹孕妇一腹两命,见了血光只怕要出岔子。 不知哪来的心有灵犀,戚姝却瞧见了戚英,瞧得他在一枯树后磨磨蹭蹭,便大声地呵了他出来问:“哥哥既然来了,躲躲藏藏地干什么,何不出来一叙?” 戚英缓步出来,“你倒是有闲心,敬王殿下的话我看你是一点不上心,真以为陛下若是绊倒了德郡王府,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戚姝嘟囔着说,“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还不如痛快一天是一天。” “你,戚家哥儿,你亦听到了?”冯若秋语无伦次,情绪有些激动,抚着肚子有些绞痛。她这两天肚子里动得厉害,大夫来瞧了说是就这两天。 戚英心生一计,亦是狠心赌了一把,他亦要玩一出借刀杀人。掏出所系御林军腰牌丢给戚姝,说:“姝妹,拿我令牌去城外校场,去寻冯广川将军过来,看样子王妃娘娘是要生了!” - 天降大雨,敬王府牵了匹快马出来,戚姝艰难地爬上了去,在小厮福临的牵引下踉跄了几步。 她不会骑马,求饶似地望着戚英,“哥哥,我害怕……”戚英过去压低了嗓门,说:“姝妹,这事我只信得过你去做,我必须留在敬王府看着王爷,事成之后你亦算是大功一件,也不用为婚事杞人忧天了。” “哥哥此话何意?”戚姝半知半解,心有余悸怕他算计自己。戚英撇了眼福临,附耳蚊声对戚姝道:“我不单单为敬王做事。” 戚姝听罢瞪大了眼睛,她这下更是糊涂了,还以为这哥哥是个蠢的,没想到自己竟压根猜不透他……戚英一拍马屁.股,把他这乖妹妹给送了出去,“没功夫再解释了,你送了消息回来便是。” 大雨骤下,戚姝策马狂奔远去,前途未卜。 寄人篱下又是数日,她今日虽穿得繁贵却单薄,冷风刺骨重雨割脸,她被冻得实在有点受不住,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她永远记得那日,母亲厢如月衰败在床,指尖渐凉,温柔地替她擦拭去泪眼,对她道:“姝儿别哭,母亲只是累了想睡上一觉。今日之事你就当没有听到,你还太小、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当守拙明哲保身才是,万万不可跟长公主起了冲突。” 戚姝这时确实还小,粉鼻子包子脸,一双大眼睛泪如洗面,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娘亲,不要睡,不要睡……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是李王妃她害的你,她在你日常茶食里投了毒……娘亲,我什么都听到了……” “那就忘了!”厢如月无声流泪,脸色已开始发青,她实在是强弓之末,费尽了浑身力气说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李王妃是皇帝姐姐身份贵重,安小娘是王爷爱妾有宠爱在身,我们是进京为质寄人篱下,你怎么还是不懂得低头隐忍,德郡王府从来不是我们娘俩的家!” “可是李王爷待你极好!”戚姝怒声反驳她道:“爹爹和哥哥从来不管我们,这么些年竟连一封家书都没寄来过!” “放肆——你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厢如月气得呕血,她怒指着这不孝女,眼里既是羞愤又是心疼,“你爹爹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黄沙障目红巾镀,奈何情深痴心付,郎君尚且奋家国,凯旋归来还卿赋……你爹是个一根筋忠义的,自我嫁给他那日便知道有今天。厢如月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姝儿,不要怪他们。” 思绪回溯,戚姝再想起,仍是泪流满面,她抹了抹眼睛,鼓舞自己似喃喃道:“娘,哥哥待我是好的,我现在不怪他们了……” 她握了缰绳,双.腿一夹想快些策马,却不料这马应着迈步狂奔,她马艺生疏一时没抓稳,竟直接被颠簸给甩了下去,以脸抢地给趴去扑向了地面。 脸上撕拉一疼,像是被尖锐割了,戚姝被摔得头昏脑胀,浑身上下被冷雨淋沐倾下,混混沌沌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视线里半个天边都被浸红了。 她知道是血。 模糊之间,听得又有人策马路过,那人下了马欺身过来,探了鼻息搀扶起了自己,说:“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听起来貌似个年轻男人。 戚姝看不清他脸,她亦顾不上那么多了,去摸了摸哥哥给的腰牌,说:“公子,帮帮我,哦不、帮帮敬王妃冯若秋,她怀胎十月一朝临盆了。这是御林军腰牌,麻烦你去屯兵校场,请请冯广川将军去看看她……” “自己都这样了,还心心念念想着别人。”男人嗤笑。来者一身银甲,英姿飒爽,正是萧敬。 世界真小,他接过这腰牌,虽不认得这脸上血肉模糊的姑娘,但事关敬王妃待产怠慢不得,于是便环抱了她上马一同前去。
第39章 刺杀 借口既打了出去, 皇帝便是时候抄家了。 李珏扬了扬下巴,迎着李赫惶恐的脸色,抬手往府门里一扬, 身后御林军闻风而动,携着肃杀之气鱼贯而入。 李赫面如土色, 腿软扶墙而立,他诉声大喝道:“陛下, 陛下怎能如此武断呐!微臣与太后清清白白,仅凭一只莫须有的玉镯,你怎能给臣扣上欲加之罪啊?” “朕说的,可从来不是镯子。”李珏掀袍进了门槛,垂下伞帘撇了他一眼, 小子无情无义:“德郡王李赫, 谋害长公主李烁阳在先,甚至不让她安息皇陵埋尸荒野,其一罪:蔑视皇室。勾结太后守口如瓶在后, 将家妻葬至昭光寺清扰佛门,其二罪:枉为人夫。” 李赫一听, 忙变了颜色,“陛下, 陛下, 冤枉啊!”事到如今,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股脑地抖落了出来, 哭道:“不是微臣有心谋害家妻, 而是李烁阳害人在先啊!若不是她毒杀戚家妇厢氏在先,我又何至于将长公主殿下关至郊外, 是为了皇家颜面着想啊。” “是啊,陛下!”既王爷都说了出来,安含雪自不用再守口如瓶,也有理有据解释道:“戚老将军乃是国之栋梁守关在外,若是他得知了爱妻厢氏是被长公主所害,那传出去岂不是丢了皇家颜面。王爷他是不得已而为之,才将长公主关了昭光寺念经,死后将她葬至佛寺亦是让梵音绕耳,想让她超度来生好重新为人啊。” 李珏听罢挑了挑眉,他知厢氏乃戚英生母,原来竟是被李烁阳所害。 只不过,皇帝这一趟来得目的不纯,明面上是为姑母出气,实际上却是专为心病而来,他才不管什么长公主的尊贵。 “贬为庶人,剥其爵位,抄收其家产。” 此言一出,天雷轰响,夜雨霹雳骤闪,映衬得李珏鼻梁壑深的脸上,半明半暗。 德郡王一家如遭雷劈。 李赫白着嘴唇怒指李珏,口中喃喃暴君天道不公等恶语,安含雪直接瘫软在地,又被两个女儿搀扶起来,两个小儿子伏在她腿侧不知所措。 李珏不动声色,鼻尖酒肉泛香,还正是席面开张,宾客已散得差不多了,他寻得一处空座坐了下去,斟酒细品,见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今夜还未结束。 但见德郡王门外,有一马车奔驰而来,从里面带出四人,元中常一脸气愤焦灼大喊:“陛下!陛下臣有冤要报啊!” 只见他身后大儿,元誉正面红耳赤,一身大红婚袍未褪,粗暴地揪着新娘子乱发拽过来,将这难看的丑婆娘甩在地上,他怒骂:“李王爷真是家风坦荡,竟养出了这么个爬床妓,怕自己嫁不出去便跟人串通,想李代桃僵入我元家的大门!” 李赫瞪大了眼睛,撩了那新娘子乱发一看,居然是他那嫡女李兰芝。他摊开了手掌,脑子里浑噩,疑惑问:“怎么是你,那…李姝呢?” “爹爹……”李兰芝哭红了眼睛,脸上有明显指印,在配合她那刺目坑痘上,更显得让人难以直视。 她本以为能得到怜悯,却不料他这唯一的父亲,见之指着她狠抖了抖手指,恨铁不成钢地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乱局又起,李珏搁了杯过来。见元中常剐了李赫一眼,道:“陛下,清官难断家务事,德郡王实在是欺人太甚,与我儿说亲分明是赐名李姝,他竟出尔反尔嫁了嫡女过来,依老臣看这婚事退了也罢。” “不,不,我怎么办?”李兰芝一听,忙扑了过来,她抓着元中常衣角,她哭诉道:“伯父,哦不、父亲,我已经嫁给元誉了,是你儿名门正娶的正室,这婚事退不得、不能退!与他洞房花烛夜的人是我,我的清白已经给他了!!” 元誉羞红了脸,大声呵斥:“你住口——你个荡.妇竟还好意思提,若不是你在合卺酒里下了药,我又哪里会连盖头都不揭就跟你滚了床单?” 实在是家丑难扬,元中常捂了额头,也是险些一口气背了过去,他本就憔老的脸色又枯上了几分,老泪纵横,他下跪哭道:“陛下,爱子之心乃为父之本啊,还请您看在老臣的颜面上,为此事定夺啊。” 李珏默声不语,亦是新奇得很。——这元大人在朝政上,三代老臣好大的脸子,如今终于想起来他是个臣了。 李赫一听,前有抄家后有孽女,急火攻心,险些一口血涌了上来,他艰难道:“混账……混账东西!我怎么生了个……来人啊,给我打死这品行不端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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