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气极,肝火都快烧得胸闷,又听得头上那人说:“敬王殿下,臣入御林军是忍辱负重,如今李珏既然已经伏诛,您荣登大宝之位指日可待了!” ……好个墙头草!白眼狼!看老子脱身后不扒了你的皮! 子时已至,汴京城龙凤楼整夜灯火通明,顶楼之高甚至可比狼烟瞭台,韩世钟裹着厚袍御寒往敬王府一望。 见得内有府兵暴动,心说今晚没有白来!他高举手中红旗,向楼下羽使示意,又重重地挥动而下—— 汴京城四方各处,有三衙禁军鱼贯而出,三三五五聚集如蚊群般汇集,成一队步兵径直地往敬王府潜行而去。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第41章 昏庸 李珏早该知道, 戚英也是真恨自己,真到了撕破脸这地步,他反而生出几分惆怅来, 心里又生出了个更坏的主意。 李珏侧着头,半张脸被戚英压地上, 只露出半只眼睛来,那眼神虽然柔情似水、但危险又要命, 他口无遮拦道:“薄情寡义呐连山,不就是没收你入宫么,竟就这样对你同过床的夫婿?” 戚英脸白了,摁他头的手都抖了一抖。 他余光一扫,果真视线焦距在身, 在场之人全部都听到了。 李禧听罢表情扭曲, 挪着屁.股往后靠了靠,他震惊盯着戚英道:“戚、戚英,你到底是哪头的?”而后又觉得管他那么多, 眼中迸射出狠辣的恶来,“……算了。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俩给本王拿下!” 李珏这招挑拨离间可谓相当成功了。 他勾唇一笑, 斜撇着面如土色的戚英,语气带了几分轻快, 他这句话倒是说得小声:“丢脸丢大发了啊戚英。即便敬王真称了帝, 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你总不能再去他床上滚一圈吧?” 戚英亦悔,又恨又怒, 他扣着李珏的后脑勺, 气得指尖发抖连头都抓不稳,反把人头发绞得一团乱。 外头敬王府兵正欲杀进来, 却被冯广川一声暴喝道:“都住手!” 他怀里还抱着孩子,鸱视扫了众人一圈,为将多年的慑气应运而生,冯广川不怒自威:“还请诸君赏脸,今日是我孙女儿诞辰,莫要让孩子见了血光之灾,什么恩怨宿仇都且先放下可好?” “竟是个女儿……” 李禧被福临搀扶起来,自以为这局面胜券在握,颇有些忍辱负重的口吻:“生不出儿子,真是个不中用的。岳父你竟还笑得出来,难不成要本王扶个女人上位?” “生不出儿子又怎么了?!”冯广川怒喝道:“李禧你好大的狼子野心!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你连这点度量都没有、还妄想做那太上皇,真是丢尽了先帝的颜面!你枉为人子!” 竟忘了,老丈人爱女如命。李禧被驳了面子,知道是指望不上他了,他只好冲着府兵喝道:“听不见吗?!动手!杀了李珏!你们一个个吃的谁家的饭?!” “想造反——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冯广川蔑视,喝道:“陛下若死了,朝纲动乱,群雄并起,就算你们主子真能登上帝位,凭你们几个虾兵蟹将守得住吗?!” 他虽不喜李珏,但也绝无无弑君之心,如今大梁刚稳百姓刚刚安定,好歹他身为前朝肱骨重臣,绝不会做那再祸起萧墙的贼子。 “你戚英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冯广川说起他来,竟多了几分哀其不幸,指着他怒骂道:“你老子怎么教你的?常言道厄难催人奋,君子以不强自息,结果你不思进取也就罢了,竟然做出那等……自轻自贱之事,你愧对你那泉下有知的老爹!你……” 肺腑之言还没由他说尽,与外头雨夜中有厮杀之声,皇帝的三衙禁军终于杀了进来,一阵阵喊杀喧闹刀枪碰撞入耳。 冯广川神色大变,对李珏惊喝“你?!”而后又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感慨般地道:“好好好,是老夫我有眼无珠了,陛下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李珏听到时机已到,趁着戚英慌神片刻,摸了刀起来就用把去撞他,把人敲得一歪再翻身爬起来。 他冲外朗声大喝道:“禁军听令!敬王府一干人等——杀无赦!” 李禧这下才真是慌了神。 戚英抬头惊视,原来这皇帝是有备而来,自己简直是吃鸡不成蚀把米,他再看向李珏,脑门里只剩一个念头——逃命! 他还没抬腿,被李珏横刀挡住,他斜眸怒目而视,咬牙道:“别怕啊连山,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情话说得再动听,深情款款演得再揪心,亦改不了他冷血的本性。 “陛下,臣……有罪。” 戚英认怂了,也是认栽了。 他玩不过李珏,实在是怕了这男人,受够了诛身诛心的折磨,被他耍得团团转的滋味。 他实在后怕,红了眼睛,抖着嗓音道:“你、流放臣吧,革职也好,刺字也罢,臣敢保证此身再不入官场,永不再踏入汴京城半步……” “那怎么行?”李珏听罢更气,胸口闷得难以呼吸,他道:“朕要你人,亦要你心,朕舍不得你,怎能让你一走了之。” “舍不得就换个屁.股吧。”戚英口无遮拦,迎上了刀,握了李珏的手腕,他毫不留手用力一翻想折,“臣不奉陪了!” 李珏通武艺,知道他动作,手间一松放了刀,化了戚英的动作,捏成拳头就是一击,说:“别啊,朕念旧得很。” 戚英接了他的拳,暴躁得血气上涌,没把李珏当皇帝看,骂他:“老子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不是你说的吗?”李珏被他握得拿不动拳,于是卯了劲儿把他往墙上推。“脸这种东西,要了觉得没用,所以还是不要地好。” 结果正好了戚英借力,把李珏转了个面压了墙头,砸得他后脑勺一个生疼眼冒金花,这砍杀出来的莽夫就是比算计出来的王爷能打。 李珏只心道三衙怎么还没杀进来? 夜雨未停,殿前司调来的轻甲步兵,如游鱼般密密麻麻地包围,身为大梁天子近卫个个骁勇善战,如蚕食桑叶般绞杀着敬王府的府兵。 惨叫声此起彼伏,瓮中捉鳖杀得极烈,冷兵相接,生死一瞬,血味弥漫。 今日领军之人,并非国公高长季,而是自江州剿贼而归的孟报国。他不善群战,一杆枪好半天才捅了进来,半身血肉淋漓,满脸风雨忠义,道:“陛下,臣救驾来迟了!” 李禧在看到孟报国的一瞬面无了血色。 大江千涛浪淘尽,唯有万凿蚌珠立——从来乾坤未定勿论黑马,李珏向来走五步想十步,他不会打那没有把握的仗。 这把,扳回一局。 李珏淡淡道:“收网。” “陛下——”一声高喊把愣神的他拉了回来,冯若秋在翠竹搀扶下艰难地出来,她以才分娩之身去跪了李珏,泪流满面道:“求陛下,留我两个孩子一命!” 李禧愕道:“两个孩子?!” 不待冯若秋解释,稳婆又抱了个孩子出来,冯广川直接了当道:“若秋生了龙凤胎。但可惜敬王殿下好像不喜欢女儿。” “陛下,李禧他罪该万死,”冯若秋在地,磕头求饶道:“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啊!” “冯若秋你?!”李禧怒目。 “王爷,莫怪我心狠……自你有心谋反,我便有想过今天。”冯若秋掩面,泣不成声道:“当初若非你一杯酒,我又怎会失了清白之身,不幸嫁与了你成了王妃。” 时隔多年,那张蔽羞的窗户纸又被捅开,一览无余,原来竟都是虚情假意。李禧眼眶湿润,怒声道:“那这么些年我可有苛待于你?!我一不纳妾,二不嫖妓,我给了你王妃的尊荣与富贵,你为何总是抓着那些陈年旧事不放?” “对啊,连山。”李珏想推戚英,却发现推不动。于是愁了眉头,示着弱对他耳朵吹气,“你为何总是抓着那些陈年旧事不放?” 这口气吹得,戚英险些当了真。 ——李珏太像那浪子回头的陈世美了。 “我不稀罕!”冯若秋辩驳道:“什么尊荣富贵,权势滔天,这些是你想要不是我所求!”冯广川亦答道:“敬王殿下,还请与若秋和离,让老臣带我女儿回家。” 敢情这父女俩是一唱一和,只怕早在冯广川进去那阵,冯若秋便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李禧抬眼看向冯若秋,事实闹得今天地步,不是没有征兆,自她接济那逃婚的戚家闺女,他便就该料到他妻已有恻隐之心了。 人活一辈子,从来忍忍也就过了,偏偏就是见了命各有异,不比还好一比就委屈,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李禧这么一想,眼泪亦是奔涌而出,一杯酒换来了十年夫妻,一颗心却得不到半点情分,他又何尝不是养了个白眼狼…… “不打了陛下。”戚英不敢看他,眼神逃避道:“但你若是不答应我,我是不会放手的。” “……”李珏就着这个姿势,被戚英摁墙上动弹不得。他不需要做李禧那种混事,但一家子人的偏执总是如出一辙,他想要的亦是千方百计也要搞到手,尤其像戚英这种嘴上不要身体诚恳的。 李珏跟他贴得近,看着他上下四起的喉结,盯着他喋喋不休的嘴唇,那欲拒还说的眼越是躲闪,越是像在天真无邪地勾自己的魂。 不经意间,骚得人头发发麻。 李珏忍着蓄势待发,发出声极致压抑的喟叹:“今夜,怎么还不结束……” 事到如今,将卒在侧,府内兵卒被杀得片甲不留,神兵再将也挽不了敬王败局已定。 李禧泪流满面,突地自顾自仰天大笑,道:“千古霸业也好,庸碌无为也罢,文吏史官一纸过,覆水东流都是空——凡是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我出身贵種,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家妻有子,会友有诗,既沉浮朝野之中,亦游历民坊之外,死后亦不会马革裹尸,此身亦也算尽善尽美了!” “李珏,是我胜不过你!你若荒于朝政,耽于美色,害得百姓民不聊生,大梁若因你而走了下坡路,那我即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爬上来害你!”说罢,李禧猛地站了起来竟能立而跑,撞墙而去——血溅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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