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眺望,穿堂而去,人声鼎沸。 声声噼啪的爆竹声响起,德郡王府门前热闹异常,新郎官元誉着大红婚袍,在热闹的簇拥和喝彩中下了马。 门口亲眷围堵门口,招呼着这位新郎官,有的讨红包有的出难题,哄堂叫他这当朝文官答上对联来。 “元家哥儿,久闻大名,我与你对诗一首:盆鼓庄歌忆旧情,新郎不愧一书生,元李佳耦天联配,秦晋良缘夙缔成*;对上就放你进去!” “好上联——”喝声连连,惹得开宾兴致盎然,“元大人新官上任,定是得了陛下赏识,想必这下联是难不倒你的!来一个、来一个!” 元誉面露窘色,只呵呵赔笑,“我想想我想想……”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直到一声朗声高喝对上道:“卺酒交杯春色艳,洞房花烛夜光明,古坛喜庆弦音续,击钵催诗淑女迎。*” “好诗好诗!” 一声喝彩暴起,掌声此起措响,来人蓝皮夹衫体面干净,来者是元誉弟弟元殊,有宾客认了出来,“哎这不是元家二郎么?” “哦,赶来替兄长救场的哈哈哈……也好也好,就放咱们新郎官进去罢。” 元殊挤过人群,笑里藏刀对他:“兄长,连这都答不上来,还娶什么李家淑女。”声音只够两人听见。 “多谢弟弟!”元誉瞪他一眼,语气毫无感念,甩袖踏进了门槛。元殊亦尾随了上去,瞧见他一身红刺目得很,藏起自己半妒恨半不甘的眼神。 - 王府门前车水马龙,茶棚下门可罗雀。萧敬坐下吃着茶果点心,身为御林军教头同时肩负巡城一职,并且要将汴京城大小琐事记录在册。 这种毫无作用的破差事,他理所当然地丢给了两小师弟,任由桃央和秦勉两小孩奋笔疾书,就着他俩春蚓秋蛇的字记了下来。 “大师兄,德郡王府有喜,”秦勉十岁模样,奶声奶气,问萧敬说:“新娘子的姝字,是哪一个来着……” “不知道。”萧敬吃着点心,正吞水咽下去,“不知道,问戚英去。” 戚英靠身立在竹竿上,头上斗笠遮了半张脸,正好掩了他在打瞌睡。听得有人叫他一个激灵,右手下意识往腰间短刀去摸,像极了临战时的条件反射。“怎么了?” “大清早就打瞌睡,你昨晚偷牛去了?”萧敬摇头好笑,“头一天上任你就这精神头,当心我状告义父克扣你俸禄。” 戚英取下斗笠,叹了口气坐下,“没偷牛,昨儿下了雨,膝盖疼得厉害,整宿都没睡好。” “啧啧啧。”萧敬瘪着嘴,“我可算明白了,陛下整这一出就是故意的。打一巴掌再给颗糖,然后再打你一巴掌,简单说来就是演你、再折磨你。” 戚英赞同点头:“你说得对。” 桃央十一岁,甩着炭笔问戚英:“副尉大人,问你话呢,你那妹妹叫什么?”这小孩有多动症,抖着腿就一直没停过,萧敬终于忍无可忍踹他,“桃央你再抖我打断你的腿!” “哈哈哈像戚英一样!”秦勉说完,捂了嘴偷撇戚英一眼,“对不住副尉,小的我不是有意冒犯您。” “戚姝,姝字这么写。”戚英没在意,点着萧敬的茶,沾了点水在桌上划,“这这这,瞧好了。” 萧敬见罢脸色一黑,“大哥,这是我喝的茶。”桃央见大师兄吃瘪偷笑,然后又被他踹了一脚。 “副尉字儿真好看。”秦勉点头抄上。 “别夸我,会自傲。”戚英笑了,跟小孩打交道,他显得没那么拘束。就连跟萧景烨待一块的戒心,也被他俩的活泼也打消了几分。 他这副尉,是个不中用闲职,来了屯兵校场才知道,原先压根没这位置,是李珏那厮杜撰出来强把他塞过来的。 ——果真睡来的不是好官。 多亏了萧敬说让自己跟着他办事,戚英这才在御林军不那么尴尬。 耳边又一阵高声喝彩,只见德郡王府的方向,头披红盖头的新娘子出了来,在新郎官的搀扶下进了喜轿。 戚英一看那新娘子,脸色变了霍地站起来。 萧敬见他有动作,一早就心有疑虑,这才好趁机问道:共重 嚎梦白 推文台 “怎么,陛下让你来御林军,还吩咐了什么你不为人知的使命?” 戚英亦没把这秘密,“陛下有心打压李王爷,要我去查他与太后勾结的证据,好借机杀杀与之勾结的世家威风。” 萧敬一愣,使了个眼神,让桃央秦勉一边去,这俩孩子便乖乖地拿了册子避开。他这才说:“戚英,你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李王爷贺陛下赐义女举宴之时,太后托宁康赠一秘礼相送,由御史台监察常刻卿上折禀告。”戚英铿锵至地道:“这些事都是陛下亲言所说。” 萧敬眯着眼睛,心里思量: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全看太后赠的秘礼是什么,李珏任戚英的职位是个空职,吩咐他亦是单打独斗去暗探,说明陛下对这厮的疑心仍在啊。 “李珏此人经常心口不一,不喜被人看穿心思,把他的话反着听就不难理解了。”——竟真如义父所说,带戚英做事是个好决断,陛下虽嘴上一直说不用戚英,但暗中却一直在培养引导他。 萧敬心下叹气,有些妒火烈烈燃烧。 “连山,你告诉我这事,”他端起茶想抿,又后知后觉地放下,试探着问:“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不怕我反水倒打你一耙?” 戚英回答:“我方才看到个人,想去寻她问个人,所以想托你去帮我做这事。你难道不想在陛下面前出头吗?” 萧敬端茶的手一抖,被戳中心事的慌张:他与戚英年纪相仿,习武的时间也差不多,甚至连生辰亦都在同月,可却完全是不一样的人生经历。 他语气警惕:“你……知道我擅长偷东西?” 戚英:“?” 看他表情,萧敬自笑,“没事,是我多心了。”而后活动着指关节,“好,既是为陛下做事,这个忙我帮你便是。” “多谢景烨。”戚英掏出张纸给他,“这是常大人提供的,上面有那匣子的讯息,像是被他藏去了昭光寺。” “那我便去了。”戚英要走,朝着德郡王府的方向。萧敬喊住他,指了指起轿渐行的车队,问:“哎,好歹今天你妹妹出嫁,不再跟着喜轿送一程了么?” “不了,我去寻她。”戚英答了这话,听得萧敬一头雾水,“新娘子不是才上轿子么?” - 戚英偷摸进德郡王府后,并没有在奶娘的房里找到戚姝,却是看到了婢女打扮、正鬼鬼祟祟背着包袱打算偷跑出府的她。 他一路尾随,直到她快要出城,这才去拦在她眼前。“你干什么去?”戚姝被吓得一个惊叫,手里的包袱都给抖掉了,见着这从天而降的哥哥,好半天没明白他怎么做到的。 戚英接过被她抖掉的包袱。 见她发愣表情,好笑之际又觉得可爱,指了指旁边的竹梯解释:“我爬上去再跳下来的,你以为哥哥我真飞檐走壁啊?” “我管你怎么来的!”戚姝大声:“你又是找我干什么来的?”她去抢自己的包袱,“还给我!” “不行,你先告诉我要去哪里?”戚英一手举起来不给她,他本就比她高整个头,这下戚姝更是怎么跳也够不着。 气得这小姑娘又跳又蹦直跺脚,小脸通红。 她跳得累了,只好巴巴望着他,小声哀求:“哥哥,我求求你了还给我吧。我保证——”她举起三个拇指,然后又觉得不对,扳掉大拇指举起了四根拇指,“我只是逃婚而已,没有做什么坏事的。” 戚英被她看得心软,但手还是没放下来,柔声问:“姝妹,我知你不喜欢元誉,是李赫逼你嫁给他的吗?我不会绑你去成亲,但好歹告诉哥哥你要去哪里?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没了王府的庇佑……” “反正用不着你管!”戚姝抢了半天没用,实在是又气又急,一脚踩上了戚英的脚。“都怪你、都怪你!害得我入不了宫、还抢了我喜欢的男人!陛下为什么亲你你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跑过来看我笑话!” “那天其实是意外……”戚英眼神飘忽。 好吧他承认,他其实是想试探李珏,没想到这人居然跟他来真的。 出于愧疚的心情? 总之戚英没躲,由着戚姝踩,这丫头踩得根本没劲儿,力气全用在骂人上去了。 “我不管!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她大喊,没忍住给气哭了出来,又开始对戚英蛮不讲理的诨打。 小姑娘拳头砸下来跟棉花似的。 戚英一动不动,心说一点也不痛,就是耳边有点刺耳。——“我恨你戚英!戚连山我恨你!怎么你一来我就这么倒霉!我的计划、我的筹谋、我的一切全被你搞砸了!我早就该知道陛下喜欢的是你……” “……”戚英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这个话题。 手上包袱慢慢放了下来,但戚姝却没去拿。 她又跳又打,这会终于累了,突然一头撞上了戚英,鼻涕泡糊在了他身上,哭道:“呜呜呜,我一开始是不相信他喜欢男人的……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费劲,我跑去丽姝台打听消息、我去学你唱的那首破歌、我还跑去勤正殿跳舞、我还以为至少太后可以帮我……” “你们都好自私……” 戚英看着戚姝,实在不知说什么好,觉得浑身上下没力气,半天才憋出一句来:“对不起姝妹。” 这句话份量很大。 戚姝一听,眼泪又哗地掉了下来,将脸埋进了哥哥的怀里,原本的哭喊又变成了哭腔,她嘶声说:“你都不知道,我那天出宫门的时候,那些一起跳舞的歌姬是怎么笑我的,她们说我是狐狸精、说我是贱骨头,说我上去舞骚弄姿丢人现眼……” 虽然这些事都跟李珏有关,但戚英发现她却半个字也没提到他,里外哭诉的都是自己的不公。——这丫头只怕也是没几分真心,和他一样都是为了权势罢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戚英越听,总算得了两分力气,手抚上了她的头,刚想开口安慰她,戚姝却突然挣脱了,夺了他怀里的包袱回来。 戚姝一抹眼泪,大声地喊道:“我呸,狗男男!算我瞎了眼,害我出了那么多丑!老娘再也不奉陪了!” 戚英一愣,怀里一空,见得戚姝拔腿要跑,眼疾手快地拉了她包袱:“姝妹你去哪里?!” 这一拉,手里包袱一松,里面的衣物撒了出来,同时还有只金制护甲,掉了下来啪嗒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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