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冲动了。 小竹见危机解除,连忙从藏身的石头后出来,小跑着到他身边,看到一地尸体也只是微微缩了缩瞳孔,面不改色地扳过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柯摇摇头,“只是不知将军和殿下下落,实在是……怪我,是我的失误,没能留下活口。” 小竹咬着牙看了看周围,注意到被切断的藤蔓,指着崖边说道:“他们砍断了藤蔓,会不会殿下他们跳下去了?” 李柯闻言探头朝下看了看,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你先回去,我下去找找他们。”他作势要跳,小竹连忙拉住他,急切道:“我也要去。” “不行!太危险了!” “可是殿下生死未卜,我怎能无动于衷!” “……” 李柯说不过她,想了想或许还有别的刺客在山下等着,放她自己回去也是危险,于是便带着她一起下了崖底- 暮色四合,狂风夹着凉雨裹挟着荒郊野岭的两人。 待雨势稍缓,傅予安便架着他起来去村子里找处歇脚的地方。 祁仞装得柔弱,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肩上,高大的身躯帮他挡了大半的雨水。 东边不远便是一处小村庄,几处人家亮着灯,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傅予安心中一喜,扛着他找了家看起来宽敞些的农户,上去拍了拍门。 来开门的是个老妪,佝偻着腰,精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这俩落汤鸡,问道:“你们找谁?” 傅予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勉强挤出个笑来,温声道:“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地,可方便让我们借宿一宿?” 他打了个寒战,把祁仞往上推了推让他稍微站直一些。 老妪左右看了看,笑着问道:“你们家是哪里的啊?怎会沦落到此?” “家在京城,这不去山上庙里祈福,来的路上失足掉下来……您放心,随便给我们一间屋子,能遮风挡雨就成!” 老妪沉默许久,也不说拒绝也不说同意,鬼魅似的站在那。 祁仞眼神暗了暗,正要拉人离开,她终于闪身让开了条道:“进来罢!” 傅予安心中一喜,连声道谢,搀着祁仞进院子里。 老妪家里还有旁的人,她带着两人进了主屋,傅予安才看到屋子里坐着的一个赤膊壮汉。 壮汉看到他们俩,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解地看向老妪。 “这是京里的贵人,失足掉到咱这儿来了。你去烧些热水,把北边那间厢房收拾出来。” 壮汉迟疑着点点头应了,转身进去内屋披了件褂子出来,便又冒雨进了院子里。 雨越下越大,那壮汉提了一壶热水给他们,又沉默着出去了。 傅予安帮祁仞擦了擦血迹和脏污,一条白色布巾顿时变得没法看。 他这会儿倒是不叫嚷着疼了,乖乖坐在几张木板拼凑成的小床上,伸着胳膊让他擦。 衣服也破破烂烂穿不了了,他打着赤膊坐在那,一身肌肉充满着成年男人的野性。 傅予安不敢多看,帮他清理完便把自己的外衫脱给了他。 外衫宽大,但在他身上还是有些不伦不类,系带也系不上,看着格外滑稽。 外头隐隐传来打骂声,间或夹杂着些女人的哭叫,凄惨无助。 “贱种,别忘了当初可是我儿子救的你!怎么,现在看见高枝儿了就想攀?做梦!连个儿子都没给我生出来,白吃白住我家那么多年,你还想往哪儿跑?!” 是那老婆婆的声音。 他无心管人家的闲事,但却忍不住好奇多听了两句。 被打的估计是那壮汉的妻子,方才也没见到她,不知是不是一直被这样打。 “我不是……我没有!娘!您听我解释!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我看你就是嫌弃大壮是个哑巴,整天想着跑,可不是当初你求着我们收留你的时候了!” 原来那壮汉是个真哑巴。 祁仞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会不会嫌弃我是个傻子?” “怎么会……哟!不装了?” “……” 他抱着胳膊转身看向他,漂亮的一张脸在烛光里忽明忽暗。 祁仞知道装傻没用了,怪只怪自己一时嘴快,但他这般瘆人地盯着自己,让祁仞有一种再多说一句就会被扇嘴巴子大骂骗子的感觉。 虽然他性情温和不像是会干出这般粗鲁之事的人。 但阴阳怪气损一顿是绝对少不了的。 祁仞选择了沉默,跟他对视着大眼瞪小眼,无声地较量。 外头的打骂声和哭声还在继续,风呜呜地叫着拍门,雨水从旁边一个不大的窗子里潲进来,打湿了地上的柴火。 此时无声胜有声。 傅予安冷笑一声,手里的布巾摔到他脸上,恶狠狠一句:“自己擦去吧!” 祁仞不敢反驳,生怕再惹他生气,但心中却隐隐觉得这场景有些许眼熟。 他上次祭祀完母妃,回来就是这幅样子。 祁仞心里隐隐有了些什么猜测,布巾攥得直淌水,他小心地问:“你早就知道了?”
第四十章 风雨飘摇 “对,我早就知道了。” “……” 祁仞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前装疯卖傻造的孽,如今怕是不能一笔带过了。 “哼!算起来我也没什么立场生气,你装傻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他顿了顿,往前弯腰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我问了你那么多遍,你都装傻充愣。怎么,觉得我会把你卖了?” “不是……” “行了你也别说了,回去再慢慢算账。”他直起身子,背对着他,“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不用谢。”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祁仞把布巾递给他,问:“你还要不要擦擦?淋了雨小心受风寒。” 对方无动于衷。 他顿时也有些火气了。 既然知道我的难处怎么还置气?你自己在深宫生不如死的时候算起来也是我帮你脱离苦海,怎么现在还反将一军? 况且你整天想着怎么逃出去,逃出将军府,你以为我不知道? “不擦冻着吧!”他冷哼一声,把布巾扔回木盆里,溅起的水花迸到两人身上。 傅予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明明早就知道了,要生气也早该生完了,怎么现在故作姿态,要他难堪做什么? 他一时冲动,一边想着都怪他蓄意隐瞒,一边又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心中摇摆不定,但也实在是拉不下脸跟他道歉。 我反正没错,他想,要道歉也得是他先道歉! 思及此,傅予安也不纠结谁对谁错的问题了,端起木盆放到一边,准备擦擦身上的泥灰。 衣服脱了半截,他想起什么,转头瞪那木板床上大爷似的祁仞一眼,恶狠狠道:“转过去!” 祁仞翻了个白眼,起身绕到另一边背对着他坐下,心想谁稀罕看你! 他堵着气躺下,四仰八叉占了整个床,暗戳戳地等着他待会儿过来求饶。 是不是我态度太好了,所以他觉得我好欺负? 祁仞又想起来之前夏修说他“欺软怕硬”的话,舔了舔后槽牙,转头盯着他擦洗。 唉,肯定是我对他一再忍让,让他有些恃宠而骄了! 不行! 祁仞霍地起身,床板不堪重负发出吱呀一声哀鸣,傅予安奇怪地转头,看到他像是要把自己拆吃入腹的样子吓了一跳。 那副神态熟悉又陌生,上次看到还是在庆王山庄,他装作清醒说不认识自己的时候。 “你干什么?”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后退去,却忘了已经是在墙根了,再退也只是蹭了一背的灰。 祁仞舔了舔后槽牙,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快步上前攥住了他的腕子。 力量悬殊,他无力反抗。 傅予安心中突然涌出一阵不祥的预感,总感觉他现在这个样子,跟之前的傻子有天壤之别,威压太强,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我错了。” “……” 这样道歉是威胁吧?一定是吧! 傅予安被他这么一出闹得也不敢说个不字,生怕他发疯揍自己一顿。 领兵打仗的估计都很没有耐心,容不得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算了算了,还是跟他服个软罢!这以后反正要走,让让他也无妨。 谁让我大度呢! 他这么想着,嘴唇翕动了片刻却没说出什么东西来。 祁仞正纳闷是不是自己态度太恶劣了,身下人却猛地扑进了自己怀里。 赤裸的肌肤相贴,怪异的感觉顺着接触的地方爬满全身,祁仞瞬间便有了反应,一个激灵把他推开。 傅予安又蹭了一脊背的灰,方才擦了那么半天全是无用功。 他疼地直皱眉,祁仞不自然地轻咳两声,眼神飘忽不敢看他:“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原谅我成不成?” 傅予安也红了脸,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自己这一抱变得格外旖旎暧昧起来。 “没……没关系。我不该给你脸色看,你也有苦衷。” 啊,他好善解人意啊。 祁仞心里又悄悄放起了烟花,越看越觉得这个赐婚来的男妻很是顺眼。 他拾起水盆里的布巾,拧了拧水:“我帮你擦背,一身灰。” 傅予安正想拒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哀嚎。 好像是这家的媳妇。 怎么跑这儿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打开了门。 女人满脸血污,踉踉跄跄还未进来便被追上来的汉子捉住,于是又是一巴掌迎面而下。 外边一道响雷,雨水混着血水往下淌,女人披头散发骇人地紧。 傅予安连忙扶起她,祁仞挡在两人身前,皱眉盯着汉子,以防不测。 “大人……大人救救我……救救我大人……求求你们……”她哭着拽着傅予安的胳膊,不住哀求。 汉子眼里满是不耐,伸手要拉她,祁仞挡住他,眼含警告。 老妇人也蹒跚走过来,道:“我劝你们少管闲事,这是我们家事!” 祁仞冷笑一声:“蓄意伤人,是要进衙门的!怎么,要我把你亲自绑过去么?” 男人比量了下自己和他的体格差距,自觉可以打过,于是态度也更加蛮横,伸手就要抢人。 他只一身蛮力,哪里是久经沙场的祁仞的对手,当场便被扭着胳膊按在了地上。 傅予安短暂地惊叹了一下。 好家伙,这要是用在自己身上,胳膊不得给拧折了! 老妇人大叫一声,满眼焦急地上前扯他,祁仞不敢动手怕伤了她,只能任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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