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是担心皇后娘娘不肯善罢甘休,”冯季这才说道,“弓家小姐毕竟有个总兵父亲,辽东又是重防之地。皇后娘娘若是铁了心要笼络,非得让你们彼此栓住彼此,只说小姐年纪尚小,等个三年五载的也不打紧,可怎么办?” 冯锦哼了一声,“谷梁初和弓捷远是死的吗?他们的妹子,皇后说等三年五载就等三年五载?” “啊?”冯季糊涂起来,“这里还关朔王爷的事儿吗?” 冯锦立刻瞪他一眼,“不怪本侯常常嫌弃你蠢。” 二月十四这天,太后宣下懿旨,翌日摆驾灵安寺礼佛奉香。 谷梁立得了禀报自然欣喜若狂,立刻急召谷梁初进宫,见了儿子也坐不住,直在乾清宫里转悠,“你祖母只是不肯见朕,怎么求也不容情。但她如今要出门了,这就省得央恳了。朕若也去灵安寺礼佛,她个年迈的人,还能将朕打出来啊?”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98章 母见子太后阻婚 英雄枭雄都是血肉之躯,多情无情只看对谁。 谷梁初心生感慨,也只笑着回道,“自然不能。反正也需为祖母净寺,父皇就不用大张旗鼓地宣旨,直接过去便是。” “嗯!”谷梁立点一点头,“明日罢朝一日,朕……初儿,你也陪着朕去。厚儿不在,那两个还小,身边跟着个成人的孙辈,你祖母总会给朕留些面子。” “儿臣自然要去探望祖母。”谷梁初劝慰地说,“父皇也不需太过担忧,祖母与父皇母子情深,不会过分冷待。” “冷待……”谷梁立闻言沉吟一下,过了须臾方才叹息,“你祖母从前很是疼朕,要来燕城就藩时,她实眼泪不干,都以为今生不得相见了,那等滋味儿真是割心剜肉。” 谷梁初垂首不语。 “如今母子之间却闹成这样,”谷梁立长叹一声,“也只初儿知道啊,你大伯的事儿,朕实不想。” “不只儿臣知道。”谷梁初安慰他说,“皇后娘娘和三位皇弟也都知道。祖母……父皇需给做娘亲的一些时间。” 谷梁立又点点头,“是啊,只要她老人家凤体安和,朕就还有机会尽孝。” 灵安寺并非宝刹名庙,不仅地方狭窄,里面也只供了一尊弥勒和一尊观音,且都不是金身巨像。胜在就位于皇城之内,路近。 羽林卫一早过来净了场地,住持也早早地吩咐僧侣洒扫拂拭,将正面的宝殿空出来专供太后礼拜。 太后素服净面地跪在崭新的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低声诵佛。 谷梁立脚步很轻地由后走近,低低唤了一声,“娘。” 太后纤长的眉尾急促一跳,却没睁眼。 谷梁立慢慢跪在太后身旁,又唤一声,“娘。” 太后缓缓转了些头,睁眼轻笑,“这是谁啊?哀家怎么还有一个做了皇帝的儿子呢?” 她的笑容颇冷颇凄,谷梁立登时双眼现红,他也不说别的,仍然唤道,“娘。” 太后的眼里终于有了泪花,她转回头,目视前方菩萨,声音缓沉伤恸,“哀家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娘了。不算病夭早亡流了身的,哀家给先帝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公主。都是自小懂礼的孩子,自从他们的爹成了天下共主都不怎么喊娘了,每常称呼‘母亲’、‘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可是一旦饿了渴了病了痛了,还是不由自主地唤起老称呼——娘啊娘!谷梁立,你爹登基那天你才十二,咱们一处过了许多日月,这些事情都还记得吗?” 谷梁立的眼里也起了泪,“娘,儿子记得。” “谷梁家的天下一晃就立了三十三年了!”太后叹息地说,“你爹守了二十八年龙庭,你哥哥守了四年,其中两年都在抗你,哀家……真是生了一对好儿子啊!” 谷梁立跪得很直,姿势如同祭拜天地诸神,却只默然不语。 “你哥哥只比你大了五岁,”太后接着说道,“做了半辈子的太子,在你爹那样严苛的性子里面战战兢兢地活了四十多年,处处小心谨慎,管什么用?立儿,你说,你那兄长走投无路之时,心里是不是也在喊娘啊?” 谷梁立声音嘶哑,“娘,儿子也是走投无路啊!您老人家……就不该生下两个姓谷梁的男儿来。” 太后倏然扭身,横眉立目地瞪向谷梁立,而后突地暴起,劈头盖脸地往谷梁立的头面上扇。 谷梁立垂着脑袋不动,任她亲娘厮打。 守在殿口处的谷梁初连忙飞扑而入,紧紧抱住太后身躯,“皇祖母息怒。” “滚开!”太后厉声骂他,“这里哪有你的皇祖母?” 谷梁初立刻改口,“祖母息怒!祖母,父皇的龙体甚为康健,给母亲打几下不算什么,您的凤体却需保重。况且……况且父皇没有说错,他亦是您老人家的亲生儿子啊!” 太后抗不过一个成年孙儿的力气,猛然长嚎起来,声息未绝老迈躯体骤然软在谷梁初的怀里。 谷梁立大惊失色,连忙扑到跟前,一边查看一边大喊,“娘!娘……” 父子二人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搓掌心,竟都忘了喊人。 太医本是随驾来的。 好在太后刹那之后便即醒转,睁眼看见儿子和孙子近在咫尺的脸,眼中一黯,呜呜哭了起来。 “娘!”谷梁立兀自抱着母亲,甚是动情地说,“您要保重身体才是。儿子不孝,且有教训之时,不要这般惩处。” 太后慢慢收了哭声,推开两双扶她的手,缓缓坐了起来,“哀家已是将死之人,有何力气惩君?” 谷梁立难过地道,“娘,求您体恤体恤儿子。非是立儿定要夺这天下,实在是兄长不容……作为塞王外将,儿子为这大祁忙了一辈子,到头来……父皇一去儿便有死无生,这理同谁去讲?儿子是反了兄长,也到底……给他留了性命。” 太后好静了一会儿才道,“那样羁关着他,妻离子散,也不得见着哀家,同死也不差什么。” “娘。”谷梁立恳切地道,“儿子也已四十多了,谁又知道活到哪天?谁不是各有妻子?兄长关着初儿之时,您老人家是不知道吗?若有活路,谁又放着好日子不过拼死去做叛军?儿子攻入南京,只杀了些许倔官,兄长若是削了儿子的藩,北防一线将领,会留下谁?娘就不管儿子死活,这江山可是爹出生入死打下来的,您说,儿子不守着这儿,谁能守住?兄长?还是他那刚立未久闻得城破战都不战便即上吊的太子啊?” 太后但听不语。 “娘,”谷梁立接着说道,“咱们要还是普通人家,兄弟两个争地抢房子,您偏着大哥骂小儿子,儿子认了。可是爹他当了皇帝啊,您小儿子成年累月战袍带血,为了大祁这片疆土眼看着高儿死在面前都救不得,最后还要落个意图不轨抄家灭族的下场,儿子不甘心啊!兄长和他的孩子能得祖母疼,”他拽了一把谷梁初,问这个生他的女人,“儿子的孩子,不是肉做的吗?” 太后转转带泪的眼,看了看谷梁初。 “事已至此了娘,”谷梁立接着说道,“您就饶儿子一把不成吗?不管今日这个局面应该怪爹没打算好还是怪兄长太过猜疑,就算都怪儿子狠心无情,您当娘的就不能疼疼儿子,让儿子尽尽孝吗?娘,这辈子不剩什么了,下辈子咱们别遇上了,儿子不做皇帝了,娘来做,娘尝尝这滋味儿行不行?”说到最后,阴狠刚愎的盛年皇帝也落了泪。 太后吸吸鼻子皱皱眉头,长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罢了!” 谷梁立抹掉眼泪,望向母亲的目光带了些希望。 “不管死人只管活人吧!那些还有气儿的,”太后也抹干了眼泪,“既然都留了活路,该给的王爵俸禄莫要少了。” 谷梁立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娘放心,儿子绝不会难为他们。” 太后又呼口气,“哀家活着来这儿,就是让你尽孝。一个儿子被幽禁,当娘的忘乎所以住进新皇宫里去享另外一个儿子的福就是刁难了。” 谷梁立的高兴又淡下去,“您老人家喜欢在外面住就住着。” “不是冯锦,”太后又说,“你就担了逼死亲娘的大罪。他个小孩子也挺可怜,为了你们兄弟相争背了重孝,又被老国公冷待,莫因急着使唤方便就想硬指个什么女子给他栓上,婚事么,且容哀家仔细帮他琢磨琢磨再说。” 谷梁立听了这话倒有一些意外,“他的婚事?儿子没有那个意思啊!” “你是没有。”太后冷冷地说,“不保别人没有。回去问问皇后便知道了。” 谷梁立毕竟不是寻常脑筋,听到这里立刻便问,“冯锦他,来求娘了?” “不然你让他去求谁?”太后哼道,“小孩子家,因着拥护你和皇后违背祖伯之意,只给家里人疏远着。自己又没了爹娘,看着生龙活虎,私下里感慨起来眼圈也是红的。他还年小,本就因为骤失生父难过不已,没有出孝就提说亲之事,安心让好孩子愧疚一辈子么?皇后是事事顾着你想,哀家无意数落,只把意思明白告诉说了。这孩子的事情,哀家活着就且管着。” 谷梁立想了一想,点头应了,“是还年小。冯锦是个能做事的,儿子还指望他为国效力,不想这么早就让他有家累。娘莫忧心,在孝言婚这种事情不会有的。” 弓捷远眼见谷梁初离殿而来眉未深锁,便知事情成了,心头立刻轻松下来,淡定随他上了车驾回府,坐下便道,“可给你那小舅子瞅个好的,皮都给他看脱了一层。” 谷梁初莞尔,“他也只在这样的大场面上才能瞧见你,司尉这等人才,作甚怕看?”说着想起上次的事,顺口解释,“孤未与他谈起过你。” 弓捷远已经不太在乎这个,只道一句,“你也不曾同我说过他啊!” “他有什么好说?”谷梁初问。 弓捷远淡哼一下,“我就不信,王爷若是从未给过他什么指望,人家好好一个侍卫大人便会对你心生妄想?” 谷梁初见他已然参透公孙优的心思,嘴唇动动,欲言又止。 弓捷远并无深究之意,见他不说,便也罢了。 作者有话说: 新人不易,恳请收藏
第99章 隐秘后还有隐秘 冯皇后听闻谷梁立提起太后之言,立刻便道,“却是臣妾多事,也只不过打算打算,锦儿这孩子怎么就知道了呢?” 谷梁立声音里面有些寒意,“这些孩子个个都精,咱们才动一动,他们立刻猜度着了。只这肆意窥探长者想法的风气不可纵涨,长此以往心都大了。” 冯皇后又为冯锦说话,“不怪孩子们聪明,还是臣妾做事不够周密,没定准的事情先漏了风声。” “这心也该你操,”谷梁立没有批评发妻的意思,“做了皇后就是要管这些事的。不过太后之言也有道理,冯锦毕竟有孝在身,不着急呢!他现在不晓得弓家小姐的好,将来后悔却无人说。”
247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