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初从后面望着他,又望望书房那扇对着庭院的窗。“哎……司尉!”梁健也喊。 谷梁初却又拦住,“让他去吧!” “没想在中庭里种啊!”梁健立刻就说,“都是往后院搬的。” “也不是没地方,”谷梁初不与梁健视线相接,“种哪儿不行?” 种哪儿不行? 王府的地方多了,便可随便栽种没规划了? 梁健嘴巴动动,哑了一会儿方道,“那我就去帮帮忙吧!司尉的背还不能累。” 谷梁初又垂下眼继续看书,不再应梁健的话。 梁健从书房出来,眼看着弓捷远比比划划的抢了一个工匠的锹,又大剌剌地指挥两个搬树苗的往这边走,便迎过去,要接弓捷远手里工具。 立刻就被嫌弃,弓捷远拧了长眉,瞪起男子不常见的杏眼,呵斥梁健的话说得自然而然,“捣什么乱?用得着你?” 梁健受了主子熏陶,如今就爱瞧这司尉谁也看不上的横样儿,闻言便涎着脸笑,“不是怕司尉累着吗?” “我纸糊的?”弓捷远一点儿都不领情,嘴里嘟嘟囔囔,“种花种树最有讲究,老辈人给我排算过的,说我是沙中土命,养什么都爱活。你什么命啊就来插手?可别祸害好梅花树!” “还有那种说法?”梁健不由讶道,“我可不知道沙啊土的,就知道自己是劳碌命。” “哼!”弓捷远一面仔细审视那棵树苗一面鄙夷他,“五行都不懂,傻大个儿。” “五行啊?”梁健安心讨好他,“那是不懂。司尉既懂就多说说,嗯……先说说咱们王爷是什么命啊?” “他?”弓捷远的语气满带不屑,“天生是要翻云覆雨的,龙腾虎跃的折腾命。”话一出口醒到词易生歧,不由微微红了脸颊。 屋内执书的谷梁初自听见了,抿唇轻笑起来。 射赛这日天公十分作美,前一天还在拼命刮风,飞沙走石地让人睁不开眼,把负责操办的礼部官员们愁得不成,生怕一直延期一直就得严阵以待,到了三月初八却是立刻风和日丽,没那么适合射箭的了。 白思太高兴地使劲儿拍脑门,“老天爷定是听到咱们的祷告了。” 春射本无尚川的事儿,但他极好热闹,听说皇上准许官员观阅,专门来赛场瞧看,听了白思太这话,理解地道,“确把白兄给累着了。” “累倒不累,”白思太实话实说,“就是总得提着颗心。新朝未久,谁都摸不清咱们这位皇帝到底是个什么脾气,生怕哪里安排不好落了毛病。就这么个小小的射赛,尚书侍郎都来跟着忙活,一会儿这里不成两会儿那里改改,三人三套主意,可把我们这些干活的给折腾死了。好啊赖的,赶紧开了完事儿,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皇上未必留意细枝末节,”尚川宽慰白思太说,“我看他的心只在检视年轻子弟的弓箭本事上面,听说还要挑个拔尖儿的给瞻世子做师父。只要别有大差错,不至于找礼部的麻烦。” 白思太先点头又摇头,“若有差错便是我们这些小喽啰们遭殃,总不至于为个射赛就申斥尚书侍郎。所以说我这营生实在鸡肋,丢了舍不得,干也干不出个好来。不像尚大人有个能耐老师,都察院那等威风地方还不乐意待,一下就擢到户部去了。” “什么擢……”尚川刚要分说,有人来唤白思太说准备开赛,白思太连忙打个拱手走了,尚川只好讪讪停下,立在原处转头四顾,看看都来了些什么人。 弓捷远领了赛牌,不乐意在队里干等着,回到单给谷梁初准备的观赛棚里,微微蹙起眉道,“人很不少。平常倒不知道燕京还有这么多年轻子弟。” 谷梁初虽未正经瞅他,声音亦很柔和,“没些子弟还得了的?国家岂非后继无人?编在第几组了?” “一共六组。”弓捷远答说,“我在第五组里。也不知道每组都有多少人,看着黑压压的。” 谷梁初点了点头,偏头吩咐梁健,“你去对李侍郎说,孤的意思,捷远不必轮轮都陪着赛,直接插到组赛之后便可。” 梁健应着走了。 弓捷远望向谷梁初道,“这么明晃晃地不守规矩?” 谷梁初轻轻一笑,“怕你轮多了烦躁,干脆弃赛。” “都是一样赛制,我怎特殊?”弓捷远觉得不好,“耐性耐力也是该比的东西。” 谷梁初不看他了,“耐力?你有那个?没大一会儿就说不成。” 弓捷远给他堵了个面红耳赤讲不出话,暗骂这人脸上总是正儿八经,其实最不知臊,定要把些隐秘之事夹在明话里说,大概就得占着这点儿便宜心里才觉舒服。 真是个王八蛋。 梁健走了一圈回来,禀告地说,“舅爷今儿也参赛。” 谷梁初没有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弓捷远知道二人说的是公孙优,便想怄谷梁初一怄,故意问道,“我若和舅爷遇上,让让还是不让?” 谷梁初根本就不理他,只是眯眼去瞧坐进皇上观赛棚里的谷梁瞻。 还是梁健看不过去,要帮主子反击,“都没看过司尉真射,莫给人家让了才好。” 弓捷远恨这亲随倒比主子嘴快,立刻瞪他一眼,不悦地道,“这些日子怎么都是你在眼前?换来谷矫还老实些。” 梁健但笑不语。 弓捷远既说到了这儿,就追问道,“我可一直奇怪,谷矫可是好久都不来跟前儿伺候了,每日都要出门,夜里回的也晚,都在忙些什么?王府的卫队他不管了?” 梁健瞄了瞄谷梁初,没有说话。 谷梁初淡淡地道,“你是心慌了吗?怎么只要说些闲话?” 弓捷远立刻便哼一声,“我慌什么?输掉就输掉,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要命。” 谷梁初懒得理睬这个口不对心的人,眼睛望见尚川单独站在赛场一角,又问梁健,“不是也给六部官员单设了棚?尚川怎么只在外面站着?” 梁健也瞧过去,“属下听闻这位尚大人性子十分独特,平素不甚与人亲热,想是故意避开不去。要叫到咱的棚里来吗?” 谷梁初摇了摇头,似是批评地道,“标新立异。那棚里没有他的老师吗?如此冷情范佑怎么得着的机会下手赚他?这会儿倒闹孤高,只怕皇上瞅不见他。” 弓捷远就爱同他唱反调,闻言偏道,“那我过去逗他玩玩,省得他自己站着,独零零地,瞧着可怜。” 谷梁初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梁健眼望着弓捷远乐颠颠地去了,有些忧虑,“司尉玩心甚大,这不也要被皇上瞅着?” “瞅着正好。”谷梁初淡淡地说,“孤就是要他惹人注意。” 尚川望见弓捷远径朝自己走来,有心闪避,左右望望除了六部的观赛棚也没别的地方能去,他已在此独站了半天,此时棚里早就人影憧憧,众目睽睽之下再过去也不合适,便没有动,心里有些赌狠地想:不过一个小崽子么,怕他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觉得好看么?
第101章 小侯爷细评英俊 弓捷远倒没上次那样可恶,过来时候脸上笑吟吟地,“尚大人怎么自己在这儿站着?观赛也要落个清净?” 尚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无甚表情地道,“清净些瞧得仔细。听说司尉也要赛的,马上就开始了,怎么不去准备,还有兴致来同下官说话?” “咱们只差半品。”弓捷远全然忘了前事一般,“而且还是你实我虚,不要只是下官下官,太见外了。我是要赛,只是一时半会儿还轮不上。” 尚川闻言立刻讥讽,“王府司尉果然不同,想是技高一筹傲视群雄,不屑走过场的。” 弓捷远把眼转了一圈儿,语气淡淡,“这帮人是群雄吗?真不知道。反正我也不上进,赛成什么样也不会影响吃饭睡觉。过场规矩,那些关乎虚名的事儿,自然是不必在乎的。” 尚川听他无礼也能无礼得煞有介事,不由细瞧瞧此人,心中暗道镇东将军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把这儿子喂养大的?明明白白一个混账。 场上赛令已经下了,白思太暂无事情可忙,又跑回来,望见弓捷远立刻就赔笑道:“司尉要等各组赛完才上场的,这会儿闲着,便有情绪随便走走?” 弓捷远露齿而笑,“还不是你们礼部给开的好后门么?”说完抬眼往场上望,问白思太,“一下就上去两队?都够长的。这么良莠不齐的胡乱赛法,皇上重臣们有精神看?” 白思太仍旧满脸笑意,“需得这样,是个公平意思。皇上不是在和瞻世子说话呢吗?大人们正好也聊聊天。平素哪有这等悠闲时刻?得各组决出一二三名来,十八位高手一起上场,皇上和大人们才会认真看呢。” 弓捷远闻言就问,“我算第几名啊?” “怎么是算?”白思太道,“司尉自然是五组的头名。李侍郎早给您填在那儿了。” 尚川眼睛一立。 还未容他说话,弓捷远已然哼道,“好个自然,连我什么水准都不知道便给个组首,就是草包一个也能混个好听名声。” 话被抢了,尚川便不吭声。 白思太用心揣摩着弓捷远话里的意思,也没立刻应对。 弓捷远盯着场上乌泱泱的人,眼睛寻找公孙优的身影,嘴里又问,“平定候可参赛了?” “侯爷怎会参加这等赛事?”白思太脱口就道,“该也不会过来观赛……哦,下官眼误,”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场内场外扫了一圈儿,立刻又改了嘴,“这不来了吗?往朔王爷的棚里去了。” 弓捷远翘首瞧瞧,果见一个锦衣少年径往谷梁初的棚下走去,看那潇洒之态不由暗赞,心说这人皮相实在太好,只这么远远望望也很醒目,还总爱穿鲜艳衣服,真是人如其名,只不知……那个总兵韩峻到底何样人物。 谷梁立瞥着冯锦和谷梁初在侧棚里揖礼寒暄,彼此都是亲热之态,一边给谷梁瞻剥桔子一边问,“你父王和小侯爷甚相与啊?” 谷梁瞻闻言便望谷梁初那边,嘴里说道,“哪位小侯爷啊?” “冯锦。”谷梁立说,“你祖母的侄儿,你也得叫一声叔叔的。” “哦,”谷梁瞻已然望见了人,点了点头,“孙儿记起来了,冯家的侯爷,祖母提过的。他与父王好吗?孙儿并不知道。” 谷梁立将剥好的桔子放进谷梁瞻的手里,“朕倒忘了,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家,哪里会知?” 谷梁瞻吃着桔子,专心盯着场上赛事,没再说话。 少年早慧,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立刻不说。 言多必失。 这边的谷梁初则在笑问冯锦,“听说锦弟弓箭本事亦是极好,怎不下场玩玩?” 冯锦笑得十分爽朗,“一则王兄所听传言有误,小弟的箭,射兔子能中老虎,那可绝对不是谦虚;再则也不合事事都要插上一脚,只怕燕京的人会忘了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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