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人,就没了人证。这签下来的契书,也不过一纸空文。 这情形,对张世杰等人的确被动。 岑良有些紧张地说道:“若是找不到那人,张伯伯……难道要在牢狱里待上许久?” 她是绝不相信这张世杰与逃犯有关。 茅子世笑了笑:“的确是需要些时间。不过,官府已经打点过了,张世杰他们不会被严刑逼供的,岑娘子请放心。” 茅子世过问的人,相当于景元帝的关注,自然没人敢乱来。 惊蛰听着茅子世的话,忍不住皱眉:“这吴琪被查出来……当真是个意外?” 茅子世闻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轻声说道:“您所怀疑的,也正是我所怀疑的。” 吴琪,或许只是一枚被抛出来的棋子。 最关键的问题,并不在他身上。 景元帝:“是官府。” 他的声音冷淡,却是一语中的。 茅子:“吴琪这事被查出来后,官府大多注意都在他身上,他闹出来的事情越大,就越能吸引注目。”也就越能够隐藏那些幽暗之事,或许……是一次完美的掩护。 若这事为真,那张世杰与吴琪,不过是个引子。 “你查出来的,就这些?”景元帝蹙眉,冷漠地扫向茅子世,“半点都不中用。” 茅子世给自己叫屈:“您是把我一个人当牛马使唤吗?又要给您接人,又要办事,还要追查这个,彻查那个,您不如多给我派点人手,也好让我麻溜些……”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茶盏就冲着他的脑门飞过去。 茅子世紧急一避,那哐当碎开的声响,让他缩了缩脑壳,看向惊蛰,哭丧着脸说道:“您怎么不管管呀,他简直是周扒皮转世。” 惊蛰:“……” 他有时觉得,茅子世这胆子,绝了。 景元帝语气森冷地说道:“你这话,怎么不与沉子坤说去?想必,他十分愿意为你主持公道。” 一听这话,茅子世无语凝噎。 他要是和沉子坤说,这岂非是给自己自找麻烦。 沉子坤那是什么人? 直臣。 茅子世办的事,要是给沉子坤知道,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大义灭亲。 他可没这胆子。 “倘若,吴琪这件事,只是丢出来吸引官府的注意,那最近京城中,有过什么要紧事吗?”惊蛰蓦然说道。 茅子世幽幽地说道:“除却陛下废除后宫外,就再无大事。”现在已经是四月底,这事还是京城热议的大事。 惊蛰哽住,无言以对。 岑良:“陛下,废除后宫?” 这话题对她们来说,倒是新奇。 其实这消息应当已经传到同州去,岑良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些事都离她们太远,只是听听就过。 现如今,惊蛰在前,又有容九,茅子世这几个看起来与之息息相关的人在,岑良这兴趣自然是浓郁了些。 茅子世笑嘻嘻地说道:“这件事,岑娘子还是问问惊蛰罢,他比我还要熟知内情呢。” 惊蛰现在手也开始痒痒的。 啊,好想把余下的茶盏也砸向茅子世。 奈何柳氏和岑良那好奇的目光,都落在惊蛰的身上,让他都有些紧张,藏在袖子的手也微微蜷缩着,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其实……” 惊蛰不自觉地看了眼赫连容,见男人也跟着看了过来,一时间四目相对,也不知在赫连容的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惊蛰的紧张感逐渐散去,重新变得镇定下来。 他吐了口气,目光坚定。 “娘,良儿,”惊蛰认真道,“其实,容九的真名,叫赫连容。”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姓名耳熟。甚至心里第一反应想的,却是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直到反复诵念后,才觉得不妥。 柳氏有些奇怪地皱眉:“赫连……赫连容……赫连……这名字……” 她嘴里轻轻念叨了几下,突然停了下来,脸色随之变化。柳氏猛看向惊蛰,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赫连,赫连,这个姓氏难道不是国姓吗? 难道赫连容,是哪个皇亲国戚? 岑良:“惊蛰哥哥,这名字有些不太对吧,倘若姓氏赫连,那他岂非皇亲国戚……”她有些快言快语,听到这名字,就没忍住把话说出来了。 惊蛰:“他,的确是皇亲国戚。” 这话说出来略有亏心,也略有艰难。 谁能说皇帝陛下不是皇亲国戚呢? 茅子世都快笑抽抽了,原本让他坐下,他也不坐,就躲在门边上,扶着门把手笑得腰都弯下来。 景元帝冷冷道:“很好笑吗?” 这话刚一出,茅子世就立刻改变了脸色,咳嗽了两声,正地摇了摇头,不敢再有任何的笑意。 有时候稍微放肆一点,景元帝也不会在意,可要是继续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滚出去。”景元帝捏着眉心,压着心头的煞气,冷气直冒,“下次再这般,寡人就拔了你的舌头。” 茅子世麻溜滚了出去。 门外,于管事很是无奈。 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有些哀怨地看着他,就算是茅子世,也有些顶不住。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茅大人,您……罢了,您还是快些走。”于管事叹气一声,“要是陛下改了主意,那可谁都救不了您。” 茅子世:“陛下不会在惊蛰面前大开杀戒的。”他虽是这么说着,脚下的步伐可不敢停下。 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面上皇帝虽然不会做什么,可这私底下要是真的打击报复,那茅子世躲都躲不掉。 可这也不能怪茅子世这么八卦。 实在是从前跟在景元帝的身边,少有能够看他变了脸色的时候,如今看他一忍再忍,颇为有趣。 有意思。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寻思着,要是等沉家人知道这件事…… 届时他一定要在场。 茅子世离开之后,这屋内很是寂静。 赫连容是不爱说话的,除了刚才警告茅子世外,其余多数时间他都在慢吞吞吃茶。 ……在丢了自己的茶盏之后,他把惊蛰的茶盏拿过来了。 惊蛰心里嘀咕着,明明叫人再进来都随时能够添置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总爱用他的东西。 他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多少是为了逃避柳氏和岑良两人的注目。 经过刚才茅子世那一通骚操作,就算柳氏岑良两人从前不怎么在意,也不由得担心起惊蛰……赫连容若是皇亲国戚,那惊蛰可如何是好? “惊蛰,娘也不是要逼你,只是,这容九……赫连容,到底是什么身份?”柳氏没忍住看了眼赫连容,“既是皇亲国戚,又是怎么与你……” “娘,其实……”惊蛰听出柳氏的担忧,叹了口气,打断她的话,轻声说道,“他是皇帝。” 越是拖延,反倒会叫人浮想联翩,联想到太多危险的事情,惊蛰索性坦然直言。 只不过,这话说完之后,整个书房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柳氏只感觉自己好似被狠狠敲击了一下,整个人都快坐不稳,手指用力抓住扶手,身子稍微晃动了一下,又勉强坐直了。 “惊蛰哥哥,你是在……开玩笑吗?”岑良的声音带着惊惧,“你是说……哥夫他,是皇……陛下?” 她甚至都忘了哥夫这词,惊蛰并不怎么喜欢。 惊蛰起身,走到她们两人跟前,又蹲下来,抓着她们的手。 他的手掌很是温暖,抓住她们的时候还用力地紧了紧,很是坚定地说道:“我没有在开玩笑,也不打算骗你们。赫连容他……的确是皇帝陛下。容九这个身份,也不算是假的,从前我们认识的时候,就是以这个身份相处的。” 惊蛰与她们的接触,稳住了两人惊慌失措的心,只不过就算他的语气再怎么平稳淡定,也无法抹杀这件事情带来的震撼。 柳氏原本对容九身份的猜想,最多也就到朝廷大臣,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就已经叫人有些坐不住了,更别说是皇帝陛下! 柳氏有些仓皇地站起来,先是看了一眼赫连容,又低头看着惊蛰,只感觉到手脚发软。 她难以相信刚刚听到的话,可是惊蛰的脸色太过正经,柳氏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欺骗的痕迹。 “娘,娘……” 岑良眼瞅着柳氏的身体晃了晃,吓了一跳,急声叫了两句。 惊蛰立刻起身扶住了柳氏。 “惊蛰,为娘想,想躺一会。”柳氏有些气虚地说着。 惊蛰立刻应下,心里不免难受。 等将人送回主屋之后,岑良拦着惊蛰,轻声说道:“惊蛰哥哥,你莫要往心里去,娘她只是有些担心……这些年她既思念着父亲,也一直在担心着你的安全,今日,只是受惊,并非是你之过。” 惊蛰的脸上有些愧疚:“若我再缓一些就好了,是我太过急躁。” 他只想着,这事早晚都会让她们知道,那早些说给他们知,也好叫她们心里有个底。 只是皇帝的身份,不管怎么涂描,都太过不可思议。就如同天方夜谭,却突然砸落在她们眼前。 既疯狂,又怪异。 她们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岑良苦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不想瞒着我们……只是,这事着实是有些……”一想到那个男人的身份,岑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在这之前,岑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和皇帝扯上关系,对于她们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其实并不怎么在皇位上坐的是谁。只要这个皇帝能够爱护百姓,政事上有些才能,就已经足够。 只是再如此,景元帝残暴,冷酷的声名,早就随着这些年的政绩,一同飘向四海八方。 就算在这民间,也不乏对皇帝的讨论。 这其中,敬畏有之,憎恶也有之,风言风雨的,他们也在市井中听到了不少。 渐渐的,就算再怎么远离朝政,她们也在心中有了一个浅浅的印象。 ……景元帝是个冷酷的君王。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 岑良不敢多想,因为只要细想下去,都是叫人胆颤心惊。 惊蛰:“我知他在外的声名有些不好听,不过他待我,从来是真诚的……”好吧,有些时候这人也是撒谎成性。 他有些苦恼。 ……这伴儿的声名不太好的时候,要怎么跟家人解释个分明呢? “那,刚才那位大人说陛下废除后宫这件事,问你才最清楚……难道这件事与你有关吗?”岑良虽是害怕,只是到底是年轻,在惊恐之余,竟还有多余的心力偷偷关心这个。 惊蛰抿着唇,不好说有,也不好说没有。 “惊蛰哥哥,惊蛰哥哥……”岑良一边说着,一边抓着惊蛰的胳膊晃来晃去,就像是在撒娇“你就跟我说说嘛,我保证不与他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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