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局面,对他们而言,确实不妙啊。 “王爷,比新田求见。” 门外亲卫,传来了声响。 蓦地,这大帐内寂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看向瑞王,瞧着他的反应。 赫连端蹙眉:“他来做什么?” 比新田这人,赫连端看中的是他赚钱的本事,只是他投奔的时间并不长,也不像阿星那样突出,许多事情,赫连端并不会让他参与。 至少现在商谈这些要紧军务的时候,赫连端是绝不让他出现在这个场合上。 “他只道,他能够帮助王爷解决现在这个局面。” 赫连端缓缓皱眉,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地摸过大拇指。 恰巧看到的陈宣名敛眉,看来比新田的自作主张,已经让赫连端动了杀机。 或许从前的瑞王会心慈手软,可到了现在,赫连端已经手染血腥,比从前更为冷酷。 “让他进来。”赫连端的声音有些低沉,“本王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样的主意。” 不多时,胖乎乎的比新田出现在大帐内,他还是从前的模样,看起来矮胖矮胖,笑起来的时候也有几分和善,只看这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他是个为了敛财不择手段的人。 “比新田,你有何要事?” 比新田毕恭毕敬地跪倒下来:“小人此次前来,是为了替寿王,传几句话的。” 咻—— 砰! 一支弓箭狠狠穿破空气,穿插在靶子上。 在这军营之中,除却那些忙碌的士兵之外,也有人在这忙乱中正在练习。 阿星路过的时候看了眼,发现在练习弓箭的人,正是黄福。这位小公子看起来已经比从前坚毅许多,这搭弓射箭,也是有模有样。 阿星冷漠地扫了过去,独自一人回到了营帐内。现如今,阿星已经取得了赫连端的信任,不光是有了自己的营帐,就连身份也大有不同,已是军中副将。 “您可算是回来了,这军医在帐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有士兵迎了上来,很是担忧。 阿星摇了摇头:“我没事。” “您都受了那么重的伤,怎可能没事?”那士兵不信,“军医来都来了,您就让他看看吧。” 阿星虽然冷冷淡淡,不过与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其实好得很。他手底下的人,也一直是存活最多的。有这样的人当顶头上司,可好过在其他人手底下卖命。 阿星无法,只得让军医看了。 这老军医给阿星上了药,又念叨了几句,让阿星要好好休息,这才带走了几个大呼小叫的士兵,让着营帐都安静下来。 阿星赤裸着上半身,慢慢将衣服穿回来,捏着眉心缓了会,这才起身打量着营帐。他很是谨慎的看了一圈,检查过自己所有东西,确定没有人碰过后,这才解开边上一个小箱子的锁头,取出一个木人。 这木人那原有的棱角已经变得圆滑,处处都透着光泽,仿佛已经被人如此精心触碰过千百次。 阿星定定看了许久,才将东西放回去,重新走到桌前跪坐下来。 他在磨墨。 一圈又一圈,似是有着足够的耐心,而后才提笔,落下了几个名字。 太后,赫连端,黄庆天,黄博,黄权……而后,又是几个更加浅淡的名字,坠在了后面,这其中,又包括了赫连逸,也即是寿王的名讳。 阿星面无表情地将太后,黄庆天,黄博,黄权的名字都涂了个彻底,再抬起来,望着上面的名字,露出几分轻松之色。 不多时,他将毛笔丢到一旁,再将纸张揉成一团,面无表情地塞到自己的嘴里。 纸屑墨味,并不怎么好闻。 只是利齿研磨着那些名字,就如同啃咬着仇人的血肉,一时间,也难免激起凶性。 能够目睹仇人一点点死去的感觉,是真的相当美妙。尤其是那人哭嚎着躺在地上,已然断了腿,却拼命地朝他蠕动,将他当做救星的时候—— 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 阿星甚至记得自己那时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恶意,在刀光剑影里飘飘而去:“黄庆天,黄大人,您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我来吗?” 黄庆天那张惊恐的脸,不管回味多少遍,都叫人痛快。 阿星并不喜欢杀人。 他更喜欢慢慢折磨他们,让他们在胜利的前夕,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再叫他们摔得粉碎。 是不是自己亲手杀的人,他并不在意。只要让他们痛苦不堪,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方能消解他的心头之恨。 他的目光幽幽,落在左侧。 那是大帐的方向。 如同一条等候多时的毒蛇,正昂起上半身嘶嘶吐着蛇信,死死地盯着猎物。 … 滴答,滴答—— 夏日有雨,浇灭了许多燥意。 惊蛰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茫然地注视着昏暗的室内,晨起的微光正一点点吞噬着漆黑,那种光与影的过度,更如某种扭曲的魅影,让人盯久了,反倒更加浑浑噩噩。 “醒了?” 赫连容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凉意。 只从语气听来,异常清醒,就好像根本没睡般。 惊蛰含糊地说:“好似做了个梦。” 梦到了他爹,梦到了蛇,也梦到了血气。 只不过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也再不想起来。 “你总是会做梦。”赫连容淡淡说着,将人拉进怀里。 惊蛰撞进赫连容的胸膛,咕哝着说:“哪有这事?”又道,“难道你不做梦?” “很少。”赫连容平静地说,“极其偶尔梦到,总是相同。” 他的手里,总会捧着一碗汤。 只不过这梦,在遇到惊蛰后,越发不怎么梦见,而今,更是不复存在。 若非谈起,已经不记得了。 惊蛰趴在赫连容的怀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雨声,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赫连容,我现在,觉得好生幸福。” 柳氏与岑良,就睡在不远处的主屋。岑玄因或许还活着,好歹也是个希望。 而他现在,只要一睁眼,就几乎能够看到男人在他身边。 一伸手,就能抱到他。 这是他从前,不曾想象过的日子。 只要沉浸其中,就仿佛情绪也被感染,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那并非是害怕,更像是太过喜悦,无法克制的反应。 惊蛰不自觉抬起头,软软冰冷的唇蹭着赫连容的下颚,晨起还未刮过的下巴,有着浅浅的胡茬,刺挠得有点疼。 “……你呢?”他道,“你会觉得,快活吗?” “你躺在这。”就在他的怀里。赫连容低低笑了,那浅淡的笑意击碎了声音里的寒凉,染着几分深沉的眷念,“你说呢?” 竟是,温柔得不可思议。
第103章 清晨,柳氏将将起身,就听到外面有动静。容府不大,前后院,也不过多几步的距离,若是有人在院里前后走动,总会有些动静。 最开始买下这房子的时候,就预备着只有一家人住,他们也就这么几口人,根本用不上多少伺候的下人。 只一个厨娘,一个守门的,另有一个跑前跑后的书童,就已经足够多了。 原本小小的宅院,而今住了这么多人,却还是静谧。就算平日里,也没多少吵闹的声音,如此想来……那些人,应当也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才会这么训练有素。 柳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一想,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有许多破绽,不管是那位千里迢迢跑去同州接他们的大人,还是赫连容身上的威压……甚至,是在惊蛰讲述中……那么多变故,就应该觉察到男人的身份不同。 这么想来,惊蛰是卷进了要命的事情。 他的描述里,有多少是轻描淡写,才能轻飘飘带过那么多危险,以至于叫她们听来,都没能立刻发现异样? 在皇宫里生活,哪有那么容易? 外头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虽然雨声不大,可是拍打在屋檐上,会有清脆的声响,一时间她听得竟是有些痴了。 ……惊蛰这孩子,心中到底埋了多少苦? 却是一句都不肯多说。 柳氏想着想着,就辗转反侧,与她睡在一处的岑良有所觉。 “娘?” “没事,你睡吧。” 柳氏哄着半睡半醒的岑良,待女儿又睡去后,才慢慢起身,循着那细碎的雨声走到了窗前。 柳氏推开窗,看向外头的雨。 雨幕里,正有人撑着伞,踩着石板路,小心翼翼地走到西厢房边上,不知弯着腰在说些什么。隔着雾蒙蒙的雨帘,柳氏隐隐看得出来,那是惊蛰。 不多时,惊蛰就在泥泞里,拖出了一只小狗。 “……你这坏蛋……不要……下雨都这么……” 这小狗竟然是藏在西厢房下的草丛里面。 它浑身脏兮兮,却还兴奋得很,朝着惊蛰又跳又跑,溅落起来的泥点,将惊蛰一身都弄得脏兮兮的。 这下,惊蛰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白团,你这坏小狗!别跳了,你身上可脏得要命……”那细碎的念叨,带着点娇惯的埋怨,一听就不是真的生气。 柳氏倚在窗边,听着惊蛰碎碎念,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她的眼睛本来就不怎么好,隔着雨也看得不太清楚,只是听着惊蛰一声又一声,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巴不得听上更多。 “咔哒——” 东厢房里,有人走了出来。 另有人撑着伞,走到了雨中。 柳氏一惊,不由得抓住了窗沿,那高大的身影,不是景元帝,又是谁? 昨日受惊后,柳氏心跳如狂,躺了半日才好些,又有岑良在边陪着,这才渐渐恢复。 她身体原本就不好,情绪只要激动一些,就容易头晕目眩。 头前惊蛰说,他想和男人处一辈子,那时柳氏已是吃惊过一会,但不论容九还是惊蛰,都说得诚恳认真,她只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也就默认了此事。 倘若他们两人真能携手一生,那是男还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世人讲究阴阳协调,传宗接代,可她经历这么多世事,却如今只觉得,能够平安就好。 谁能想到,这夏雷一阵一阵,轰了一波,竟还有一波。 惊蛰的伴儿不仅是个男的,他居然是皇帝。 柳氏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混乱。 一想到容九其实是景元帝,就算有千百个胆子,也的确承受不住。柳氏最怕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惊蛰在这样的人身旁,怎可能会落得个好下场? 这世上多少薄情人,谁都盼着自己幸运,能够安生一生,可卷进这样的大事里,一朝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此刻再多的柔情,都未必能换来后日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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