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耽美小说网
站内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古代架空

郁轮袍

时间:2024-01-23 17:00:16  状态:完结  作者:兰毒

  许若缺点头道:“自然。姑娘甘冒奇险成全于我,我必不陷姑娘于险境。”

  凝碧欣慰道:“得公子此诺,婢子也能安心了。”便将他引至后门。此时只有些低等杂役在前庭扫洒,两人循着莲池的边缘,穿过僻静的深草树影,兜兜转转行到角门上。凝碧打量四下无人,取出钥匙解了角门上的锁,将门推开,下巴点着门外催促,“公子早去早回!”

  “好。”许若缺点头,不再耽搁。拉低了风帽,遮住满头卷曲的乌发,沿着笔直的巷道走向宫门。

  到底是心虚,过宫门时掏出令牌,示向守卫,他自知形貌特殊,不敢抬眼,又生怕惹守卫起疑。哪知守卫见他是青鸾宫里的人,不仅不计较他的举动,反倒分外客气,满脸堆笑地送他出了宫。

  直到踏上街衢的青石路,听得周围鼎沸的市声,许若缺那震动不已的心脏才渐渐落了地。

  他木木然地挪动着步子,走进湍急的人流中。他久未见宫外景象,竟因这再寻常不过的闹市景象,生出了几分恐慌局促。就连那穿破层云的淡霭秋光,都让他觉得刺眼。

  “看路,看路!”货郎赶着牛车驶过,吆喝着教他让道,许若缺迟钝地退了几步,便有一股新鲜的牛粪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一头灰黑的水牛,身躯庞大紧实,牛颈上系着铜铃,叮叮铃铃洒了一路,像敲破晨曦的更鼓,许若缺陡然惊醒过来,四周的景致无比清晰地撞进他脑中,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立在街心。

  下一刻,他奔向宫门近处的马行。荷包里有凝碧备好的碎银子,他赁了一匹马,跨在马上,轻车熟路地朝城南雅静侯府赶去。

  许若缺见四下里攒动的行人都那样平静,沿途亦是熟悉景色。尽管他睽违数月,奉京城一如往昔,似乎没有变化。说不定当真是他多心。离侯府越近,他的心便越是焦急。心快要跳出喉头,他分不清这是恐惧,还是马上颠簸所致。

  远远望见侯府大门,他“驾”的一声,拍马飞奔至门前,正待下马,抬头一望,却见门首上烫金匾额竟已摘了,光秃秃一片。当即便心跳一乱,胸口闷闷作痛。

  这也未必是什么坏事,他自欺欺人地想,说不定只是二哥要换匾额,如此而已。他行到门前,将那乌漆的往里推了推,门闩紧紧锁着,推不开。他又擂起拳头,在门板上敲击,口中高声唤:“有人么,有人在么?我来贵府上拜见雅静侯!”

  他叫了半日,也不见有人应,脑中一片空白,怔愣着退后了数步,这才见檐下竟已结着蛛网。银丝泛着崭新的光泽,蜘蛛踅动着脚儿,沉默而快速地爬过,藏进黑暗的角落里。

  “怎么会……”许若缺自言自语。随即发泄似的拿衣袖去扑打那蛛网,仿佛正是它阻拦在他和二哥之间。

  他举止疯癫,惹人侧目。不久便有人立在道旁,拉高了声音问道:“小兄弟,青天白日的,你凑在这里做什么?”

  许若缺回头,抓住救命稻草般撵上前去,朝那人赔笑道:“阁下是不是此处的街坊?雅静侯府上怎么不见人,阁下知道么?”

  那人一愣,竟放声大笑,摇头道:“我不住这里。可是这雅静侯的下落,满城百姓无一个不知道的。他犯了杀头的重罪,一夜之间,从人上人沦落到牢狱之中。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无怪乎你还蒙在鼓里。”他上下打量着他,揣测道,“你莫不是来投奔他的远方亲戚罢?说来也巧,今日正是雅静侯问斩的日子。你去得早,说不定还能在刑场上与他见上一面呢!”他说得兴起,没留意许若缺猝然苍白的面色。

  “不可能!”许若缺矢口否认。他红着眼,气息急促,神态竟有几分凌厉。随后,他声息又弱了下来,像是劝告自己一般,重复了一次,“绝不可能……定是你听错了……我是知道的,雅静侯……绝不可能被处死。”

  那人轻蔑一笑,手指着北面道:“嘁——你不信我,自去刑场看看便知。我不信死囚犯还能凭空跑了不成?”

  “你住口!”许若缺气得浑身发抖,擦着他身子走过,把那人撞得一个趔趄。他攀上马,听得身后那人高高低低的唾骂,头也不回地驶离了去。

  初时,许若缺心里还算镇定,他还怀抱着渺茫的希望,想虞应容应承了他,定不会轻易反悔,况且……他眼前浮现近日两人相处的种种画面,虽不甚亲昵,但无言中仍有绵绵情意。虞应容待他,哪似作伪?!想到此处,眼前景物顿时模糊,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他想,若是自己冤枉了三哥,今日回去一定向他道歉,此后两人便如从前一般,再也不要分开。

  行人见一骑高头大马上,一人兀自流泪,急行而过,皆啧啧称怪、频频回头。许若缺哪管他人目光,只顾策马奔赴刑场。越往前走,街边行人越是肃穆,许若缺见百姓汇成人流,皆昂首引颈,向前方走去,正是刑场方向。

  呼吸一窒,心跳顿时七零八落乱了分寸,疼得他眼前一花,险些摔下马去。“不一定是他。”许若缺定了定神,压下一口涌到喉间的血,在马背上重重落了一鞭。“让开!”马儿吃痛,扬起前啼向大道尽头飞奔过去。行人见状,皆骇得连跑带爬,退到大道两旁,让这一人一骑自熙攘人潮中破浪而去。

  一时间蜚声四起,詈骂不断,骚乱惊动了人群中的卫兵。“干什么?停下,停下!”卫兵执起长矛,拦在道前。

  “吁——”许若缺不得不勒马与其周旋。

  此时一名卫兵正要上前问清缘由,不想许若缺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厉声问道:“刑场上的人,是谁!”

  卫兵一时竟被他绝望的气势唬住,忘了挣扎,愣愣地盯着这人,只见他面容秀丽苍白,双目通红,状似癫狂,犹如自无间地狱中杀出的厉鬼。

  “何人在此作乱?快放开他!”随行卫兵见状,不欲取他性命,只掼起长枪在他后腰重重一击。

  “呃!”许若缺吃痛,眼前一黑,乍然松开双手,整个人脱力般倒在马上,喘息不已。马驮着他,焦躁地打了一个响鼻,在原地逡巡不前。

  这时众人才看清,此人身形瘦削,面无人色,分明是沉疴不起之人,哪似凶恶暴徒。皆面面相觑,心有犹疑。方才被许若缺抓住的卫兵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捂着领子喃喃道:“雅静侯,是罪臣雅静侯……”

  “你说什么!”闻言,许若缺撑坐起来,颤声道。

  卫兵鬼使神差地答道:“刑场上的人……是雅静侯,顾梦棠。”

  这几个字犹如一道霹雳在许若缺胸腔炸开,将五脏六腑生生撕裂,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他耳边一片轰鸣,茫然地瞪大眼睛——前方,刑场已然在望。黯淡的秋光里,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戴罪之人身着白衣、披散着长发,于刑台前安然跪立。那是他儒雅沉静、自负风流的二哥啊!

  泪水再度夺眶而出,许若缺勒紧了缰绳,狠狠地鞭挞骏马,马登时如离弦之箭,负着他冲出重围。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他的眼中再无他物,只死死盯着视线中那片灰白的刑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眼睁睁看着刽子手取下罪人身后的木牌,看见那人抬起头、露出熟悉到痛心的面容,看见那人也看见了他,神色安宁、淡笑从容。

  “永别了,四弟。”明明相隔数丈之远,许若缺的耳边却响起一阵清晰的耳语。

  刀光如雪光一闪,于静默中,那人头颅落地,无头的身躯如玉山崩摧、颓然倒下。

  他驻了马,通红的双目已然干涸。他心中如一片空旷的雪地,不辨东西,皆是空无一物。片刻后,他像是回到了人间,他发现自己身处吵杂市井之中,尖锐的喧嚣沸反盈天。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噗——”他仰头喷出一大口血雾,自马背上滚落下来。


第四十一章

  ====

  是虞应容亲手将许若缺自刑场外带回。听见那人离宫的消息,他不管不顾,单骑冲出宫门。还是晚了一步,拨开人群时,他只见到许若缺毫无生息地躺在暗红的血泊中。他抱起那人冰凉的身躯,甚至不敢试探他的鼻息,让他稳稳坐在自己怀里,像无数次带着他策马而行、优游走过市井那般,向宫门驶去。

  “阿缺。”他轻声唤道,眼泪如雨水一般,淅淅沥沥落在怀中人的乌发间,冲开了脸颊上凌乱的血污,好似这眼泪亦是从许若缺眼中落下。“阿缺,对不起,三哥又让你伤心了。”他颤声道,“但三哥知道,你总是会原谅我,对不对?你从前说过的,你说只要能与我在一起,便什么也不怕了……求你,阿缺,你那时明明救了我,求求你不要……放开我。”

  话至此处,他竟也泣不成声,只死死抱住许若缺。

  殿中太医跪了一地,有人膝行至他脚下,恳求道:“陛下,臣斗胆求您松手,以便臣等施救,如若不然,这……公子怕是真没救了!”

  闻言,虞应容总算大梦初醒,托着他的颈子将他珍重地平放在榻上,自床边站了起来。见他起身,太医提着药箱,一窝蜂涌了上去。虞应容垂眼,看着他们剪开许若缺的衣襟,擦净他胸前血迹,颤巍巍地将几枚金针深深刺入他胸腹几处大穴。这些日子许若缺不与他亲密,他竟未发现这人亵衣下的身子竟已瘦成了这般模样,单薄的胸膛上不过蒙着一层半透明的肌肤,其下肋骨分明可见,腹部深深瘪塌下去,触目惊心。若非还有层皮相,便与骷髅无异。

  他究竟是怎样在短短三年时间,将那名散漫又快活的少年折腾成这副病骨支离的模样?

  几针下去,床榻上灰白的身躯剧烈痉挛,虞应容揪紧了一颗心,见他胸腔巨震,片刻后爆发出一阵呛咳,星星点点的血沫四处飞溅,喷洒在湖青色的床纱帐上。

  虞应容绝望地闭上双眼,他还记得,这是自己留心去问了阿缺喜欢的颜色,特意挑来的。他羞于展露真心,竟也不曾问过阿缺是否喜爱。不,他怎会喜爱?他恨透了自己,连带着这座困住他的宫殿,都是他恨之入骨的囚笼。

  众太医见他咳血,反倒松了口气,道是总算有了吐息。留一名太医继续为他施针,众人分头行动,或处理从马背跌下来的外伤,或拟定药方,或差人去煎药……兵荒马乱,倒无人顾及这名年轻的君王。

  他仰头靠在墙边,心如死灰。凝碧跪在他脚下,恸哭不已:“陛下,是婢子放公子出去的,您杀了我吧!”

  “……”虞应容闭上双眼,深吸口气,压抑下汹涌的情绪,再睁眼只是漠然,“他离不得人,你伺候他最久,没比你更合适的。”

  凝碧知道这是他看在许若缺份上,免她一罪的意思,却怎么也感觉不到死里逃生的松快。抬眼看向床帐中生死未卜的青年,又泪如雨下。她是真有心以死偿罪。

  虞应容何尝不是有一刻当真动了杀心,但转瞬他又清醒过来,即便许若缺不曾出宫、亲见顾梦棠死亡,终有一日他仍会知晓真相。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来顶一下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
自愿赞赏网站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您的支持和鼓励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赞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