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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轮袍

时间:2024-01-23 17:00:16  状态:完结  作者:兰毒

  “嗬……咳咳……”此刻他的恨意无用,想去推开对方的手虚软而荏弱,仿佛只是一次情意绵绵的触碰。强行灌入大量药汁的胃部,因剧烈波动的情绪而痉挛不止。许若缺脖颈后仰,突出的喉结止不住地上下起伏,白皙的下颌亦遍布瘀青。

  “为他施针止呕。”虞应容见状,果断道。

  “是。”太医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连取针的手都有些颤抖。

  许若缺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被虞应容抱在怀中,虞应容将他湿透的发丝拢在耳后,声音复又温柔:“阿缺,你要听话,快快好起来。你与我的白首之约……不可失信。”

  -

  如此几遭,许若缺已不再徒劳地去抗拒饮药和用食,任药汤与药膳流水般地灌进体内。只是他的身子好似一张千疮百孔的筛网,再多的良药亦未曾改变分毫。白纱已被取下,但戴与不戴又有何分别。他镇日躺在床上,一大半时间总是睡着的,醒时便呆愣愣地看着屋顶,一动也不动,若不是还有呼吸,真如一尊木雕泥塑。

  凝碧见状,不禁举着手绢捂脸痛哭,道:“公子,都是婢子的错。那日我一时心软放了你走,谁知竟是害了你!”

  大约是她哭得太过激烈,许若缺眨了眨眼,恍惚地看像她,像刚从梦中惊醒似的,道了句:“凝碧?你没受罚吧?”他很是虚弱,张口也只能发出气声。

  凝碧不料他第一句话竟是问自己的平安,心中更是痛悔,因不欲令他忧心,便赶紧擦净了眼泪,强颜欢笑道:“无事,陛下……并没有责怪我。陛下留我一命,是要我尽有用之身,好好侍奉公子。公子,陛下万事终究是为您打算的。”自从许若缺被虞应容抱回青鸾宫、命悬一线,她又日日见到虞应容将一切闲暇时光尽数付于许若缺,亲自替他擦身喂药、无微不至,凝碧无一日不在后悔。她从前见许若缺被虞应容困在青鸾宫,不得自由、郁郁寡欢,心中亦是替他不平,所以当日轻易便纵了他出宫。若她当初恪守本分,听从旨意,哪会有今日之事?她因此对虞应容更是心悦诚服,得空便要劝许若缺放下心结,只盼二人速速和好如初。

  闻言,许若缺双目复又黯然,只是一言不发。

  “公子……”凝碧还想再劝,却听得身后一道冰冷的指令:“取热水来。”竟是虞应容亲至。凝碧忙整饬仪容,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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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应容站在床边,低头看向许若缺。许若缺对他的注视恍若未觉,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仿佛正注视着眼前一粒游尘,无喜无悲。

  半晌,虞应容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迁怒于她,会杀了她?”见许若缺依然不答,他继续自语道,“你心中,我已经是这般残酷嗜杀之人了么?”许若缺轻咳两声,总算是有了回应。

  虞应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把他半抱起来,又脱下身上尚待体温的黑狐裘将人裹了个密不透风。许若缺连眼也不抬,好似全无反应。

  “阿缺,我有话要同你说。”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到他手边。许若缺终于转过了目光,落到那信封上。信已有些皱了,上面落着四个字,“四弟亲启”。标致的询体,温文尔雅,君子端方。虞应容顿了顿,再开口声音已有了艰涩,仿佛是祈求似的,他极其缓慢地说道:“阿缺,你信我一次。梦棠的事,三哥没有在骗你。”

  许若缺接过信函,看也不看,放烛火上引燃烧了。虞应容略有动容,终究没有阻止。

  火光映在他苍白的面颊上,许若缺淡淡道:“其实我亦早知他不愿苟活于世,终究是我执迷……咳咳,不甘心罢了。那日我见刑场上,二哥神色平和、慨然赴死,便已通晓他心意。”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

  “阿缺……”虞应容陡然紧张起来。许若缺这句话,既是在说顾梦棠,又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生未必可喜,死未必可哀,只有怕被抛下的人执念成魔。是一句遥相呼应的谶言。

  火舌舔上许若缺玉白的手指,他终于松了手,任信的残页随着灰烬一起落入床边铜盂。暗红的火星吞噬了纸页的最后一角,虞应容只觉得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随着它一同燃烧殆尽了。

  -

  “陛下,公子,水来了。”凝碧站在帘外。

  “嗯,放下罢。”虞应容好似得了救命稻草。他把许若缺放回床上,让他保持在平躺的姿势。双手在被中握住许若缺脚踝,自下而上,为他按抚腿上每一处经脉和穴道。

  许若缺昏迷许久,身上肌肉退化得厉害,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他虽不曾提及,但自己大概也是明白的,他此刻已是形同废人,比三岁小孩、八十老叟还要不如。他绝望地闭上双眼,无声地抽泣了一下,尽管尽力压抑,还是被虞应容觉察。他擦去许若缺额间冷汗,柔声道:“是三哥手重,弄痛你了是么?可按抚穴位若不使力,哪能见好。你稍忍耐,实在痛得受不住了便告诉三哥。”

  他简直像在对待孩子一般照料他。可越是如此,许若缺便越是煎熬、越是恨。他也不知自己在恨谁——虞应容何错之有?其他人便更不相干。唯一可恨的便是自己这副身子,里里外外都烂透了,偏生还有一口气支着他,不得安宁。他心绪不平,尖锐的刺痛从胃腑中密密麻麻泛起,像许多针在腹中来回戳绞,连带着胸肺也隐隐作痛。他轻声喘息着,虚软的手悄悄压在上腹,使出全身力气,对着那痉挛的器官往里狠狠一按,口中顿时涌上一股腥甜。他此刻却觉得无比快意,只愿血流得更多才好。

  按完穴位,虞应容又不厌其烦地用巾帕替他热敷腿脚,帕子是自滚烫的热水中取出的,拧干到无一丝滴水。许若缺醒来,便见虞应容总是不假人手,凡事亲力亲为。

  “你躺了几个月,腿上经脉不畅、肌肉萎缩。阿缺无需灰心,太医说只要每日早晚按摩,再施以热敷,通筋活血,如此便可渐渐下地行走。”虞应容解释道,回过头去,只对上许若缺空洞的眼神。他习惯性地想抚摸他的脸,见到那人颊边未退的青紫,伸出的手仍是讪讪落下。

  “何必?”许若缺轻声道。

  “什么?”虞应容一时不解。

  许若缺低头,轻笑道:“何必管它!我若是此生再不能行走,岂不正遂了你的意?陛下,我再也逃不走啦。”

  虞应容的脸色瞬间煞白,转眼又神色如常,极是温柔地说道:“如果我当真有心囚你,岂会让你走出青鸾宫?但阿缺,我是知道的,你不会离开我。”

  他言辞极为笃定,许若缺听了,只埋下头,一声叠一声地闷笑,引出一阵轻咳。虞应容见他咳得辛苦,取了半杯桂花蜜水,喂他服下。

  “过几日便是除夕,我已免了所有宫廷筵宴,阿缺与三哥一起过可好?”

  许若缺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怔怔地看向窗外,他的眼中还有方才咳出来的一点泪花。他暗想道,竟快到除夕了,一年,又是一年。而虞应容还在等他的答案。

  “真可笑,你为何要来问我?”许若缺终究忍不住,“我说‘好’或是‘不好’,于陛下有什么要紧?”

  “不同的。”虞应容微笑道,执起他的手,捧在胸前暖着,“你若说‘可’,三哥总会欢喜些。”

  于是许若缺猛地抽回手,含泪看向他:“那我的答案便是‘不可’。我不愿意。我恨你。不论此时、彼时、今生、来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听他说完如此一番决绝话语,虞应容不恼不怒,反而将他轻颤的身子抱进怀中,一次次地为他抚背顺气:“没关系。不管你怎么想,至少你还在我身边。”

  哪怕只是这样的拥抱,也已经足够。


第四十三章

  ====

  随后几日,青鸾宫上下诸人已开始为除夕张罗。除夕无非是那几样——怕吵着许若缺,鞭炮是放不得了;但总少不了将檐下的宫灯俱换作新红,庭中摆满开得正艳的山茶;剪了一个个福字,用浆糊蘸了,在每一处窗纱上倒着贴下;婢子们又趁闲编了许多祈福结,缨络似的,挂满床栏。许若缺捧了一个来看,鲜红的结静静躺在他纤白的手掌中,纹样如迷宫复杂。

  “公子可曾编过?”凝碧见他看得痴了,出言道。

  “不曾。”许若缺松开手,“沧州与中原风俗颇异,并不兴此物。”

  “婢子入宫前,家中不论男女老幼都会编结。”她见许若缺终日郁郁,特意讲来这些话与他听,“因族中有一风俗:同一辈儿的儿女,总要各自编结,在除夕比谁的最精巧、最好看。优胜者还有彩头,少则得一块贻糖,多则能得几文钱呢!公子莫取笑我见识浅薄,当时年纪小,有几文钱已极了不得了。”

  许若缺闻言,见凝碧因童年时几文赏钱,笑得如此恣意,不觉有些艳羡。

  “公子,你瞧这上头哪个编得最好?”凝碧打断他的沉思。

  许若缺抬头,努力辨认了一番,实在看不出什么差别,又不忍拂她意,只好随手指向一个,道:“唔,它吧?”

  “呀!真是巧了,这正是婢子编的呢。”凝碧佯作惊讶,她眼波流转,又道,“公子,婢子斗胆,也想求个彩头。”

  这却着实叫许若缺犯难,此刻他除一介残躯,身上一丝一线皆为虞应容所赐,哪怕是一文钱也没有能给的。

  “哎呀,不好,是婢子唐突。能侍奉公子,已是婢子此生最大的福分了。”凝碧捂唇轻笑,又道,“公子可想亲自试试?”

  许若缺讶然,“试什么。”

  “编结呀!”她笑嘻嘻地从身后掏出一把红线,塞进许若缺手里,“公子若不嫌弃婢子位卑身微,婢子教您呀。”

  他自醒来,对周遭诸事都兴致寥寥,好似行尸走肉一般,能对着帐顶发呆一整日。凝碧忽然拿编结之事相扰,他自知是为自己解闷,也是她一片好心,只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但凝碧一番话,层层相扣,倒教许若缺没有拒绝的余地。遂勉强点头道:“好。”只是手中捧着一团毫无头绪的红线,竟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你将线捋直了,先取中间那段,在此处扣一个松松的结……然后再用线的这头,从结下面翻上来。对,正是这般……”大约是顾忌着男女之防,凝碧并不曾亲手教他编织,只弯下腰来,在一旁指引他每一步的动作。

  许若缺气力不济,手指也很不灵便,此前更是从未碰过针线,最多不过是沧州时在大哥和虞应容的腰间系上防蚊虫的草药香囊罢了。他编得十分吃力,背上都急出了一层薄汗,但一时之间脑海全被这团乱麻一般的小玩意儿给占据了,来不及去想其他。

  不知不觉间,一个下午便过去了。期间他编毁了两三个结,怎么也解不开,只剩手中这一个还勉强成型,只是歪歪扭扭,像一只笨拙的扁虫。凝碧想夸他几句,可怎么也长不开嘴,最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许若缺有些气恼,一会儿说要丢掉,一会儿又说要将这结送她,便当是她讨的彩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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