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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轮袍

时间:2024-01-23 17:00:16  状态:完结  作者:兰毒

  “这可使不得!”凝碧故作正色,“这个结叫做‘同心结’,公子的同心结,给婢子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拿。”

  “同心结。”许若缺心中默念,便知是中了凝碧的计。眼下这丑东西他握在手里,好比拿了块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脑中千头万绪,竟比那团红线还要难理难清。当即便把同心结胡乱往枕下一塞,浑浑噩噩睡去了。

  夜里虞应容过来,难得见他换了个姿势,没有平躺,而是像蚕蛹一般、蜷缩着双腿对着里侧侧卧。他顺手摸了摸许若缺额头,没有发热,也没有出冷汗,应不是身子不适。许若缺被他的突然出现惊到,心虚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又拢紧被子,往里面挪了几分。

  虞应容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忽见他久违的生动神情,竟觉恍如隔世,喉间一哽,面上却在微笑,“阿缺今日怎么这么乖?还没到就寝的时候,你便着急让我上来。”

  许若缺闭上眼睛,懒得反驳他。

  “困了?吃些东西再睡。还是肚子又难受了?”虞应容从背后将他拦腰抱将起来,双手摸上他的腰腹。前几日为许若缺擦身时,发现他白皙的上腹有几块狰狞的青紫,不知那是许若缺有意自伤,只当他是腹痛得紧,捂腹时失了分寸。许若缺罕见地推拒了几下,虞应容只好松手,只见他自己撑着手臂,靠着床头,气喘吁吁地半坐起来,神情并不似有痛色。

  阿缺今日似与往日不同,虞应容心生疑窦,但既不是身子不适,便由他开心。他捧了药在手里,见许若缺仍缩在床角,像只幼兽一般警惕地看着他,顿时心里一软,将药放在床头小几上,转身捧了一小碟子吃食,推到他眼下。“小厨房今日做了这个,阿缺先尝尝看好不好吃。”

  许若缺双眼迟钝地看向碟中,赫然便是玫瑰乳扇。他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些影影绰绰的回忆,只是都像梦境一般看不真切,手却先于意识做了回应,握着乳扇阔的那头,拈起一片来,迟疑地将蘸了玫瑰酱的尖小小咬了一口。熟悉的、带着花香的酸甜在口中化开,连同早已被遗忘的数千个日日夜夜,连同年少时不计后果的青涩爱意,以及遥远的、轻易许下的诺言,一同涌入他的脑海,却陌生得好似别人的故事。水渍浇落在他手背,他茫然地擦拭着脸颊,才发现自己竟泪流不止。他也不知自己在为何流泪。

  “别哭。”虞应容捧起他的脸,用拇指擦去他不断涌出的眼泪。他醒来之后,从未这般宣泄过情绪,以致于虞应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伤害过那人太多次,连道歉都无从说起。

  他紧紧抱住许若缺,那人哭得没有一丝声息,他只感觉到一片温热的湿润在胸前晕开,直将他的心也融化了。他抚摸着那人披散的微卷长发,因瘦削而格外突出的背脊,一路滑下,最终落到微微凹陷的腰间,隔着厚衣依然能感到掌下那片凹凸不平的旧伤——一切错误的开始。

  “乖,别哭了。”像哄孩子似的,他轻轻拍打许若缺的后背,“再哭该难受了。”怀中人依然一言不发。他小心翼翼地将人翻过来看,许若缺紧闭着双目,呼吸悠长而均匀,竟是哭累睡过去了。只是两颊仍有未擦尽的泪痕。

  药还没用,但虞应容担心此时再唤他起来,难免伤其心神,不如便让他先睡下。抱着人躺下,忽见凌乱的枕下露出一抹红,顺着丝线一扯,落在手心的正是一枚辨不出花样的结,自然不可能是任何一名宫人编织的。他将结放回枕下塞好,俯下身浅浅地啜饮那人微张的双唇。柔软的,带着一丝甜。“这是你想送给三哥的吗?”幔帐已然落了,视线一片昏暗,沉睡中的人无法给出答案。

  虞应容笑了:“好,三哥收下了。”

  -

  又一次,许若缺自昏沉混沌的梦境中醒来,心口还跳得厉害,他喘息着,适应骤然醒来的晕眩。宫人未拉开暖阁帘子,一时也辨不清晨昏,只见陌生的神祇从帐顶的雕花纹样里冷漠地俯视着他,饶是青鸾宫一片清寂,仍能远远听见从宫外四处传来的锣鼓、鞭炮、舞乐之声。

  ——原来今日正是除夕。此刻,皇城尽是一派喜乐气氛。许若缺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窗边软榻,见窗外连日的风雪也适时停下,晴光大作,落满苍茫积雪,将尘世映照得如仙境般璀璨明亮。几位婢女站在繁盛的红山茶间,笑声如银铃,她们拥簇着,去争抢凝碧手中的一捧绒花。

  正是大好时机。许若缺躲到背墙的阴影处,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急切地抓起案几上的玉镇纸,双手握住一端,将那冰冷坚硬的物体往自己上腹中重重一捅,受了这等冲击,脆弱的胃脘顿时搅成一团,剧痛传来,他眼前一黑,几乎直不起腰,却觉得十分畅快。还不够。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只好转过身俯躺在榻上,用立着的镇纸死死顶住胃腹,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镇纸的顶端,冰凉的玉石猛地没入柔软的腹中,平坦的腹部被戳得深深凹陷下去。刺痛在腹中炸开,他能感觉那个器官在不住地抽搐、破裂,鲜血溢出嘴角,一滴滴落在案台上。他狡黠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不过是几处瘀青,没有人会发现。

  在剧痛和自残的快感带来的恍惚中,他忽然听到宫人向君王行礼的声音——虞应容来了!咽下喉间腥甜,他将镇纸放回原处,慌乱地用手心擦掉案几和唇上的血迹。虞应容出现之时,他依然是年轻帝王旧居深宫、温驯到有些呆笨的禁脔。

  “怎么只穿了中衣?”虞应容疾步上前,一如既往地将身上的狐裘披在他身上,担忧地握住他的手去试探温度。许若缺立即心虚地抽回了手,不敢与虞应容对视。虞应容微敛双目,见他神色有些委顿,灼热的掌心覆上他颤抖的冰凉上腹,“又是腹痛?”近来他已发现许若缺腹痛、吐血发作得越发频繁,连睡梦中都时常痛呼出声,太医照例开着养胃的方子,药一日三顿地灌下,非但没见好转,反而有加剧之势。

  “放松,三哥替你揉揉。”他让许若缺躺在自己大腿上,手不容拒绝地探进那人衣中,贴在他光滑平坦的小腹肌肤上,极尽轻柔地揉按。许若缺没有留下可见的外伤,他竟也未觉异常。

  他的掌心暖极了,像是把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给许若缺。许若缺顿时浑身一颤,舒服得“唔”了一声。怎会如此,这人的爱抚怎会比疼痛更教他快乐?他真想化作一块小小的石头,将自己整个儿躲进他黑暗而温暖的手心里。他暗自祈求着。

  虞应容听他轻哼,却当是自己按痛了他,连忙收回手。那片温热一旦消失,许若缺便悚然睁开双目,好似大梦初醒。

  见他脸色又白了一层,虞应容心中不忍,在他肩上安抚道:“阿缺且先忍耐,我已让她们备药,喝过便不痛了。”

  许若缺有些焦躁,他拨开虞应容的手,靠在墙上坐定。他才不需要忍耐,也不需要药,他想要灭顶的痛楚或者永远不会消失的爱,可虞应容什么也给不了。双目有些涣散,手抓着案几的边缘,在上方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虞应容按住他的手,“阿缺,我有话想对你说。”沉黑的双目紧紧凝视着虚弱的恋人,一个滚烫的承诺在他心底翻涌。他拨开许若缺的手指,将一样被体温捂至温热的物事塞进他掌中,边缘清晰、坚硬。“阿缺……三哥想要你,做我的皇后。”他欺身贴近了许若缺,满是柔情地用唇碰着他的唇。


第四十四章

  ====

  许若缺张开手,那是一块羊脂玉镌刻而成的玺印,卧在自雕花窗格照落的深冬暖阳里,莹润生光。

  “好不好?”像是询问,更像是祈求,虞应容双手捧住他的脸,却得不到一个回应的目光。许若缺只是久久地看着那块凤印,沉默不语。

  “阿缺,你为何一言不发?”虞应容心跳得极快,他从未像眼下这般忐忑过,许若缺的每一次眨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他心间留下一道轻挠,教他几欲疯狂。

  终于,像是落下的审判,许若缺缓缓抬眼,与他四目相对。许若缺笑了,他反问道:“三哥想要我……说什么?”

  那些轻挠尽数化为尖锐的冰,在虞应容的胸腔蔓延出一片钝痛。

  “要我说——‘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么?”许若缺从容地吐出那些尖利的话语,同昔日少年天真面容别无二致的脸,蒙上了报复后的极端快意。他将凤印放回虞应容手中,“收好,可不能摔了,咳,它还未……遇见它的主人。”

  忽然,虞应容瞥见他掌心中有一片赫然的红,心中一紧,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许若缺没有防备,凤印滚落在地,发出一声顿响。“你又吐血了?!这是什么?”凤印落地,虞应容看也不看,不容反抗地掰开他手掌,掌纹中嵌着干涸的血迹。

  许若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掌心,恍惚道:“是啊,我吐血了,我就要死了。三哥,你救不了我。”

  他平静如水的目光中隐有不祥,虞应容耳中轰鸣,心头一阵乱跳,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

  许若缺越发虚弱的身子;进了药食总是疼痛难忍的胃腹,和药食一起吐出的鲜血;夜里他因疼痛而微颤的身体,和紧紧按住腹部的手……他像是终于想到什么,将许若缺按在榻上,一手攥住许若缺两只挣动的手腕,一手扯开他身上华贵的狐裘、雪白的中衣。许若缺含着些薄泪,麻木地仰躺着,他雪白的胸腹尽数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上腹皮肤上,清晰地印出一道方形的血痕,因时间不长,还未来得及化为模糊的瘀青。

  虞应容抚过他肌肤的手已带了清晰可见的颤抖,他全身皆因无法抑制的愤怒而剧震。

  “你在做什么?”

  许若缺只是茫然地凝视前方,没有回答。

  “回答我,你在做什么!”虞应容掐住他双肩,爆发出一声痛苦欲绝的嘶吼。

  许若缺吃痛,长眉紧拧,在虞应容手下瑟缩了一下。虞应容顿时恢复了清醒,他恨许若缺恨得要命,那道怒气几乎将他的理智都燃烧殆尽了,然而看到许若缺脸上浮现出痛色时,只剩下满怀酸涩的怜惜。

  “抱歉,阿缺。”他深吸了几口气,仓皇地将许若缺内衣外袍拢好,揽着那人肩头将他抱入怀中,“三哥吓到你了。”

  许若缺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半阖着眼帘,眼神中既没有惊惧,也没有伤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深渊,他像是清醒地陷在无数个绵长的梦境里。“我在做什么?”他喃喃低语道,“三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累。”

  每一次清醒、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进食都让他万分疲惫;他不想睁眼,不想说话,也不想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总是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故乡黑暗的洞穴里生长着一种盲蛇,从生到死,从未见光。他想变成那样一条小蛇,藏在洞穴的最深处,什么声音也不要听,什么人也不要见,不要睁眼,也不要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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