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件件都是报喜的事。到让他担心了。 怎么可能只有好事,没一件坏事。 那些盛着小药粒的精致匣子,难道不是天大的坏事和丑闻么?但是她在信里只字不提它们。似乎伯颜只要见了那些物件,就应当全明白了似的。 是啊!他本来就明白的。而且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 用药?只怕是徒劳。 合汗又不是没用过药。 他知道那里不行对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是多么巨大的耻辱。传播出去又有多么的丢人。他在宫里的时候,曾经用嘴去细细舔合汗下面那条根,就为了能让它站起来一会儿,哪怕是片刻也好。合汗下面却任由他如何舔如何弄都没有一丁点的反应,永远都软趴趴的耷拉着。他的主子怒极,不怪自己萎掉了下面,却来怪他。他用脚狠狠的踢他,将他推下他的龙床,压在他身上狠狠以拳头擂他。而他只能拼命忍着,把所有呻吟所有眼泪都憋住,忍在心里。 合汗求助于药物。那些名贵的小药丸。一粒价值一颗枣核金。他的合汗大把的服用这些药物,然后他会突然斗志昂扬,眼冒凶光的向他扑来。如虎擒羊、鹰拿雁。将他压在身下狠狠的操弄着。那因药物而灼硬起来的雄性器官如一根烧红的铁棒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合汗不允许他在上面,只能合汗压他,他必须且只能被压。 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一枚随风颤抖的枯叶。他已经失去了水分,边缘焦干,色泽萎黄。身子轻飘飘的,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将他送走。 昨天他刚交还了自己调兵的印信,今天就得了家中的来信。 交印的时候,玉昔帖木儿向他举杯祝酒,因为他刚刚完成一次针对海都的反击,并且赢得够漂亮。 是的没错,窝阔台的嫡孙海都又反了。这位王爷在合汗的干将伯颜面前屡败屡战。一点都不象他那因酗酒而早卒的窝囊废父亲合失。 伯颜深谋远虑,喜欢玩弄大包围圈。他一连七日的有序撤退,还令属下丢弃了一些甲胄旌旗之类的东西,让敌人以为自己是真的因为恐惧而溃逃。逐渐将叛乱的宗王引入他在哈喇和林城外七日之地一个两山包夹处的狭窄凹谷内。如果他能有更多的时间做障眼法,能将海都的叛军引诱进入的更深,说不定就不会是如今的这幅样子了。 然而,老皇爷已经等不及了。合汗已然七十有九,他极度渴求在自己还能喘息时亲眼见到他这个叛逆侄子的灭亡。而伯颜连退七天,已然触及了合汗忍耐力的极限。 他派人来跟他说,你那个狗屁的大包围圈,到底何时才能做成?!只怕朕死了也看不见它吧!你若不能,就老实的滚下来,将位置让给能做的人。朕听说你在北方给海都写暗信,他许给你牛、马、羊、驼无数,有这事没有?!你不要当朕身在大都宫内就不知道你的丑事!告诉你,朕身虽不在,但朕的眼、耳、鼻、舌、身、意,可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盯着你,你休想欺瞒朕哪怕一个针鼻儿大小的事!你的每一根眼睫毛,朕都能数清楚! 伯颜当时听玉昔帖木儿当着众将的面宣读合汗给他的信件。两颊如同被人左右开弓劈了一样涨的绯红,那是合汗的狠言厉色如一记又一记的重拳揍在他面上。他听完后半晌无言。而玉昔帖木儿则用一种怜悯的神情看着比他苍白的多也消瘦的多的伯颜。 玉昔帖木儿说,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用来挽回合汗对你的信任。你知道应当怎么做。 伯颜又是半晌无语。最后,他站起来,说,我去,但即便我胜了也拿不住海都。我老了,此次后请收了我的兵权让我安然居家养老。至于别的,就都不是我的事了。 帐内诸将都异常惊骇的看着他们的主帅。他本胜券在握,却讲如此丧气的话。他居然嫌弃合汗赐予他的兵权,宁愿做无权无职之人。这还是那“将二十万如将一人”“诸将视之如神明”的“帝国长城”“黑色雄狮”巴林.伯颜吗? 当海都汗的前锋看见那面赤色沙玛什鹰旗时,他们全都大喊起来:“看哪!那是喀拉.阿尔斯兰的战旗!是喀拉.阿尔斯兰!” 几乎是一场一边倒的胜利。沙玛什鹰旗所指之处如利刃切割油脂,见鹰旗者望风溃败。海都远远的看见那面赤旗,就让士兵鸣金而退。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只是走脱了海都汗。伯颜的预言应验了。但他只是心情愉悦的交了帅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前,汗储帖木儿也来为他送行。忽必烈说过,以师礼待伯颜,不可轻慢了。当帖木儿问伯颜还有何机宜可以授他的时候,伯颜指了指面前的杯子说,我要重复说的是,唯酒与色当节制。至于冬驻夏牧,军纪严明,恩威并施等,都是你已经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 帖木儿又追问,公是回大都居家吗?伯颜听了一笑说,你汗大大禁止我住在大都,我这次,是被贬回大同待罪。
第132章 曾为歌舞场 身在大同居家待罪期间,伯颜处理掉了很多跟随他多年的物件。 首先被烧掉的,是那些旧的衣衫与头巾。他从波斯以来一直没舍得丢弃它们,因为那是伊斯塔尔为他离家远行而特意置办的路上用的东西。但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都烧了吧,他想。 玛丽亚哈顿给他戴上的由金链串起上面饰有珍珠、红蓝宝石和珐琅镶嵌细工的拜占庭十字架,也被他一同丢进了燃着的火盆里。上面镶饰的珐琅被烧的炸裂开来,而那金子、宝石和珍珠却巍然不动。伯颜犹豫了一下,找了把大锤,狠命的锤下去。一次,两次,最终砸碎成一地的残渣与碎粒。最后唯有那宝石,红的如滴血蓝的如母亲慈悲的眼睛一样,就是不肯碎去。伯颜呆呆看了片刻,眼角湿漉漉的。但是终究是不想再留任何东西作为记忆,命努尔将这些碎了的东西都扫出去丢弃。 他终于轻松了,因为他的过往已经被他自己所消灭。那些可能提起他少年记忆的物品,已经尽数被他自己销毁。他舍不得它们那么多年,但现在他看开了,领悟了,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无意义了。 时间如水,川流不息。它冲淡一切,苦的不再苦,甜的也不再甜。 他半世想不开的东西,今天终于得了解脱。他让沙哈德改了名字叫相嘉失礼认作自己的嫡亲孙子,入了蒙古巴林部的谱牒名册。尽管他以前对巴林部十分的不屑,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归宗于此。 当诸事都办妥了的时候,他就只等待着死亡的临在了。现在他诸事皆无一身轻松。每日里只逗弄豹子、调鹰、宠猫,并养了些红子、鹦哥、黄雀、相思雀之类的小鸟看着取乐。有时他还骑骑马,也有时骑着白骆驼独自外出游逛。山西并不缺少骆驼,所以他骑骆驼外出游逛根本没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多么的自由与闲适。他终于也过上了这样的生活。 只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他越来越瘦了,近乎只剩一把枯骨。但眼睛却相反的灼亮,如同里面燃烧着两团跃动的火。他目光灼灼,却肤无血色。时常心痛,却毫不在意。他每日按时服药,却从来不怀疑那些赐下的药里的成分。 努尔每日服侍,甚至连米昔塔尔都被他疏远了。但他不在意。 他接到过阿什克岱的来信,信中叫他留心那些药物。并随信送来解毒所需的底野迦复方合剂。但他连看都懒得看,就将那装着解毒剂的叙利亚玻璃瓶置入深柜里锁起。如果是在几年前,甚至只要早在一年前,他还可能企图自救,但现在,他没那个心了。 生活已经将他煎熬的枯干,他求死的心从未如此明确过。他也知道他的合汗在犹豫挣扎。他曾说过要他做他的殉葬人,但他又曾说过他需要他辅佐帖木儿登基。他的合汗总说自相矛盾的话,越老就越是如此。有时候非要带着他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有时候又责备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将来无法辅佐新君。 他的合汗反复在给他的信件里咆哮着这些彼此相互抵触的内容。一次比一次更激烈、更疯狂。 每当他读信的时候,努尔都侍奉在一边,他从不避他。尹秀则拉着受他冷落的米昔塔尔一起去鹰房玩耍。纳尔金偶尔唱时鲜的曲子给他,只是每次他听着听着心思就飞了,总是魂不守舍。 大儿媳妇的所谓怀孕,则是一场虚惊。只是几个月月经不调而已,吃几副药就好了。本来他们还在焦虑她因年龄太小就有孕,怕生的时候要受大罪,连催产用的蓖麻油炒鸡蛋都给提前弄好了。到最后却是虚惊一场。 买迪果然是变了,越来越深沉、老成持重起来。简直就象换了个人。只是仍然疏远父亲。伯颜到时刻都愿意读买迪从大都朝廷里发出的信件。他每天都做了什么,他是怎么伺候合汗和南必哈顿的,他又是如何昼夜陪伴主子的,合汗又如何总把他误做当年的他父亲的。从信里伯颜得出一个结论,他的合汗已经脑子糊涂了,不然他怎么会拿着他儿子当做他本人呢?买迪哪有那么象他,他是黑发,而买迪是金发啊。同样黑发的囊加歹,似乎不怎么受合汗的待见,只服侍了几回,就不再被用了。合汗执迷于买迪耀眼的金发和他雪白的肤色碧蓝的眼眸,以至于连南必都冷落了。 买迪很少讲他与合汗之间的榻上缠绵,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这一套再熟悉不过。他讲些宫里的逸闻趣事,火者和贡女之间的偷情对食,朝中的事也讲,不过多用暗语,从不直白。他与他在大同居家待罪的父亲之间,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那些隐喻的字眼儿,是只有他和父亲之间才会用的。这套密码式的暗语,从希伯来人书写《旧约》时,就已经在东地中海流行了。现在,他们把它用在了遥远的异教的东方,用来保存他们的秘密。以后假若他们都死了,后人谁都无法解读这些由字母暗号写就的书信。这些纸片将被当做垃圾丢弃,这是它们最美的归宿。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他总是在每日晨起时奇怪,自己怎么又睁开眼睛了呢?他居然还活着。还有蓝天、绿草和家人相伴。
第133章 甚荒唐 帖木儿是在四月十六日登基的。 在此一年前同月同日,驻大都砂糖局的达鲁花赤犹太人阿奇巴.本.优素福死了,原任提点的迪拉姆.本.哈尼纳雅升了达鲁花赤。就在迪拉姆在家中摆酒庆祝升迁的时候,家仆来报,说他家牛圈里的那头怀孕的杂色母牛却诞下了一头双角与四蹄雪白一身红色艳丽皮毛的小牛犊。 迪拉姆闻听赶忙离了酒宴,跑到牛圈。 只见,杂色母牛已经横在地上死了,身下是胎膜及羊水。圈里地上虽铺了干草,但仍然泥泞不堪。可见母牛在生产过程中有多么的痛苦。它在地上挣扎,把预先铺好的草完全滚烂了。已经气绝的母牛两条后肢间夹着毛皮湿漉漉的牛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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