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夜宴,教主下赐锦衣玉佩予墨敛,三日后召他入殿内侍寝。” 墨敛是死在北朔手中的天杀之一,相貌同样出众。 “六年前的夜宴,教主赐华服珠玉予阿法芙,当夜留于内殿承欢。” “今天轮到我,可真是大方,这比他们所得的犹要优厚许多,”云沐黑眸映着凶光,幽幽冷冷,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也难怪,当日不过是小小天杀,今日是四尊使之一,无怪云泥有别。” 话音入耳,如遇寒冰,凌苍退了一步,脚下踩到破裂的玉瓶咯嚓一响。 云沐像是没听到,喃喃低语,几不可闻。 “我以为能躲过去……这种样子还是不行……只差一点……”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如焚:“你为什么要制止艾尔肯,都是因为它,若是毁了这张脸多好,也就不会有如今的麻烦……” 无法抑止的怨恨从话语中流露,罕见曝出真实情绪。 利刃自颊上擦过的时候都无半分惧色,却因教主的敕令恙怒难当,烦燥而失控。 凌苍定定的看着那张素寒如霜的脸,心里被什么塞得透不过气。 “为什么你能容忍北朔,却无法忍受教主。” “北朔……在我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什么也得不到。”云沐恨恨的咬牙,宛如诅咒:“什么也……连我的一根手指他都碰不到。” 幽黑的眸子溢满绝望不甘,像被逼至死境。 他很想说,若是真有什么企望,依从教主会比北朔来得直接有力。 毕竟教主才是权柄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他也想说,若不是这一年的反常举动,教主未必会兴起这样的念头。 他还想说,既然如此憎恨,又何必替恶魔卖命,明明有无数的机会逃亡远走,却自陷于绝境。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屈下左膝半跪在云沐身边。 “你打算怎么办。” ◇ 第二十三章 功法 一处寂静之地。 一双男女正临水而渔,不时有鱼钻出水面,又扑腾进去,使寂静的水面轻颤,荡出迷乱的波纹。 突然,一条长鱼横刺出水,好像刺开层层叠叠的水幕,逗留一些粼粼的乳白水光。 余光散尽,水面恢复平静,又包合起来。 钓鱼是个累活,天玑绷紧的肌肉松驰下来,利落的翻到一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身边的阿法芙瞳孔微张,犹沉醉在收获的欣喜中。许久,她慵懒的支起头,卷曲的长发不经意的垂落,媚眼欲流,风情万种。 “今天你好像很高兴。”天玑半坐起来,轻浮的打量着她的脸, “我?确实有点。”阿法芙懒懒的微笑,有种隐秘的兴奋:“晚上有好戏看。” “什么样的戏?”剑眉一轩,他随口发问。 “教主要召云沐侍寝。”阿法芙低低的笑起来:“这还不是好戏?” 天玑按住惊讶:“我只听说赏了他东西,还有这重含义?” “那个老不死的总喜欢玩这种把戏。到底不是聆音楼随意尽兴的玩物,表面上总要虚饰一下,先赏东西再要人,一贯如此。” “我以为他对云沐那种模样的没兴趣。”男子垂下眼掩住眸光,大手游移:“能入眼的大抵都是妖媚成熟的。” 阿法芙吃吃的娇笑,对无形的恭维心领神会:“那倒是,哪怕是男子,也得是墨敛那般放荡的,不过对云沐……” “云沐如何?” “倒也未必全是色欲。” “你是指……” “约摸是有点猜忌。”她的手攀上麦色的胸膛,轻抚有力的胸肌:“只怪这一年云沐反常,像是被北朔支配,由不得他生疑。” “所以用这种方式试探?” “云沐若是乖乖听话,即是对教主忠诚无虞,届时再给他点甜头,北朔的影响便不足为虑。” “若是不从?” “还没有人敢不从,”阿法芙的声音骤然冷下来:“谁敢拒绝教主的邀宠,纵然云沐已经稳踞四尊使之位,激怒了教主照样后果堪虞。” “我也奇怪,云沐和北朔何时结成了同盟,处处唯他马首是瞻,莫非已经……” 阿法芙忽然伏身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丰满的娇躯一阵乱颤,诱人血脉贲张。 “笑什么。”天玑视而不见,仿若随意的探问。 “你们男人真是……”好容易收住笑,阿法芙仰起脸,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讥讽:“愚蠢。” “怎么说。” “个个都以为云沐被北朔掌控,怎么从没有人反过来想。” “你是说……” “我是说你们都小看了云沐。”阿法芙起身就欲离开:“那小子精得像鬼,北朔被色欲所累,由他摆布于股掌之上了。” 她冷哼一声,闪过一抹说不清的意味:“看这样子,北朔必定讨不了什么好处,只怕是连滋味都没尝过就被云沐耍了。” “你未免把北朔说得太无能。” “无能倒不至于,那家伙欲望太盛,总想什么都要染指……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怎么知道北朔不曾得手。”天玑心下默默认可她对某人的评价,嘴上仍是调侃。 “有些东西不是靠看的,”阿法芙嘴角隐约有一丝恶意的笑:“得不到手北朔才更是垂涎,男人就这么贱。” “这话说得可真是……”他不轻不重的在耳垂上咬了咬。“照你的推论,云沐今晚会如何应对?” “谁知道。”阿法芙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当年我就当被狗咬了,忍过一时便好,反正教主也只图个新鲜。” “若是云沐……” “你担心他的影卫?”阿法芙一语道破,笑吟吟的斜睨。 “嗯。”天玑并不掩饰。 “这个么……若是云沐失势,把他弄过来也就是了。” “怎么弄。” 阿法芙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你不方便出面,我去说服教主把他调至手下如何,保证让你放心。” “你?”天玑忽然一笑:“何时这么积极起来,莫不是你也动了心?” “说起来那家伙确实生得俊,且是云沐的得力臂助,收过来可谓百利,再说……我又不像云沐那般冷淡乏味,白白浪费了上品。”阿法芙坦然直承,大大方方的道出。 “你倒是坦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也不怕忙不过来。”天玑低声笑斥,看似抱怨却全无恼意。 彼此心知肚明,除了好色,此举也有挟以为质的深意。 不过只要凌苍无恙,阿法芙这点小心思不足为虑。 唯一的问题是,云沐会如何应对。 夜。 一轮明月洒下万缕银光,辉映着山间灯火辉煌的奢靡夜宴。 教中大小执事井然有序的按身份落坐,偌大的宴场竟无一杂语。 厚重的红毯上,妖娆的舞娘正随着轻妙的乐声极速飞旋,艳红的舞衣大胆轻佻,裸露着雪白的纤腰,赤足金铃,流苏覆额,纱衣彩带凌空飞扬,曼妙如天女降临。 玉阶之上,教主面带微笑,尊贵优雅的俯视众人,宛若神邸。 四尊使在下方依职务分列左右,身后各自的影卫垂手侍立一旁。阶位分明,等级森严,不容逾越半步。 酒过三巡,乐至酣处,众人的精神也略为松驰下来。 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盛宴,以教中近年声势之盛,足可歌舞升平纵情享乐。 北朔坐于四使上首,阴沉晦暗,不停的饮酒,一旁的阿法芙倒是笑意盈盈,时不时飞个媚眼,尽管对方视若无睹也无损心情。 云沐没动筷子,破例倒了一杯酒极慢的啜饮,黑眸暗如幽潭。 天玑坐于下首,目光时而在三人脸上打转,心下计量,又在扫到云沐身后之人时暗叹。 凌苍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垂首凝视着云沐一举一动,唇抿的死紧,成一条凌厉的直线。 教主倒是心绪不错,漫散的谈笑,除了阿法芙应和,天玑时有出言,其余两人几乎不怎么开口。 空谈良久,最终话题兜转至重点。 “云沐。” 不知几人心里一惊。 教主噙着淡笑,随意而询。 “今日所赐之物怎不见你穿戴,莫非是嫌轻了么。” “回教主,云沐怎敢。”云沐的手微微一抖,随即镇定如斯:“教主厚赐,云沐惭不敢受。况且自知身量单薄,当不起如此珍物,只怕穿了反有东施效颦之态。” 教主舒开长眉:“既是赐赏何必多想,下去换来我瞧瞧,可会真有你说的那般。” 云沐静了静,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至玉阶前跪下,仰首吐出清音。 “云沐斗胆,自甘万死,恳请教主收回赏赐。” 天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北朔手一软,酒杯撞得叮然一响,阿法芙的笑意定在了脸上。 其他教众蒙然不觉宴饮依旧,唯有最高的这一方静谧如死。 教主的脸上也没了笑容,俯视着下跪的云沐,淡淡道:“我不曾听清,你再说一遍。” 在这样威迫的视线下出言简直是种折磨。 云沐脸白如纸,一字一字重复吐出:“云沐斗胆,自甘万死,恳请教主收回赏赐。” 连阿法芙都开始佩服他的胆色。 教主冰冷的眸子泛着凛意,高大的身躯忽然从玉座上站起,步至阶下,立在云沐身前,不可名说的压力如山影袭来。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云沐匍伏阶下,以额触地,话音却十分清晰。 “云沐本自寒微,能有如今所得全凭教主栽培教养,万死不能回报一二。有机会侍奉左右实是求之不得,幸运至极。怎奈命运多舛,福禄淡薄,心虽向往,此身却不堪奉用,尚祈教主明鉴。” 教主顿了顿,压力稍轻:“此话怎讲。” “云沐幼年跟随师长曾习秘术,武功底子全凭秘术支撑。此术只需体质相近,短时即可有成,然一旦初始,终身须得禁欲,破了童子之身便是功力散尽,经脉寸裂而亡。云沐自惭形骸,蒙教主不弃垂怜有加,不敢不据实相禀。” 清冷的语音停了停,又继续道下去。 “命不足惜,能承欢左右已是托天之幸,只是今后无法再为教主效犬马之力,心实有憾,还望教主明见万里,怜悯属下一片忠耿之心。” 空气仿佛凝滞了。 “何种秘术有此功效,若敢谎言欺骗,你当知下场。”淡淡的话语蕴着无上威胁。 “折珈摩罗真经。”此言一出,有所知的尽皆色变。 折珈摩罗真经,相传为销声匿迹几百年的伽蓝族秘术。 非童子不能练就,盖因练功之时须佐以四十九种毒物,身处迷乱幻境之中,极易走火入魔,十有八九吐血而亡。 即使练成也不能动欲心,稍有犯禁无异于自杀,是以虽然威力极大,却鲜少有人修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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