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低低的喘了几口气:“你杀了我,厉锋自有更厉害的人接手。丧使之仇岂容善了,殿下不顾惜自己,难道也不为陛下想想?” “眼下身背污名成为众矢之的,仅是过眼云烟,以殿下的地位声势绝不致死。忍过一时,事后寻机与温宿交好借兵,不出几年即可吞并且末,再逼使苏力道出教中设局,洗脱冤屈,于阗的王位便成囊中之物……” 密室静如墓穴,细弱的声音低诉,久悬让气息不稳,时而杂着轻喘。 惊心动魄的王权翻覆被他说来易如反掌。 “我不过阻隔数年,殿下若是激于义愤处置失当,必自酿终身之憾。” 静了半晌,艾尔肯若有所思,看他的目光也变了些:“果然是智计百出,输在你手上倒也不冤。” “殿下若是只为解气,重笞云沐也无妨,云沐自知有愧于殿下受之无怨,但若是毁形伤骸绝命于于阗……恐怕是铜兵铁阵也难挡教主敕令。” “好心计,好辞锋。”他颔首赞赏,剑眉微轩:“前一刻我还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现下却心有戚戚,能有如此本领,当真少见。” 听着夸奖,云沐的心却沉了下去。 艾尔肯深沉多智,这些道理,他冷静下来必能想到。 但在内苑使困兽阁擅捕厉锋使者,无异于往于阗王的怒火上添了一桶沸油,事发后下场堪虞。 换成一不做二不休的毁尸灭迹倒来得更合算。 言语能打动他的毕竟有限。 “像你这样的人,杀了确实有点可惜。”他挑起云沐的下颔,粗糙的指肚微微摩过他的脸,停在唇上。 “我改变主意了,不杀你,留在身边做奴隶如何。” 云沐极力忍住别开脸的欲望:“只怕殿下消受不起。” “那倒是。”他没有发怒,认同的点点头:“纵然拔了刺还是太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了我的命。” “杀之不详。可你害我至此,总得给点惩罚。”他踱开几步,拾起丢在一旁的短剑,剑在暗室仍泛着清光,寒意侵人。 伸指一弹,轻亮的龙吟在密室回荡,久久不绝。 “用你的剑在脸上刻点记号,一辈子当个下等人,可好?”寒芒逼至眉睫,剑锋缓缓的自额际比过。 “能令殿下消气,随意刻划又有何妨。”云沐镇定如常,对咫尺间的威胁全不在意。 “雪尊使当真不为所动?我都觉得如此俊颜毁了甚是可惜。”倒不是说笑,艾尔肯的眼中确有惋惜之意,剑却直直划落下来。 脸上寒气一凛,云沐眼睛都没眨一下。 “殿下!” 再忍不住,顾不得云沐的禁令,被缚在壁角的凌苍扬声,止住了艾尔肯的手。 “密信是我所拟,字迹是我所摹,印章也是我仿制刻好。殿下若要惩处,我首当其冲,甘愿承受,勿要对一少年动刑。” “凌苍!”虽是厉喝,却因气息衰竭而减了力道,云沐禁不住呛咳起来。 艾尔肯走到他身前,剑尖托起下颔,直指咽喉。 “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昨日的一剑之仇。”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脚狠狠踩住右手腕,几乎听到骨头裂响。 冷汗瞬时从额上渗出,凌苍白了脸一语不发。 “原来那封密信是你所造,我该怎么赏你?” 话音未落,剑尖叮的一响,清亮的剑身透过掌心深深刺入地面,生生将右手钉在了地上。 一阵咳呛过后,云沐终于能开口说话。 “殿下实在是……失当,他是我的影卫,凡事都听命于我,仅仅是一具傀儡……不责其主反责其奴,便是殿下的处事之道么?” 艾尔肯略为诧异:“你对这个奴仆倒是挺回护,莫非他的命比你的脸更重要?” 看少年忍痛挣扎着要说话,一脚踢上了麻哑二穴。 凌苍无法出言,云沐倒是微微放下了心。 “云沐……整日刀头舔血,生死荣辱早置之度外,若是能平息殿下怒火,区区皮相何足挂齿。”
第十九章 尽兴 “雪尊使言辞大方,且容我试试是否真个如此。”艾尔肯邪邪一笑,从侍从手中取过长鞭,随手一展,鞭影刷的自他身边掠过,扯下了一缕黑发。 云沐神色不动:“久闻于阗人擅马术,殿下果然好鞭法。” “我也知道怎样的鞭打足以令人只求速死,”取过鞭梢带回的黑发,他在指际把玩,轻嗅着发香:“若你肯唱歌,我可以不用那种方法。” 一阙歌迷失了心神,让他一错再错,无意中放过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尽管恨极,却不自主的一再回想天籁般的清音,梦萦难忘。 “云沐只会杀人,何必强人所难。” “那日废墟里的歌,我想再听一遍。” “殿下说笑了,那是亡者之歌,怎能为生者而唱。” “我要听。”艾尔肯挑起眉,一字一句。 “恕难从命。”云沐连敷衍都懒了,干脆垂下眼。 艾尔肯被激起了怒火,再不留手,一鞭接一鞭的抽下来。 十余鞭之后,白衣已被抽得破碎,渐渐浸出鲜血。 云沐一声不吭,鞭子抽得更凶。 所有人看着长鞭呼啸,他无法控制的轻颤,痛得冷汗滚落了衣襟。 “殿下……”鞭影的间隙,云沐出言轻唤。 艾尔肯停下手,冷酷而无情:“想求饶了?” 云沐垂着头,汗和血一滴滴坠落地面:“只是……想请殿下把我放下来再打,铁索勒得太紧了,再吊下去,恐怕殿下还未解气,我已经死了……” 喑弱的声音有气无力。 静窒了半晌,艾尔肯忽然笑起来,目光奇异:“好,我如你所愿。” “殿下!”乌力索鲁不甚赞同:“邪教之人阴险狡诈,莫要中了他的诡计。” “你不是说中了十香软筋散的人武功尽失,连幼童都不如?怕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吊起来稳妥……” 艾尔肯挥挥手,打住了他的话头:“不用再说,我有分寸,放他下来。” 铁链叮呤连响,机械转动,他被缓缓放落地面,满是血痕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团。 两个侍卫过来解掉了绑在腰臂的铁索,尽管痛楚依旧,呼吸慢慢顺畅起来,云沐动了动几乎僵掉的手指,还好尚有反应。 “你这般人物,何必为虎作伥,”艾尔肯的脸在火光下阴晴不定,竟似有些遗憾:“若非手段过于阴险毒辣,以你的才智在哪里没有出路。” “阴险毒辣?”云沐忍不住低笑,又痛得咝咝抽冷气:“别人尚可如此指责,可殿下……” “我又如何?” “与温宿合谋骗且末国民遍植石榴,人为制造灾患;谴马队劫掠于外,断其商道行旅;以美人之计送入死间,借邪教之手诛灭亲舅;独揽兵权,攻且末而为王位铺路……殿下谋略之深,云沐自愧不如。” “非常之事用非常手段,休将殿下与你相提并论。”乌力索鲁怒喝,提起黑发重重掴了一记耳光。 云沐半边脸颊瞬时麻木,脆响过后,苍白的脸浮出深红的指印,足足占了半张脸。 舔了舔创破的嘴角,云沐语气依旧,黑瞳不掩讥讽:“我杀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生存。殿下杀人却是因着野心权欲。死在我手下的可说无辜,死在殿下手中的就罪有应得?战事一开,你所杀的何止百倍于我。” “好……说的好。”艾尔肯俯下身,替他擦去唇际的血,目光沉沉:“我有相惜之意,怎奈各有襟怀,若是你能从乌力索鲁手中撑下来,我再领教你的利齿。” 言毕,他站起身,转向一旁的男子。 “我答应过把人交给你处置,现在他是你的了。”微一迟疑,他又附在耳畔加了一句:“留下他的命,我还有用。” “多谢殿下。”乌力索鲁的眼一瞬间红起来,犹如野兽。 艾尔肯扫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咽下话语,转身出室。 并无报复的快意,倒有些难以言说的惋惜。 思及现状,眼神又冷下来,隐约的一丝不忍转眼被寒风吹散。 室内静得可怕。 乌力索鲁用足尖挑起他的脸,俯瞰着全身被冷汗浸透的云沐。 “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沐摇摇头,似已下定决心不浪费半分力气。 “尊贵高傲的雪尊使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啧啧称奇,环视周围的侍卫:“列位说说怎么侍候他。” 几名男子哄笑起来,猥亵的笑容说不出的暧昧。 这些人连兽也下得去手,何况是一个俊美的少年。 “我倒是想……端看大人成不成全。”离得最近的侍卫开口,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淫意。 “不嫌小了点?”乌力索鲁闲闲的调侃。 “中原掳来的奴隶比他还小的都有,而且没有比他好看的。”另一个侍卫走近,放肆的打量,仿佛地下的人已经全然赤裸。 “这可是厉锋的尊使,你们不怕?” 一瞬间的犹豫,又被急色占满心头。 “谁会知道,殿下难道还会让他活着出去么。”众人哗然而笑,乌力索鲁也笑起来,性急的侍卫开始动手去撕扯云沐的衣服。 乌力索鲁抱臂冷眼旁观:“等等,你们不嫌脏么,他身上可都是血。” “依大人的意思?”听出他别有用意,一名侍卫止住了同伴的猴急。 “看雪尊使一身血一身汗,多么难看,何不弄桶盐水给他洗一洗?”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样重的鞭伤,盐水一激只怕得去半条命。 愣了片刻,乌力索鲁恻恻的开口:“列位心疼了?” “就按大人说的办。”领头的侍卫赶紧指挥同伴依令行事。 顷刻,一桶温热的盐水便已备好。 云沐一直不曾说话,紧紧的蜷伏在地面。 当整桶水泼上身,终是忍不住痛得打滚。 盐水混着血从身上淌下来,密室中只听见翻滚的声响。 他缩成一团,像是抑不住痉挛,大口大口吸气,痛到极处却没有半点声音,黑发湿漉漉的贴在颊上,脸上全是水,惨白如霜。 良久才停止滚动,身子不停的颤抖。 乌力索鲁一脚踩住他,残忍而快意:“滋味如何?可抵得过你一刀斩人头?” 云沐只作未闻。 他不甘心,渐渐施力,一点点重压,压得他像虾一样蜷起来犹不肯停。 连周围的侍卫都不禁色变,上前劝阻。 “大人小心,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当场身亡了。” 他停了许久才移开脚,看着云沐嘴角沁出血丝,忽然笑笑:“现在轮到列位了,请务必尽兴。” ◇ 第二十章 逃脱 密闭的室内响起了衣裳撕裂的声音。 几双黝黑的手从不同角度撕扯着云沐的衣服,他吃力的蠕动,徒劳的闪避,在脏污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条湿湿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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