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简单磨墨,蘸墨写下给令楷的回信。 “阿楷,我们在洛阳一切都好,知道你已安然无恙到达长安备考,我们都为你感到高兴,接下来的时间希望我们都能够平安顺遂,有朝一日,能够再次相聚。你离开之后,洛阳发生了很多事情,若是要一一写下,只怕我文笔不好,不及梦珏那般绘声绘色,倘若你不嫌弃,书信最后有我亲自写下的桩桩事迹,可供你一读,以解温书之疲。除此之外,我想告诉阿楷,无论是你来信前,还是来信后,我都有想起你,并为你真诚地祈祷祝福。” “遇仙山的雪景,我想任何人一见都会毕生难忘,流连忘返。希望我们有那么一日,可以如你所说的那般,共赏雪景,饮酒谈天,共研武学。最后,关于阿楷你的问题,我想我的来信便是最好的回答,我想见你,若是问我最想见谁,至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最想见的人是你,大概就像孩童盼初雪一般,真挚地期望。我愿你在长安一切安好,心想事成,这封信之后,春闱结束前,你不必再回信,安心备考便是。——白令歌。” 写到最后,令歌甚是茫然,他总觉得自己的思绪似乎有何处变得不大一样,也许是受伤的缘故? 令歌想停下这样的思绪,这样有关于令楷的思绪。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并推开窗户,打算透透气。 当令歌推开窗户,看清眼前之景时,他不免一愣,只见望舒正背对着他的房屋,独自一人负着长剑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似乎在守候着何人。 朦胧月色之下,望舒的背影更显疏瘦,可是一种安心的暖意却从令歌的心底生起,似乎要融化这漫漫寒夜。 “师姐。”令歌小声地唤道,望舒回过头,微弱月光和烛光恰好在她的脸上交融,清丽绝尘。 望舒站起身,向令歌走来,待走近时,她才开口问道:“怎么还不睡?” 令歌趴在窗前,含笑看着望舒,说道:“师姐不也没睡吗?” 望舒没有说话,只是倚在窗边,看向茫茫夜色。 “多谢师姐帮我留意令楷的下落,如今他回信洛阳,我也能知道他已经安然无恙地到了长安。”令歌由衷地感谢着望舒。 “那就好。”望舒微微点头。 虽然令歌看不见望舒的神色,但他依旧能感受到,漫漫冬夜已经渐渐暖和,春天正在来临。
第53章 凛风起:5 自从正月间在老君山受伤以来,令歌便在许宅里养伤,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师姐,你继续教我学《思宁曲》好吗?从前在山上没有学完。”令歌对正守在自己身边的甯霞说道。 甯霞含笑应下,道:“好,我去找找曲谱,再给你找一支箫过来。” 恰好此时,辰玉端着药碗走进房间,闻言,说道:“交给我吧,我去寻一支好箫来,不比令楷的那支玉箫差。” 令歌无奈一笑,婉拒道:“在曲不在箫,能用就行。” “行吧,先把药喝了。”辰玉笑道,“那我待会替你去找一支竹箫。” 令歌接过药碗,道:“多谢师姐。” 而后,在甯霞的指导下,令歌很快地便把《思宁曲》学完,好些日子,在许宅的后院总能听见箫声悠扬,白日里随风而散,夜里入梦而逝。 长庆十四年,二月中旬,春分时节。 窗外积雪融化,日光和煦,尽是万物复苏之景,令歌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吹奏着手中的竹箫,一曲奏罢,他放下竹箫,听着窗外的鸟鸣声。 “令歌吹得真好,竟不比楷哥差。” 令歌抬眸望去,正是梦珏前来,养伤的这段时日梦珏总会抽空从书局过来,告诉他不少新鲜事,陪他解闷。 令歌看着梦珏,只见她今日是一身女儿身打扮,身穿天蓝色衣裳,额头两边是一小撮刘海,简单素净的小玉石耳坠更是显得她娇俏可爱。 “过奖了。”令歌含笑回应道,“对了,小珏,是不是春闱已经从今日开始了?” “正是,”梦珏颔首道,“我过来就是特意告诉你此事的。” 梦珏找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令歌的身边,又道:“放心好了,以楷哥的能力,肯定能考中春闱的,到时候他就真的平步青云了!” 令歌微微一笑,有些出神,他曾说过,比起考中春闱,他更愿令楷事事顺心如意,开心就好。 “今日可有什么有趣之事?”令歌问道。 梦珏坐直身子,说道:“有,长安城里,太子已经和杨侍郎的女儿完婚了……”梦珏开始有声有色地描绘着,好像她亲自去过现场一般。 “京城整整热闹了好久,毕竟很多年没这样的大喜事了,上一次京城这般热闹还是封后大典。” 接着,梦珏又说道:“另外一件喜事,朱晓大人要去长安御史台了,说是封了三品御史大夫!” “若晗的父亲?”令歌差些没有想起来。 “对,正是若晗的父亲,很快她就要跟着朱大人去长安了,到时候她定然能和楷哥重逢。” “说起来,他们还真是相配,一位才子,英俊潇洒,一位才女,大家闺秀,要是楷哥考中春闱,他们更是门当户对了。”梦珏双手托着脸颊,神情甚是陶醉。 “令歌你觉得呢?” 令歌一愣,半天他才回应道:“我记得令楷和我说过,他对若晗并无情愫。” “啊?真的吗?”梦珏闻言甚是沮丧,“这样啊……” 突然,梦珏眼前一亮,坐直身子,询问道:“楷哥居然和你说过这件事?既然他对若晗没有情愫,那么他对谁有情愫?” 令歌摇头,否认道:“我也不知道。” 梦珏闻言再次颓然,她开始沉思起来,喃喃自语道:“会不会是之前的三句诗?令君愿作双飞燕……也许他写的那个人就是他心仪之人,话说回来,第三句诗令歌你问到何处去了?” 令歌稍稍坐直身躯,解释道:“那次我问过他,他说等日后写完再告诉我。” “行吧,你要记得告诉我。”梦珏一脸认真地说道。 “好。”令歌颔首应下,一时间,他同梦珏一样,愈发好奇令楷所写之人究竟是谁。 闲聊良久,令歌决定起身同梦珏去一趟书局,刚走出房间,令歌便看见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正是望舒师姐。 只见她背负长剑朝着令歌和梦珏走来,清冷的身姿与初春满园甚是违和,令歌停下脚步,对她解释道:“师姐,我们现在要去书局。” “我同你们一起。” 令歌笑着点头,自从他受伤以后,无论去何处,望舒师姐都会守在他的身边,给他一种安心之感。 三人上了马车,令歌习惯性地坐在窗边,时不时的,他会掀起帘子看一看街上,他已经许久没有到街上闲逛,如今很是想念那种新奇的感觉。 来到书局,令歌看见辰玉和侍辰正在柜台里忙着,打过招呼之后,他就直接往后院走去,他料定洛师伯此时定在后院享受着初春的阳光。 果不其然,令歌老远便看见疏风正躺在摇椅上,惬意舒适地睡着,身旁还放有火盆,以驱未散的寒意。 当令歌走过去时,洛疏风只觉阳光被人挡住,睁眼一看,一张如玉的清俊面庞便映入眼帘,一时间疏风竟有些恍惚,半饷才反应过来此人是令歌。 他见令歌前来,便笑着坐起身子,问道:“令歌今日感觉如何?伤势可好些?” “多谢师伯关心,已经痊愈无碍了。”令歌应道,同时,他找来一张小板凳坐在疏风的身边,抱着双腿,眼神真诚地看着疏风。 疏风有些迷糊,问道:“令歌你是想知道什么吗?” “有些事还请师伯赐教。” “说吧。”疏风点头,他很乐意给自己的这位小师侄指点迷津。 “当年,宁州发生了何事?为何没有遇仙?” 疏风闻言不免神色一滞,问道:“怎么想起了问这个?” 令歌回应道:“最近在学《思宁曲》,所以想起此事,想问问师伯。” 洛疏风看着令歌手上的玉鹤,叹息一声,说道:“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些事你早晚得知道。” 令歌坐直身体,认真地倾听疏风讲述往事。 “长庆二年,宁州遇仙深陷韩家一案,被朝廷尽数杀尽。” “韩家?”令歌回忆着,那次饭后闲谈梦珏曾说起过,“可是当年手握兵权的宁州韩家?” “正是,”疏风颔首道,“韩谦是将帅之才,当年北伐箫魏立下大功,位至枢密院枢密使,手握兵权,他死之后,兵权则被瓜分。” 令歌颔首,又继续问道:“为何遇仙会深陷韩家一案?” 疏风看向淡蓝的天空,回忆着说道:“宁州为首的遇仙正是一位打造铁器的铁匠,说是替韩家私下打造了大量兵刃,被朝廷抓获,下面的遇仙也尽数被抓,无人生还……” “那位铁匠姓什么?”令歌问道。 “贺兰,也就是甯霞的父亲,当年甯霞还小,事发之时,她父亲想办法把她送出了宁州城,投奔遇仙山,保全性命。” 令歌闻言不免心中一酸,原来这就是小师姐来到遇仙山的真相。 “当年几乎是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我们其他遇仙都未反应过来,宁州遇仙便已悉数遇害。”疏风一叹,“分明早已交代过不要轻易参与朝廷纷争的,究竟是为何……” 令歌回忆起白栈期所言,长安城的遇仙曾被母亲撤走,叹道:“若是长安有遇仙的话,也许就能提前知道消息撤走宁州遇仙了。” 疏风回应道:“撤走长安遇仙最初是你娘的意思,在隆豫十二年,你出生之际下的命令,后来她和你父亲遇害,你师父不甘心,又让遇仙潜回长安,其中就包括甯霞的母亲。” “小师姐的母亲?”令歌甚是讶异。 “对,她潜入宫中,成为司制房的绣娘,试图寻找你父母遇害的真相,可是也就是在长庆二年,宁州遇仙遇害之后,我们便与她失去了联络,以防万一,你师父不得不再撤走长安遇仙。” 令歌点头,心想小师姐的母亲多半也已经遇害,不在人世。 “虽然当初我爹娘打算隐居塞外,但是我娘为何要撤走长安的遇仙?其实可以留下他们的。” 疏风闭上眼睛,重新躺在摇椅上,只听他幽幽地说道:“因为你娘想保护所有人,所以必须这么做。” 令歌听得有些茫然,问道:“既然要保护所有人,遇仙留在长安岂不是更好?” “先帝怎会允许有人威胁到他至高无上的权力……” 令歌颔首,领悟其中的深意,他不再言语,只是坐在板凳上,陪着疏风一起晒着太阳,享受着已经渐渐来临的春天,可惜眼下偶尔有风吹过,还是会感到些许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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