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令歌都快忘记自己是怎么在洛阳度过的,只是伴随着箫声神游至二月底。 长安春闱已过,等到三月初七,长安城便要放榜,张贴春闱结果。 这一日,洛阳城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又是一片全新春光。 早晨,令歌倚在床上看着话本,这些日子他休息调养地极好,伤势已经几乎恢复,初春来临,人极易犯困,他也不例外,索性继续在床上休息。 此时,目光余角里,他见到有人走进房间,抬头一看,正是许凌父子前来。 “许伯,无忧。”令歌唤道,他放下手中话本,本想起身相迎,许凌见状当即说道:“躺着躺着,无需起身。” 说着,许凌便坐在令歌的床边,无忧则乖乖地站在他的身后。 “令歌,伤势可好些?”许凌关心地询问道。 令歌颔首回应道:“已经好很多了,实在多谢许伯的医治。” “无需多谢,你师父临走前,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如今你受伤,倒是我辜负她的嘱托了。” “不怪许伯,”令歌摇头道,“这半年以来,一直住在许伯你家,是我劳烦你了。” “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劳不劳烦的。”许凌说道,无忧闻言,在一旁喏喏点头。 令歌微笑示意,半饷,他问道:“我有一事想询问许伯,你可有我师父的消息?自从她离开洛阳以后,我就一直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我心里很是担心。” 许凌安慰道:“如今你师父在重整遇仙名录,为了不暴露遇仙,所以一时半会她不能传信回到洛阳,不过正月间,我已经通过别的途径收到她的消息,她一切安好。” 令歌闻言,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又问道:“师父可有说她人在何处?何时回来?” 许凌微笑,回应道:“在何处倒是没说,说是会在武林大会时赶来,让你不必担心,还有,云来客栈一案她让你不必操心,她已经想到对策,我凌岚药局会配合她让真相会水落石出的,你安心在此等着她便是。” 令歌点点头,不再追问,只是猜想着师父的对策。如今有了白栈期的承诺,令歌豁然开朗,他相信白栈期定能向世人还他一个清白,还死去之人一个公道。 “好了,我还得去药局,令歌你好生静养,”许凌站起身来说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对无忧说。”说着,许凌又看向身后的无忧,嘱咐道:“今日你就留在令歌身边,陪令歌解解闷。” “好,爹你慢走。”无忧欣然点头应下,许凌离去之后,他当即坐在令歌的床上,他看着令歌的面容,说道:“令歌,你肯定担心令楷考得如何。” 令歌一愣,心里有些郁闷,自己内心的想法真的写在脸上吗?怎么人人都看得出来自己在想什么? “今早春闱放榜了,估计明日傍晚就能收到消息了,依我看,令楷多半是能考中的。”无忧继续说道。 “为何这么说?”令歌问道。 “令歌你看中的人自然不会差。” 令歌无奈一笑,说道:“我只希望回报能够对得起他的付出。” “会的。”无忧说道,看着令歌手中的话本,无忧又提议道:“令歌,不如我们出去走一走,就去附近河边散散步,那些人不敢找上门的。” “也好,我已经许久没出去过了,”令歌点头应下,“我们叫上望舒师姐一起,她也许久没有出去散心了。” 之后,他们三人走在洛河边上,看着面前流水潺潺。令歌回忆起,三个多月前去折梅馆的时候,河水还是结冰的,如今冰块已经融化,两岸春意盎然,有不少行人正在游逛。 正走着,令歌便感觉有细长的东西拂过他的发丝,仰头一看,正是被风吹起的柳条。 “去年初雪来得早,今年开春也早。”无忧看着柳条说道,“再过两个月不到,就可以看见柳絮纷飞了,那景象可谓是叫人流连忘返。” 令歌微笑颔首,他开始想象着柳絮纷飞之景,只是很快他便陷入惘然。 那时候自己还在洛阳城吗?武林大会结束后自己会去往何处?令楷如果考中春闱,那么他最后一次殿试便是在四月初,也许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令楷了。 想到这里,令歌不由得轻轻一叹,他看向身旁的望舒和无忧,发现两人的注意力都被洛阳春日吸引而去。 他停止惆怅的思绪,重新看向身边的风景,眼下莫要辜负好春光才是。 翌日傍晚,令歌倚在书局阁楼的窗边,看着洛阳城夜幕渐渐降临。往上看是漫天夕阳黄昏,一片橘红印染天际,往下看则是洛阳城无边无际的房屋楼阁。 令歌发现,这广阔的洛阳城,似乎这里的一墙一壁都不像之前那般吸引着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牢笼,束缚着他,束缚着他不能去见自己想见的事物。 看着眼前之景,令歌想起玉门关的黄昏,那样的黄昏意味着一切都陷入沉寂,然而洛阳的黄昏却是又一个繁华的开始。 待天色差不多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令歌看到有一个人正骑着马匹朝着书局奔来,令歌认出了那人,正是负责给书局传递长安消息的姚文。 令歌立即下楼,来到一层的时候,姚文尚未进书局,众人看向令歌,见他神色颇为激动,也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发生何事。 还没询问令歌,他们便听见阁楼外传来马匹的嘶鸣之声,紧接而来的是匆忙的脚步声。 见到是姚文前来,众人纷纷起身,满脸期待地看向他。 姚文进屋后,只见他的脸上尽是一片喜悦之情,他从身上的挎包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高高地举起,激动地说道:“中了!中了!” “你倒是快说是谁中了?”梦珏急切地问道。 “令楷!是令楷公子中了!”姚文一边说着,一边展开小册子,“考中春闱的名单都在这,都是贡士!” 众人欣然大笑,梦珏为首的书童们立即围上去观看小册子。 令歌闻言,并未上前查看,而是在一旁微微颔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正想着,姚文便掏出一封信,走向令歌,说道:“令歌,这是令楷托我给你送来的信。” 令歌甚是意外,他接过信件,向姚文道谢:“多谢。” 之后,令歌拿着信件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怀着一颗喜悦的心开始翻看。 “令歌,上次收到你的回信,看完内容,我可谓是喜出望外,同时我也履行诺言,在春闱之前不回你书信,安心备考。如今春闱结果已出,对得起我的付出,也对得起你的期许。春闱结束后有众多事务,所以不能及时脱身回到洛阳与你相聚,还望你能够谅解。洛阳之春是我心心念念之景,我想我们很快便会再见面的,望你我一切平安顺遂。——令楷。” 看完信纸,令歌将其折叠,小心翼翼地收进衣袖,恰好此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发现正是辰玉师姐。 “这下开心了吧?” 令歌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同时,他注意到不远处,望舒正端坐在烛火边,虽然望舒神色依旧淡然,但是目光却不似往常那般冰冷,此时此刻正倒映着烛火,眼神温和,想来她也在为这个结果而高兴。 “我就说令楷一定会考中的!”众人开始欢呼起来。 “之后殿试肯定能成!到时候令楷就是朝中大官了!” “是啊,楷哥这次是二甲第七名,再加上他才貌双全,风度翩翩,殿试之后多半是是探花郎!” “探花郎算什么?以楷哥的才能,说不定能当个状元!” …… 令歌闻言一笑,他开始想象着众人描述的情景,只可惜自己从未涉及过,很难再想象下去。 如果可以一直看着令楷在那条未知的道路上走下去该有多好,令歌心想着。 正想着,令歌便看见望舒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望舒停在令歌的身前,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令歌你也应该有些进步才是。” 令歌讪讪一笑,他知道自己始终躲不过这一天。
第54章 凛风起:6 如令歌所料,待他伤势痊愈之后,望舒师姐就会开始每天盯促他练功。 在望舒的指导下,令歌能感受到自身内力有明显的增长。 长庆十四年,三月下旬的一日午后。 令歌在庭院的空地上打坐着,从发丝到肌肤,似乎一切都静止下来。他气沉丹田,让翎羽真气在全身上下缓慢流动着,像一股温流一般,温热着全身,不一会的功夫,令歌的额头上便冒出滴滴汗液。 望舒在一旁看着,漠然不语,眼下正是令歌翎羽心法升至第八层的关键时刻,定不能有人影响到他,稍有不慎令歌便会走火入魔。以防万一,望舒早早地便把院子里的人都支走,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此时此刻,令歌体内的翎羽真气渐渐地强大起来,流动在他全身上下的经脉。 不知过去多久,太阳逐渐西移,令歌突然睁开双眼,只见他的眼眸不像平日一般清澈柔和,而是变得极为凌厉,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他的四周而起,直卷附近的草木。 令歌一跃而起,拔出背上的明秋剑,之后便是一招“凛风起”,剑气四射,威力明显大增。 望舒见状,神色这才舒缓下来,微微点头。 令歌看着手里的明秋剑,只见剑身的光芒愈发夺目。半饷,他抬起头,恢复成往常的温和模样,对望舒说道:“多谢师姐这些日子以来的指点,我的翎羽心法到第八层了。” “并非因为我,而是你自己的悟性高了。”望舒淡淡地说道,话虽清冷但理在,令歌很是赞同,他总觉得自己眼前的世间与从前相比而言的确有所变化,只是他不大说得上来,也许是自己不太善于言辞表达的缘故。 之前令歌的翎羽心法本就已经有了进步,眼下有望舒相助,进步速度自然变快。翎羽心法每进一层,内力便会翻倍大增,若是像师父白栈期一般练到第十层,在这天底下便几乎难遇对手了。 一想到自己才十八岁便已经将翎羽心法练到了第八层,令歌不免有些洋洋得意,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第十层必然也是囊中之物。 只是,令歌还是困惑,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师父白栈期留给自己的那本《翎羽心法》为何与之前修炼的不一样,有机会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令歌收起明秋剑,像是突然想起何事,他开口问道:“师姐,今天是何日?”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勤于练功,如今翎羽心法已修炼至第八层,令歌看着眼前的草木愈发青绿,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用再完全沉浸在武学之中。 “三月二十五。”望舒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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