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玄闻言,怔怔地立在原地,他尽量克制着自己心中的伤痛,即使令歌的话已经像一把把利刃戳伤他的心房,掀开他的伤疤。 韩清玄无力地劝说道:“令歌,你应该明白,你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了,也许前面会是万丈深渊。” 令歌抬头与韩清玄四目相对,他说道:“我早已被你们这些人逼到没有退路,只能囚禁在这四四方方的宫殿里,事到如今,我唯有一搏。” 韩清玄只觉眼前又一次模糊朦胧,他立即避开令歌的目光,侧首拭去泪水,稍定心绪。 须臾,他轻笑一声,重新看向令歌,说道:“既然如此,那臣就祝王爷心想事成,臣告退。” 看着韩清玄离去的背影,令歌只觉脑袋和喉咙疼得愈发厉害,方才与韩清玄的争吵似乎耗尽所有心力,眼下只能沉沉地倚在床上。 双眼闭上的一刻,泪珠终是一落千丈。 是夜,风雪不停,灯火熹微,不寐之人辗转反侧,追忆着从前。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七年……不寐之人默默地数着,很久以前,他以为故事会像年轮一般,不停地延伸下去,却不想年轮亦有尽头。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万般无奈,唯有斩断。 他闭眼叹息着,他不舍,更不甘心,可是现实却让他不得不接受,接受着一切已经改变的事实。 深夜,他侧卧在床榻上,钻心的疼痛和呼吸的困难将他包围着。整个人的身子仿佛灌铅般沉重,就连稍稍移动四肢时,他都能够感受到无尽的疲惫和痛苦。 “快睡着……求你。” “这些日子,我总是梦到从前,梦到师父和师姐们,还有和你的一切……”令歌坐在床上喃喃自语着,说着没有开口的话。 他的手中是众多写满字迹的纸张,在昏暗的烛火下,令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韩清玄的诗作——过往存在的最好见证。 “最初的时候,我真的很喜欢这样,一遍又一遍地翻阅着你的诗篇……” 泪水滴下,淹没在风雪之中,无人听闻。 长夜难熬,唯有遗梦相伴。 这一年,长安的冬天无比漫长,直到立春许久之后才见冰雪消融。 春日悄然来临的夜里,不寐之人听见窗外冰块掉落之声。在幽暗的房间里,他起身端着蜡烛来到窗前,静静地看着冰雪一点一点地消融,迎接春日的到来。 令歌回首凝望着悬挂在墙壁上的明秋,在黑夜里,那玉白的剑身闪烁着光芒,仿佛在告诉令歌,它即将褪去冰封,重拾往日荣耀。 清晨,东宫,太子寝殿之中。 药气弥漫在殿中的每一处角落,寂静沉闷,不见往日的一丝辉煌生机。 太子妃正坐守在太子的床前,容颜憔悴,一双眼睛看着床上的男子出了神。 此时,林良娣前来,轻声唤道:“姐姐。” 太子妃侧首看向她,只听林良娣继续说道:“让臣妾来照看殿下吧,姐姐你又是一夜没合眼,快些回去歇息吧。” 太子妃点头应下,道:“好,本宫再守一会就回去。” “好,”林良娣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臣妾带了早膳,姐姐用完再走吧。” 说罢,林良娣便上前搀扶太子妃过去,两人一同坐下用着早膳。 “说起来真是气人,”林良娣颇为不悦地说道,“方才臣妾来的时候,听到几个宫女太监窃窃私语,说是准备要离开东宫,臣妾当即叫人狠狠地掌掴他们的嘴,通通赶出了东宫。” 太子妃放下手中的碗筷,微微一叹,说道:“确实应该以儆效尤,这几个月,殿下一直昏迷不醒,东宫人心惶惶,若非韩相坐镇,只怕这东宫已经变天了。” 林良娣流露出伤感的神色,她说道:“这偌大的东宫才是离不开姐姐,若非有姐姐你打理,臣妾恐怕早就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是本宫应该做的。”太子妃垂眸黯然,须臾,她重新看向林良娣,道:“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东宫,等着殿下醒来。” “好。”林良娣应道,“都听姐姐的。” “你放心,有本宫在,定会保你和启佑母子平安。” “多谢姐姐。”林良娣颔首道谢,一时泪目。 四月中旬的一日,令歌带着自己的侍从包括折雪在内,一同回到玉迟王府。 虽然自从望舒一行人离开王府之后,此处便落寞不已,但是杨姑姑和张姑姑等一众侍从依旧将王府打理地井井有条,不见尘埃。 “奴婢见过殿下。”杨姑姑和张姑姑福身行礼道。 “两位姑姑无需多礼,”令歌微笑说道,“如今陛下病情有所好转,所以本王打算回来住一段日子。” “兰风阁每日都有打扫,殿下何时都可以回来。”杨姑姑说道。 “有劳两位姑姑了。”令歌颔首感谢。 杨姑姑微微颔首,与张姑姑一样,目光落在折雪的身上。只见折雪一袭梅红衣裳,容貌美艳,穿着打扮并非凡俗之辈。 张姑姑含笑问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安排这位姑娘?” 只听令歌回应道:“她叫折雪,与本王同住一屋便好。” 此言一出,众人不免神色一愣,杨姑姑和张姑姑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来到兰风阁后,折雪轻笑一声,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令歌并未正眼看她,只是坐在茶桌前,自顾自地倒上一杯茶水,说道:“你睡床,我睡软榻。” 折雪微微一笑,道:“殿下是想做戏给外人看吗?虽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玉迟王,但是我身为一名女子……” “此事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令歌打断道,“但是你别想着我以后就会放过你,盛楠师姐的仇,你赖不掉。” 折雪坐下身来,笑道:“我并不在乎所谓的名节,殿下的仇何时找我报都可以,只是殿下这样做,怕是会伤了韩大人的心啊。” “我与他已经没有关系,用不着你操心。”令歌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折雪颔首微笑,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开始打量着兰风阁的装潢布置。 “殿下的府邸当真是别致,虽然我有没去过江南,但是一踏入王府,就仿佛真的来到江南一般。”折雪缓缓说道,语气之中充满憧憬。 令歌并未回应,只是垂眸饮茶。 此时,小蝶前来说道:“殿下,许公子已到,正在前堂等候。” 令歌点头,随即起身来往外走去,并对小蝶吩咐道:“小蝶,你在这里看好折雪,她不敢动你。” 来到前堂之后,无忧见到令歌不免一愣,自上次一别,两人已有半年未曾见面,如今再见面,他只觉令歌清瘦许多,即使身穿华服也不见昔日容光。 “令歌,别来无恙?”无忧站起身来问道。 “还好,你呢?”令歌回应道,“坐下吧。” 无忧说道:“我也还好,只是药局忙碌,每天总是睡不够。” 令歌注意到无忧眉眼间的疲惫,歉意地说道:“抱歉,我占用不了太多时间……” “不会不会,”无忧立即摇头一笑,“冲着我们的交情,就算是药局再忙,我也会来的。” 令歌微微一笑,道:“多谢。” “所以,令歌你请我前来是所为何事?” “想请你替我诊脉,看看我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令歌回应道。 看着令歌的双眼,无忧心知此事定然事关重大,他当即点头,“包在我身上。” 随后,无忧替令歌诊脉,须臾,他诧异地看着令歌,“你的……” 未等无忧说下去,令歌已经摇头示意他噤声,说道:“你只管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无忧颔首沉默,思索起来,良久,他说道:“我有丹药,应该可以帮上你的忙,我回去取来给你。” “有劳了,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令歌欲言又止。 “我明白。”无忧点头应道,“令歌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会的。” “那你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好,待会你回来,我请你喝酒用膳。” 无忧含笑点头,随即起身往门外走去,踏出门外时,他回首看向令歌的背影,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忧心忡忡。
第165章 萧郎是路人:3 长庆十九年,四月二十八日,长安。 黎明时分,天色渐亮,可清晰地看见长安城的上空乌云密布。从后半夜开始,大雨便倾盆而下,如无数飞箭一般,不停地击打着长安城,似乎要将长安城尽数攻破占领。 宣政殿亦被大雨包围,大臣们纷纷撑伞而来,步伐匆匆,眼中流露出惶恐不安的情绪。 此时,殿内已聚集不少大臣,他们人人神色严肃,不断地低声交谈着,似乎发生了一件十万火急之事。 在殿内最前方,高堂之下,王大将军王清正跪在那里。只见他一身盔甲,佩戴剑刃,双唇紧闭,眼中充满血丝愠色,让人见状不免心惊肉颤。 “怎会有人敢杀朝廷高官?”大臣们低声议论着,“莫非是那仪鸾回来报复了?” “只望不要伤害我们才是……” “大将军这架势实在令人害怕……” “王清身为大将军,陛下早已恩赐他可以身着盔甲佩戴剑刃上朝,只是多年来他从未穿戴过罢了。” 正说着,他们便注意到一位身着黑衣大氅的男子走进殿中,男子双眸如炬,步若流星,气势凌然,让众人不敢直视。 “韩相来了……”朝臣们不再言语,纷纷朝着韩清玄拱手一拜:“参见韩相!” 韩清玄来到殿中央,朗声道:“还请诸位大人静候陛下和娘娘,切莫多言。” 朝臣们闻言,当即站立成队,等候皇帝和皇后的到来。 少顷,伴随着黄飞的叫唤声,皇帝和皇后一同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都不必行礼了,昨夜之事朕已经有所耳闻。”皇帝率先开口说道,与皇后一同坐下身来,他的眉眼间依旧是不曾消散的疲惫,就连皇后一向高傲的目光今日也变得甚是暗沉。 “王大将军有话直说,诸位大人都在。”皇帝继续说道。 “陛下!还请陛下为王家做主!”王大将军深深叩首,“为臣惨死的弟弟王炳,和几十位御林军做主!” 一时间,满朝文武百官面露异色,以王家马首是瞻的大臣也纷纷出列,下跪叩首道:“还请陛下为王炳将军做主!还王炳将军一个公道!” “可有查到凶手是何人?”皇帝开口问道。 “不曾,但听过路之人所说,凶手是一位男子,武功高强,”王清回应道,“能以一己之力杀死几十位御林军的人,整个长安城甚至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位,只要彻查,定能找到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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