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上表灾情再到下放银子赈灾,本就需要时间,因此楚颐才会提议向那些官员和商人募捐。 那些官员得知他们身在衡州,近日还接连收押不少同僚,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捐款捐物十分积极配合,倒是富商们一味哭穷,舍不得手中半两纹银。 楚颐随后进去后,赵总督敛神行了一礼,却并未暴露二人身份,只说他们是从京中来查看灾情的。 众客连忙起身道:“大人有礼了。” 楚颐抬眸扫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到桌前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屋内没多久再次响起了赵总督循循善诱的声音。 顾期年坐在楚颐身旁,自桌下将他的手紧紧抓住,安静沉默地听那些商人唉声叹气地低声辩解。 你来我往间,仿佛成了互相诉苦一般。 一直到了正午,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赵总督列举着近来捐款的例子,甚至连楚家与顾家在衡州生意款全捐一事,都一股脑倒了出去,他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楚颐懒懒靠在椅背上,早已听得有些不耐烦,突然轻笑道:“衡州大雨,既然众位老板受灾严重,骤然募捐,着实为难了。” “既然捐不出太多,你们自己的房舍铺面又要翻新重盖,为不影响朝廷赈灾,那就限期三月内将所有翻新好了。” 这些老板手中铺面无数,几乎横盖整个衡州,顾期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道:“若只是口上敷衍,胆敢扯谎推脱,占了朝廷政策好处,又不肯效力半分,三月后直接家产充公。” 在座众人瞬间变了脸色,呐呐半天不敢言,而楚颐话已说完,端起茶盏慢慢喝了起来。 一盏茶还未喝尽,那些平日见惯大场面的老板们已纷纷表态,三月内必将名下产业重建完成。 又说了半天后,众人陆续散了。 赵总督擦着额上的汗,恭敬问:“少主,世子,真的不需他们再捐款?” 水灾后千亩良田被毁,只怕接下来半年至一年,都要慢慢复原,眼下马上入冬,很快就是年关,各处被淹没的河道街区无法通行,那些富户若想重建铺面,为避免超出三月限期,只能花钱找人手清理,以工代赈,至少开春前可以让那些本就穷困的灾民有缓解的机会。 顾期年旁若无人地替楚颐重新倒茶,随口道:“水灾过后防疫要紧,等赈银到了,各项重建也要加急,赵大人先去忙吧。” 赵总督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上,声音都带了丝颤抖:“好……那下官……就先过去了,多谢少主世子……” 等屋内剩下两人,顾期年伸手揽住了楚颐,低声道:“那些商人重利,水灾损失后更是一毛不拔,我还以为阿眠会一气之下将他们砍了。” 楚颐抬眸扫了他一眼,莫名就觉得顾期年太可爱了,如同幼时收留的那只小野猫,简直让他忍不住想摸想蹭。 “此事虽是我提议,可赵总督出面,他又是你的人,我把他们砍了,最后还不是算在你头上。”楚颐随口说了一句,又不忘补充,“仔细想想朱湛明还真是不错。” 顾期年忍不住轻笑出声,往他身边凑了凑,手也顺势落在了腰间:“那阿眠也是我的人,你做的事算我头上也是应该。” “我做的事?”楚颐眉头皱了皱,他这副语气,倒像是楚颐做了什么坏事让他担着。 顾期年轻声道:“对啊,你做的事,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以前看上了我就把我绑回府,又抛下我,回来又不停勾|引我,这也就罢了,还想将我……” 说着说着,他就越凑越近,手也探入外氅,隔着轻薄的内衫轻轻摩挲,乌亮无辜的双眸仿佛藏了对钩子,楚颐整颗心都被勾得忽上忽下。 他呼吸微微凌乱,感觉浑身都瘫软下来。 三楼因性质特殊,每间包厢靠墙的位置都摆有一张大床,床上轻纱垂曼,依稀可见里面被褥上绣着的大红喜字。 怎么每家秦楼楚馆,都非要装扮得像洞房一样。 楚颐蹙眉看着他,静静问:“房间是你选的?” “不是,”顾期年将头枕在楚颐肩上,轻声道,“我才不会带阿兄来这里。” “那我们……” “再等等,人还未到齐。”顾期年说完,另条胳膊搭在了楚颐身前,将他整个抱住,窝在身边不再说话了。 这副极具占有欲的姿势让他整个摸不着头脑,而且顾期年说人未到齐,那就是还有第三人。 三个人玩,也太过分了点。 正胡思乱想间,包厢的门被人自外推开,顾期年适时放开了他。 身上骤然一凉,楚颐眉头皱了皱,抬眸朝门口看去。 赵思文一身白衣,玉冠束发,脚步轻快地走进了进来,看到他们,也无太多惊讶,躬身朝楚颐行了一礼。 他转向顾期年,笑道:“方才路上耽搁了,阿年没有久等吧?” 顾期年目光落在他刻意的装扮上,微微靠在椅背上,对赵思文笑道:“不会,今日不就是为了你吗?” “不必拘束,阿眠不是外人,过来坐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胳膊好疼,昨天本来打算躺五分钟的……
第88章 赵思文笑了笑, 极其自然地走上前坐在了顾期年身旁。 他们所在的“鸿运阁”,是整个三楼最大的包厢,屋子内摆设齐全, 中央的大圆桌更是可坐下十人。 楚颐目光落在顾期年脸上, 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明白那么多位置,为何偏要赵思文坐身旁给他添堵。 “你们早就约好了的?”楚颐面色无波问。 顾期年点点头,伸手拿起桌上的菜单扫了一眼, 随口道:“昨晚到了后半夜, 我让仇云去通知了思文。” 他话语微顿, 看向楚颐问:“想吃些什么?” 楚颐眉头皱了皱,看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心里不舒服, 尤其昨晚,他们两个才发生了那么亲密的事,顾期年一转眼居然能让仇云去约赵思文! 他目光微冷,淡淡道:“我一向不挑食, 你是知道的,倒是你, 向来最挑剔,凡是能入你眼的, 一定十分不易吧。” 楚颐话里有话, 目光从二人身上瞥过,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顾期年恍然抬头看他,终于发现他语气不对, 随手将菜单丢给一旁的赵思文, 好笑地拉住他的手道:“怎么生气了?” 他柔声解释道:“上次我不是告诉过你, 思文知道我们的事吗?我与他自幼相识, 不过是知己朋友而已,而且今日我约他出来……” “知己朋友?”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嗤笑出声,“他既然知道我们的事,还会同意当我的男宠,还会深更半夜找上你,还会在我在场时坐在你身边……” “你的知己朋友,不觉得有点过火了吗?” 赵思文面色一慌,有些局促地站起了身,连忙道:“世子,昨晚是我不对,我自幼随父亲来了衡州,一向散漫惯了,仗着和阿年相熟就未想那么多,你别误会他。” 见他一脸紧张,楚颐忍不住冷笑:“我误会他?你还真是会挑拨离间。” 他缓声道:“我明明说的是你,你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赵思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直直立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期年忍不住轻笑出声,偏头对赵思文道:“他脾气一向如此,对我也是一样的,你不必介怀。” 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楚颐,道:“你觉得他是在挑拨离间,那阿兄相信我对不对?” 这副期待又小心的语气,仿佛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在等他安慰解释。 楚颐眉头皱了起来,实在不想生气时还与人纠缠这种是非对错,干脆站起身,就欲拂袖离开。 正在此时,包厢门却骤然被人自外大力推开。 一个身着锦袍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哎我没来晚吧?我刚在客栈安顿好就着急赶来了,谁知衡州街道到处是水,根本无法通行,客栈里连口吃的都没,好饿……” 他目光落在屋里沉默站着的三人身上,有些摸不到头脑:“怎么都站着?” 楚颐看向他,隐约觉得眼前的男子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仔细回想却又并不认识,下意识又看向身旁的顾期年。 顾期年伸手将他拉回椅子上坐定,在耳侧低声道:“他是上次绿柳镇夜市时遇到的那个表弟,阿兄见过的,名叫岳兰舟,与我同龄,是我母亲远方表妹家的独子。” 绿柳镇……楚颐隐约回想起来,那日夜市上拉着顾期年兴奋谈天的人,看相貌,似乎就是面前的锦袍男子。 “他怎么来了?”楚颐道。 顾期年低低道:“兰舟随父亲路过衡州,此行目的是去抚州提亲,他与思文在一起三年,无端被抛弃,我这个中间人怎么也要为他讨个说法。” 在一起三年……顾期年还是中间人? 楚颐抬眸看向他。 顾期年一瞬不瞬回望过去,相视片刻后,将他的手紧紧拢在手心,轻声道:“阿眠别生气了。” 空气一时有些沉闷,屋内安静下来,岳兰舟和赵思文依旧直直站着,两人都未再开口。 顾期年见气氛僵持不下,眉头微皱:“不是说饿了吗,还不坐下?” 岳兰舟恍然回神,在稍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他是谁?”看到楚颐,岳兰舟有些怔愣,抬头看向顾期年问。 顾期年表情淡漠,随口道:“三年前你灌醉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三年前?”兰舟睁大双眼,看向一旁的赵思文,又仔细看了看楚颐:“你骗人吧顾期年,你当时不是说你喜欢的人喜欢白衣,骑射很好吗?” 说着他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了嘴。 楚颐心里微动,忽而想起绿柳镇街头那日,顾期年偶遇岳兰舟时,拉他离开不肯介绍二人认识的情形。 当时顾期年说的是,他的这个表弟最爱抢他喜欢的,越是喜欢就越爱抢,楚颐本以为是玩笑,如今看来,隐约看出了他和赵思文在一起的原因。 可他是如何看出顾期年喜欢赵思文的?就单凭白衣弓箭吗? 顾期年冷冷道:“我是说过,我还说我我喜欢的人两次救过我,还曾送过我一只狐狸王,曾给我买过最喜欢的红枣糕,你不记得了?” “那……” “那什么?”赵思文轻声打断,“以为阿年喜欢的是我,抢完了发现不是,后悔了?” 岳兰舟没料到他早已全部知道,眼睛顿时睁得滚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思文未再看他,扬声唤来小二点菜。 席间再次沉默下来,楚颐饶有兴趣打量着二人,对赵思文的观感瞬间好了许多,倒是那个岳兰舟,让他好奇这副性子是如何练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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