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得不好吗?”他皱了皱眉问,“还是你压根就没睡?” “衡州那么多事尚未解决,我总不能真的一直在你身边躲懒,不然阿兄还会喜欢我吗?”顾期年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身体又向他凑了凑。 他的身体微热,几乎整个人贴在楚颐身上,加上被子严实,蒸腾的热气便拢在身上,不消不散,连鼻尖都渗出细密的汗水来。 “好热,”楚颐皱眉道,“离我远点,不然就下去!” 顾期年抿唇看着他,不情不愿地退回到方才的位置,手臂却不肯放开,揽在腰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衣摆轻轻摩挲。 楚颐被他折腾地心里痒痒,好不容易休整过来的身体渐渐又到了失控的边缘,他伸手推了推顾期年的手臂,刚想再开口,屋门却被人自外轻轻敲了三声。 是绫罗。 楚颐才后知后觉想起,昨夜在卧房内,绫罗似乎说要去迎一迎在抚州尚未回来的张九重。 那时他高烧未退,实在不宜再用身体冒险,因此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可他隐瞒病情本就是欺君之罪,知情参与者也不过安国公、昭康公主以及张九重师徒,一旦暴露只怕整个楚家都要牵连进去,顾期年虽是他的人,可他毕竟是顾家人。 若真让他知道实情,说是背叛楚家也不为过。 他倒是相信绫罗能将事情隐瞒好,伸手推了推顾期年道:“绫罗回来了,有她照顾我就好,贪腐一案涉及朝政,赈灾一事也不宜拖延,你等下先去忙,晚上回来我们再继续。” “继续什么?”顾期年揽住他的手臂紧了紧,干脆将脸埋在他的颈间,说话时徐徐热气就喷在了最敏感的耳后。 顾期年低声问:“阿眠晚上还想继续吗?” 楚颐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昨夜顾期年耐心讨好他的情形蓦地就出现在眼前,沉着脸推开他的胳膊道:“别闹了,快起来。” 顾期年轻笑一声,听话地不再闹他,起身捞起架子上的黑袍披在了身上。 等房门被打开时,他已衣衫整齐地坐在了桌前。 绫罗带着特意换了装的张九重进门,身后竟然还跟着阿衡和二皇子。 两人衣衫整齐,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脸色也不好,进门时依旧在低声探讨着案情。 楚颐问:“是案子出了什么事吗?” 唐知衡忙走上前道:“阿颐别担心,一切照旧,只是等下我和阿宴要出去了,怕是整日无法回来,因此特意等在门外想来看看你。” 他目光落在顾期年身上,眸光晃了晃,却依旧笑吟吟问:“看你熬了整宿的样子,一直在房内,没有拉着阿颐一起吧?” 顾期年看向他,沉默片刻后,忽而露出一笑,道:“怎么会呢?我再不近人情也不会深更半夜拉着世子谈公事……” 他说得话里有话,面色却十分诚恳,丝毫不见曾经剑拔弩张的模样,唐知衡没过多纠结,径直走到床前坐下,摸了摸楚颐的额头。 “唔,好像不烧了。” 楚颐抬眸看着他,伸手轻轻捉住他的胳膊。 二皇子也就罢了,阿衡与他自幼一同长大,同居国公府多年,早已没有太多规矩束缚,向来出入彼此房间自由,此次他等在门外,不用想也是仇云阻拦的结果。 唐知衡对上他的目光,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那位大夫……方便吗?” 楚颐静默片刻,冲他点了点头。 二皇子温言道:“方才看绫罗带了位大夫过来,说是从外地回衡州,恰巧遇上的,颇有几分医术,不如让他先诊脉看看?” 张九重自进屋就默不作声站着,一身清贫的素衣装扮,得了吩咐后,立刻走上前仔细查看了半天楚颐的脸色。 “哪里有高热,不是挺好的吗?”张九重道,“着急叫我过来,就为了让我看这个?” 绫罗轻声解释:“昨日大夫交代热水泡浴,大概出了一身汗起效果了。” 张九重扫了她一眼,只得道:“那我给他把个脉吧。” 他站在床边,也不顾忌形象,半弯着腰抓过楚颐的手腕就扣了上去。 张九重身上的粗布衣衫样式简单,和衡州以南那些农耕为主的百姓看不出任何区别,衣摆沾了泥污,甚至因赶路急,药箱都未带。 顾期年看他一副没规矩的乡野大夫样子,比他以往寻的那些民间神医差得远了,不由皱了皱眉问:“以前在哪里行医?” 张九重自顾自诊着脉,闻言偏头瞟了他一眼,似真似假道:“算不得行医吧,我以前是给牲口看病的,治牛的。” “你说什么?”顾期年脸色沉了沉,冷笑道,“既然是给牲口看病的,也敢过来总督府骗人?” “那这位大人是不懂了,”张九重大言不惭道,“牲口病了不会说全靠经验,这位公子的病,想来其他大夫也治不出所以然,不正适合我看吗?” 顾期年手指蜷了蜷,勉强淡淡开口:“那你看出什么了,他的病能治吗?” 张九重收回手,冲楚颐眨了眨眼,抹了把胡子道:“只怕……大罗神仙都难治了。” 顾期年脸色骤沉,霍然站起了身,已到了发作的边缘。 楚颐眉头微皱,目光冰冷地看向张九重,示意绫罗将他打发了,唐知衡和他对视一眼,轻笑一声,缓步上前拍了拍顾期年的肩膀道:“别担心,这大夫什么都不懂,不正说明他是胡言乱语吗?” 顾期年抿唇看向他,没有反驳,轻轻点了点头。 几人关切交代几句也忙着去处理公事,顾期年未再多说一句,见唐知衡离开,紧跟在身后就出了门。 两人之前一向不和,此时并肩离开,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看着竟有说不出的和谐。 楚颐目光落在门口处,心里仿佛被抓挠一般,说不出的复杂不舒服,干脆躺回床上继续补眠。 宽大的床上被褥松软,躺上去后,整个人几乎陷入柔软的锦被中,楚颐盯着床帐上垂挂着小巧结扣,又撑坐起身。 “怎么又不高兴了,”顾期年不知何时到了门口,黑色长袍清冷淡漠,声音却极温柔,“那我哄哄你好不好?”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脚步轻缓,在床边站定。 “我不喜欢唐知衡,长得狐狸精一样烦死了,方才追上他不过是问他那边募捐一事,阿眠不要误会。” “我只喜欢你,从小就喜欢,而且才不稀罕别人对我好,尤其是唐知衡,我只要阿兄,以后上半夜下半夜都只跟你。” 楚颐眉头皱了起来,上半夜下半夜都……也太不懂节制了,顾期年平日一副很能隐忍的模样,不会是那种索取无度的人吧。 他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回了句:“回来就为了说这些遖颩喥徦?” 顾期年垂眸笑了笑,轻声道:“反正阿眠你风寒都快好了,要不要出去玩点刺激的?”
第87章 衡州主城周围因疏通及时, 雨水灾害并不算最严重,可城中大小街道依旧一片汪洋,积水多的地方甚至已漫过小腿。 临时调派的人手忙着排水泄洪, 路上几乎不见一个行人。 楚颐和顾期年坐在马车内, 直奔位于城区主街的一家酒楼。 顾期年解释道:“眼下街道积水严重,货物无法送入,大多酒楼商铺皆已歇业,这家酒楼难得坚持开张, 也是因着幕后老板是远近闻名的富商, 才不至于断了供应。” 他一边面容沉静地说着, 一边还不轻不重揉捏着楚颐的指尖,修长手指自白皙的腕间拂过, 不忘轻轻勾划几下。 楚颐身上穿着厚厚的外氅,怀中还抱着手炉,虽烧已经退了,可身上依旧懒懒的没有力气。 他靠在车厢上随意点了点头, 痒痒麻麻的感觉自手腕反复传至心底,忍不住抽回手:“别闹了。” 顾期年偏头看他, 嘴唇微不可查扬了扬,最终听话点头:“好吧。” 路上积水多, 车轮驶过一路哗啦声不断。 当初来衡州三年, 因担心行踪泄露,楚颐并未透露给其他人,而那个所谓的酒楼, 他倒是隐约听过。 据说那家酒楼共三层, 一层是大堂, 供普通食客饮食, 二层则是厢房,出入皆是稍有身份的贵客,而三层最特别,摆设装点奢靡,貌美清客无数,说是酒楼,倒更像是打着酒楼名义的青楼。 顾期年想玩些刺激的……就他那别扭倔强的性子,在那里找刺激,找不痛快才是。 楚颐静静扫了他一眼,随手将身上的衣衫拢紧。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终于在那个通体红漆的三层楼前停下。 两人下了马车,被小厮一路引进了大门,此时未到正午,又因才生了雨灾,大堂内冷冷清清,只有两三个人零散坐着。 掌柜见了二人,脸色立刻变了,连忙亲自迎上前,恭敬行了一礼道:“两位贵客一路辛苦,包厢在三楼,小的这就领二位上去。” 顾期年扫了身后的仇云一眼,仇云会意,立刻上前道:“不必了,守好这里,不准任何人上楼打扰。” 掌柜的知道轻重,立刻连连点头:“好,好,两位尽管放心。” 顾期年收回目光,率先朝楼梯处走去。 酒楼内的楼梯呈折线型,每到拐角处都设有一个小小的平台,两人沉默着上了二楼,在通往三楼时,楚颐的胳膊却骤然被拉住。 “怎么了?”楚颐问。 顾期年摇摇头,伸手将他抱在怀里,下巴靠在他的肩上,撒娇一般轻声道:“等下你要帮我。” 楚颐眸光微晃,呼吸微微不稳。 帮他…… 专门跑这种地方帮他,还真算得上是找刺激了,可顾期年一向正正经经行事端正,在隔音封闭都极差的酒楼内,真的可以吗? 楚颐皱了皱眉,似是而非道:“你喜欢在这里?你好歹是顾家嫡子,多少也该顾忌些身份,真的有需要……一会儿再说吧。” 顾期年低声笑了笑,放开他自顾自上了楼。 三楼与二楼相同,都是分隔成了数个包厢,上了楼,立刻有小二迎上来,恭敬道:“二位是鸿运阁的贵客吧,人已经到齐了,请随小的这边走。” 而直到两人跟随小二穿过走廊,推开最里间厢房的房门,楚颐才明白人到齐的意思。 装饰豪华的包厢内,一张偌大的圆形桌子摆在正中央,周围十数位身着锦袍的商人齐刷刷坐着,个个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的样子,赵总督一脸严肃坐在旁侧,正耐心劝说着他们捐款捐物救济灾民。 原来竟是陪顾期年游说这些商人……顾期年说得那么可怜,他差点就以为…… 楚颐扫了他一眼,问:“这就是说你的刺激的?” “逼人拿钱出来,还不够刺激吗?”顾期年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心,眼中光芒流转,率先进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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