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楚荆稚嫩虚弱的脸上还余有震惊和迷茫,却最终只是化作一抹轻得几乎看不出的笑意: “很好,你最好好好活着,朕早晚有一日,也要你匍匐朕脚下!” “臣等着陛下……” 说完便不顾连楚荆挣扎,遣人将连楚荆送回了寝宫,算是对这次差点成功的刺杀判了最后死刑。 后来回去经手下来报,赵景玄才知道这不是连楚荆原本的计划。 小皇帝原本想以自刎诬陷他。 弑君可是一个大帽子,一旦扣上,赵景玄再无翻身余地。 连楚荆不仅想要他死,更要他身败名裂地死。 而事实证明,连楚荆也确实做了完全准备,将一应人证物证都准备了个完全。 如果不是连楚荆突然改了计划,赵景玄现在确实已经应是人人喊道的乱臣贼子了。 而究竟是什么让连楚荆收手呢? 赵景玄想不明白,只是在此之后加强了对连楚荆的监.视。 然而监视归监视,他却也不敢再将连楚荆逼得太紧。 这条路原本就是他强硬破开,一意孤行开辟出的,能偷来几年已算恩赐。 然而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经历了一次,已经够他心惊,他决不想再经历一次。 因此眼下,即使他再不想逼连楚荆,却已经强硬地伸出手来。 语气中多了些不容滞缓:“陛下现在必须回去!” 连楚荆跟他怄气,却也知道对方说得没错。 他的眼睛虽经过了大量清水的冲洗,但并不代表着高枕无忧。 于是他摸索着墙壁站起,挥开了对方伸出的手,冷冷道:“不必,朕自己走。”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双铁壁便自他腿弯穿过,而后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无法掌控身子的失重感让他的呼吸短暂地停缓了一瞬,下意识搂住了对方的脖颈。 对方看见他这下意识的动作,轻笑了一声。连楚荆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烫,说不上是怒气还是羞涩,偏头便松开了手。 然而这一松,赵景玄也没反应过来,连楚荆又看不见,身子一歪便要跌下去。 连楚荆倒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要摔下去的准备,却突然觉得被人狠狠抓住。 这下两人同时愣住了,赵景玄感受着手下触感,半天没缓过神来,甚至没忍住在上面捏了两下。 连楚荆瞬间只觉得警铃大作。 那地方被人捏着的滋味可不好受,狠狠一个肘击在了赵景玄身上。 对方这才松开了手,而后乖巧地将他再次横抱而起。 连楚荆想着刚刚的种种,此时只庆幸自己看不见,否则他怕是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边。 然而眼睛虽看不见,刚刚被人捏了一下的地方此时却正以不可控制的方式,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拼命缩了缩身子,企图用腿弯掩饰过去,赵景玄却咳嗽了一声,声音喑哑:“别蹭了……” 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连楚荆更恨不得矿洞当场坍塌,将两人一起埋在下面。 可想想遖峯和自己死于同穴,毕竟是龙脉,怎么看也是天大的赏赐,想来对方也不配有这待遇。 两人一路沉默无言,赵景玄的手掌宽厚温暖,连楚荆竟渐渐也放下满心的防备。 他虽清瘦,却也到底身高七尺有余,绝不算轻。 然而赵景玄抱着他,走在崎岖的石子路上,却始终步伐稳健,竟叫连楚荆心中难以自抑地生出无名的安心来。 这样的赵景玄与京都那个刻意卖弄虔诚的摄政王不同,似乎对他好是一件那样寻常的事,就像呼吸一般自然而然。 不像摄政王,反倒……像云容。 真诚得连楚荆从他身上看不见一丝的功利虚假。 可赵景玄始终是赵景玄。 即使他曾短暂地使用过云容这个名字,却也无法改变,他并不是那个无依无靠,只有连楚荆的男.宠。 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摄政王。 然而想到这里,连楚荆却突然恍惚起来。 明明今天赵景玄才彻底撕下那张虚假的伪装,连楚荆却已经开始有些想不起来云容的样子。 仿佛那个曾短暂存在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赵景玄那张阴鸷好看的脸。 原来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赵景玄便已经不再满足于扮演云容,而是悄悄做了赵景玄…… 可连楚荆却始终未曾察觉,甚至……习以为常。 撒娇的,温柔的,强势的,阴鸷的……赵景玄的脸和云容的脸在他脑海中幻化的虚空中合为一体。 似乎每一张脸都是赵景玄的,却让连楚荆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赵景玄。 他这时才惊觉,这么多年来,他竟似乎一直都未曾真正了解过赵景玄。 或者说,从来只是想杀他,想报仇,想将对方制服……却从来没去好好地认识他。 赵景玄抱着连楚荆,根据两人来时布置的标识一路摸了出去,刻意避开了人群,一路往江宁城中而去。 赵景玄不敢耽误,进城便带着人去看了眼睛。 所幸石灰粉药量不大,加上清洗及时,不日便可恢复。 然而医完眼睛,等什么也看不见的连楚荆意识到两人并未回大衍宗时,听到的先是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他下意识绷紧了身子,拉着赵景玄的领子,声音中多了些他自己未曾察觉的柔软脆弱: “这是哪儿?” 赵景玄将人小心地安放在地上,轻轻牵住对方的手:“福春楼。” 连楚荆一愣,还没说话,眉头先皱了起来。 他虽知道自己眼睛有伤,无法向徐德胜交代不能回大衍宗,却也不知道对方带他来妓.院做什么。 见连楚荆深深皱眉,赵景玄似是知他心里所想,轻轻一笑:“来妓.院能做什么?” 连楚荆被这无赖的话气得转身就走,随即便一个踩空差点摔倒,幸好赵景玄一手将人捞了回来。 意识到连楚荆真的生气了,赵景玄这才收了笑容,伏在连楚荆耳边:“放心,福春楼是我手下的……” 连楚荆一是没想到赵景玄的手能伸这么长,二也没想到对方轻易交了底儿,冷哼一声: “无怪有传闻,说摄政王府白玉为床,原是握着这个销金窟。” 原先扮着云容时,赵景玄虽也放肆,却到底守着不敢逾矩,这时候恢复了身份,便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将对方话里的讽刺抛诸脑后,语气中尽是轻佻,轻声道: “陛下若有空,亦可以来试试摄政王府的床……”
第三十八章 似乎什么话到了赵景玄嘴里, 都变得不正经起来。 “你!”连楚荆被对方这句气得脑子发昏,一个巴掌便扬手打了过去,可惜因为看不见, 最后还是扑了个空。 已近深夜,福春楼门口人不算多, 小厮也偷懒打起盹儿来。两人这一番闹腾, 这时候才迎上来。 见人过来, 连楚荆克制地收了手分开了一些。 赵景玄却不依不饶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随即从腰间摸出一块牌子来。 那睡眼惺忪的小厮愣了一会儿, 才揉揉眼看清上面的字, 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等一红衣女子赶到时, 赵景玄和连楚荆已经被请进了最好的厢房中。 那红衣女子见到赵景玄, 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认出来披了张假皮的正是她主子。 赵景玄放下杯子,乜了她一眼:“怎么,不认识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 红衣女子才忙行了个跪拜大礼:“素衣参见王爷!” 赵景玄摆摆手示意对方起来: “我们在这里会待上几天, 将应天府这些日子的事事无巨细呈一份上来……顺便,本王要沐浴。” 她点点头半弯着腰站起便要退下,才看到床上还坐着一个人。随即她微顿,脚步也停住了。 赵景玄知道她要问什么,声音放高了些,不知究竟在说给谁听: “只需一桶水便好……” 屋子里有人在,连楚荆不便开口骂对方。 等素衣一走, 赵景玄只觉得脑袋后面一阵寒风刮过。他微微偏头,一只软枕便擦着他头顶飞了过去。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 连楚荆很快感受到床的一边陷下去一些。 等冒着热气的茶水被赵景玄放在了他眼前时,水汽顺着他垂下的眼睫,凝结成一滴滴小水珠。 连楚荆才意识到赵景玄似乎已经离他很近了。 他自诩不是个警惕心弱的人,甚至于他的神经一直崩得死紧。 可与赵景玄在一起,这根紧紧绷着的弦似乎就无限地松了下来。 他伸手接过水来,才发现竟是温度适宜的温水。他微顿了一瞬,随即一饮而尽。 不知是喝得太急又或者即使闭着眼,连楚荆也难以忽视一旁赵景玄炙热的目光。 刚放下杯子,他便被呛的咳嗽起来。 嗓子痒得他有些受不了,可偏偏不想在赵景玄面前丢脸。 连楚荆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生生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 赵景玄又何尝不明白对方的小心思,以往在皇宫中哪儿能看到这样生动的小皇帝,这时候更忍不住逗弄起对方来。 他侧过身,微微施了些力气压在连楚荆身上,让人猜不出他要做什么。 原先就一直忍着咳嗽的小皇帝觉得自己有些被冒犯,脸更加红了些,手无力地撑在赵景玄胸膛上。 然而没等他斥责对方,赵景玄却突然轻笑了一声,越过他将枕头放在他手上,示意他摸摸。 连楚荆也没多想,下意识便听了对方的话,不知对方究竟想做些什么:“怎么?” 赵景玄语气也一贯的撒娇中带着些无赖,似乎真是在担心: “陛下扔了一只枕头,也不知这只软枕如何能枕得下我二人……” 连楚荆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一把将枕头砸在了对方身上,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咬牙道: “谁要和你睡一起!” 他说话鲜少这样大声,此时也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 赵景玄半倒在塌上,看着对方上下起伏的胸膛,只觉得可爱得紧。 然而没等他欣赏个够,门口却传来一阵刻意尖锐的咳嗽声。 两人这才意识到刚刚玩儿得过火,竟忽视了门口来的人。 刚刚的叫声言犹在耳,连楚荆听着赵景玄压抑的笑声,此时只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听着房间里安静下来,素衣得了赵景玄示意,才敢带着人将浴桶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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