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来问华恬华妍的位分” “你怎么知道?” 叶崇然笑而不语,只拉着我起了身。 “劳王爷赏我吧,我瞧着这个烟杆儿很好,上次王爷在四时园给了我一个,今日这个也赏了我吧” 昨晚被随手搁在木阶上的烟杆儿,又被叶崇然捡了起来把玩在手中。 上次在四时园给他的那支是翡翠白铜,这次拿出来的则是乌木镶银的。 做工是一样的精巧,大抵是出自同一个匠人的手笔。 他看了片刻又疑惑道:“王爷哪里来的这么多烟杆儿?” 我笑:“宫里的旧物” 窗外天气晴明,我起身开了房门,只叫彩玉拿穿戴进来。 更了衣后,又把药炉烧了起来,逼着叶崇然再喝一碗药后,才放他离去。 彩玉看我还是怕的,一直端着呈放冠戴的木盘,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叶崇然一走,我坐在书案前将他昨日誊的那十几张小传细看了一遍,边看边让彩玉替我束冠。 彩玉唯唯诺诺应了个是,替我束冠时下手极轻。 我一边看着小传,一边问道:“你往日在相爷府里,担的什么差事?” 彩玉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吓的当即跪下了,心里一害怕,手上就跟着不利索。 原本拿在手里的墨玉冠登时跌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王,王爷明鉴,奴婢......奴婢不是......相爷的人” 我扶额看着地上的碎了的冠,想起这还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不免十分心痛的叹了口气。 这丫头胆子比猫还小,叶崇然到底是怎么挑上她做眼线的? “你起来说话,本王同相爷交情匪浅,你是他的人也没有错处,不必这样害怕” 彩玉怯生生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的确没有责怪的意思,便小心翼翼的起了身,又伸手去捡那碎了的发冠。 我伸手在她袖间扯了一把:“找个小厮来收拾,你一个姑娘家,划了手可怎么好” 彩玉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见她这样,只得叹气。 若是茉莉侍书失手碎了冠戴,这会儿只怕已经另拿七八个来给我重挑了。 彩玉是个推一下动一下的榆木丫头,于是又再吩咐道:“另拿一个来就是了” 及至这个冠拿来簪好,晨光已经照上了书案,彩玉本要退下,我却将她留了一留。
第80章 ● “本王问话你还没回,你在相府里当的什么差事?” 彩玉微微俯下身,看着我的脸色小声斟酌道:“回王爷,奴婢在相府是专管喂狗的” “......” 原来温柔多情讲道理的相爷,也有这么促狭的一面...... 彩玉已然告退,我独自坐在书案前笑了半晌。 今日天气晴好,还有一宗事要了,我临出府时不见梁管家,心里便知这次只怕真是伤的重了。 于是拐去后院管家房里看了看他,梁管家瘫软在榻上,见我来挣扎着就要起身。 我连忙将人按下,掀开他腰际盖着的棉被瞧了瞧伤处。 “青紫了半张腰,药油怕是不顶用了,还是弄些白药敷上,热帕子凉了就换,先叫瘀血散开” 梁管家微微动了动脑袋,欲要说些谢恩的话,我摇了摇头,叫他莫动。 “您老就歇着吧,本王今日还有事,晚些再来看您” 说罢,我又叮嘱了两个伶俐的小厮仔细照顾,而后便出了璞王府。 明日常京童出征,后日侍书茉莉进宫,这两场恨离别凑的这样近,莫名叫我心里有些失意。 及至走到常府门口时,我还迟迟没有回过神,常府守门的护院是认得我的,行过礼后便将我请了进去。 府中早已撤去了红绸喜布,恢复了往日那个清简的门第。 常京童得了通报,穿着一身崭新的轻甲跑到了我跟前。 一边引着我往会客的花厅走,一边忍不住的同我显摆道:“师兄,我就知道你今日要来送我,你看我这身轻甲好不好?” 我睨了一眼轻甲肩头上的鸳鸯刺绣,不觉一笑,十分知趣的铺了个台阶给他炫耀自家新妇。 “好,就是不知是谁的手这么巧,将这一双鸳鸯绣的活灵活现呢?” 常京童登时乐了,激动地抬手就拍我肩膀。 “当然是婉莹啊!不单这个!我里衣上也绣了!都是婉莹绣的!师兄你看看!” 这厮边说边扒开了自己领口,我紧着往后退了两步。 “知道了知道了,里衣上的你自己留着细赏,本王不看也无妨” 我和常京童这厢正推推搡搡,常越却从花厅内走了出来,一见我先是跪下行礼,又瞪着眼睛骂了一句常京童。 “逆子!王爷驾前怎可失仪!还不快把衣裳拉好!” 常京童还是怕他老子的,默默把衣裳拉好后,又将自家老爹扶了起来。 我摆了摆手:“常侍郎不必拘礼,本王与京童自幼相识,论理该叫侍郎一声伯父才是” 常越闻言大惊失色,眼看着又要跪下,幸得被常京童提住了后腰,一时也跪不下去。 只得拱手道:“王爷重义,老臣却不敢逾越,上月犬子成婚,王爷封下五万礼钱,老臣无论如何也不敢私领,还请王爷收回是好” 常越若不提这五万银子,我竟快将这事忘了,还说要给崇然包五万,这几日事多,全都搁在脑后了。 “侍郎不要推辞,这礼钱并非本王一人所出,京童幼年与本王同拜在华将军门下,华将军临终之际托付本王照拂同门,是以这份礼钱里,还有他老人家一份,所谓长者赐不敢辞,还望侍郎安心收下吧,不要叫华将军在泉下不安” 常越闻言哑了口,也晓得自家犬子幼时一日能往华府跑三趟,同华将军着实是情分不浅,只得长吁短叹了半天,终是点了头。 我见状一笑,当即辞了常越,和常京童一道进了花厅落座。 茶还未上,我便先问道:“就要出征,布防记牢了没有?兵将点清了没有?” 常京童坐在我身侧,老实的点了个头。 “嗯,记牢点清了,两个副手都是我在骁骑营提拔起来的,很靠得住” “玉门还有两个副将,辛乔机敏,家里是普通氏族,曾在御前供职,尚可一用,盛凯沾了皇姓,算是义王那边没过明路的外室子,论辈分算我半个侄儿,骁勇不假却爱同人斗狠,兵法上他不通,不懂穷寇莫追的道理,你用人时需斟酌着来” 常京童闻言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啊?义王爷居然有儿子?他不是生不出儿子吗?如今又有了?那这盛凯合该是世子啊!怎会被派到边疆?沙场刀剑无眼,若是这世子死了......义王岂不是又要绝后?” 义王是皇长子,可惜不占嫡,如今四十有余,算是我同陛下最年长的兄弟。 早年宫中没有我和哥哥时,义王是父皇膝下头一个儿子,着实也是托了殷殷重望的。 不想义王及冠那年在宫中轻薄了一个小宫娥,行迹恶劣已极,硬生生将个妙龄的小宫娥逼的投了井。 先皇得知后雷霆大怒,险些在太庙门口将这位皇长子打死。 自那以后,义王算是彻底失了宠,一直到母妃生下我和哥哥,义王便被丢出皇城,封府称王去了。 这一称王更了不得,旧年他在宫中被父皇压着不敢发作的荒淫性情,到了封地上顿时肆无忌惮起来。 姬妾成群不提,光是正妻王妃前前后后就换了三位,更不提侧妃侍妾通房这些没名分的了。 然而天道好轮回,我这大哥到底还是遭了报应,王府美人无数,却无一人生下男胎可续香火。 唯独只有一个外室怀了男胎,这个男胎被养的极隐秘又极器重,给了盛姓之后,却被宫中那位察觉了踪迹。 彼时盛凯已满十六,皇上的手段素来雷霆,义王无子便罢,若有子嗣是决计不能养在皇宫之外的。 义王自幼在宫中长大,即便昏聩却也知道其中厉害,是以一直将这个孩子藏着掖着,并不给他一个正统名分。 可盛凯还被提到了御前做侍卫,皇上这一出的用意义王心知肚明,无非是扣留质子的寻常手段。 义王手下并无实权,自身又是个领不得兵提不得枪的软蛋,是以明知自家儿子被扣押皇城,却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皇上对这种小事不以为然,义王既然没胆子给盛凯一个名分,那他也不必给。 只把他搁在眼皮底下当个寻常小将就是了。
第81章 ● 常京童不知这份宫廷秘闻,此刻惊讶不已。 我琢磨着其中要紧的给他讲了两句,叫他用人时有些顾忌,这厮听了半天,嘴里啧啧称奇。 义王无子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骤然冒出一个儿子,还到了他的麾下,这厮大抵也有些无所适从。 是以又小心的同我问了一句:“那这个世子......若是有了战事,我是让他上,还是不让他上啊?他......他若是死在沙场上,我可怎么交待的过去?” 常京童平日看着是个粗枝大叶的武将,偶然问出这么一句,倒问的很是精到。 我看了他半晌,发觉自己在这个事情上,其实也没有看的很通透。 初到边疆时,我见盛凯这个名字没有避讳皇姓便起了疑,派了影卫从头查过一遭。 知晓他身份来历后,心里便有了这个困惑。 陛下将这半个侄子放到我麾下,用意如何却不好忖度。 若要杀,横竖是个没过明路的外室子,哪里杀不得? 若是不杀,随便搁在哪个闲衙门里也就是了,偏偏搁到我手里来。 这其中是个什么缘由,我至今也没能想明白。 常京童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走了神,便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翻了个白眼拂开他的手。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战死是命,不要轻易下罚就是了” 常京童似懂非懂点了个头,我这厢正和他说着话,一个女子却婷婷袅袅走了进来。 我回眸看去,只见叶婉莹身着绯红色的锦缎榴花裙,发髻高高束起,鬓边一支盘丝芍药钗。 水涟涟一双眼睛,配上这么一套艳色衣裳,实在是一个极貌美的小妇人扮相。 常京童一见她霎时就起了身,连忙迎了过去:“婉莹,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这一对小夫妻站在堂中,常京童做戎装打扮,身边配着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纤细女子,倒也是很般配。 叶婉莹见我在此,也是很懂规矩,先是行跪拜大礼向我问安,待我免礼后,又站起身行了臣妇之礼。 “妾身叶氏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坐着又免了一回礼:“可见你们夫妇二人的确如胶似漆,本王坐了还没一刻钟,你便找了过来,可是嫌本王将你夫君拘的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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