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来骂去还是项文辞。 快要进城时,祁玉成才发现城门进出盘查较之以前严格许多,但凡车马人数稍众便要排队候查,他又不耐烦地甩开祁封等众跟班,气鼓鼓一夹马腹打马直入长街,赶着看那人究竟回府了不曾,袍摆翻飞间倒未显风尘仆仆,只眉宇凝着散不开去的殷切。 祁封骂骂咧咧地跟祁司衡抱怨道:“二少爷,他一路上的怨气可都是冲我撒,您也不管管。” 祁司衡早也等不及见项含卿,同样下车换马,打算先行,“我哪里管得了他,等你项公子回来找他讨公道去,他若再磨蹭几日,那祖宗定要搅得京城翻天。” 祁司衡纵马过市集,却远远看见祁玉成下马站着没进门,皇帝身边的内监严公公带着一众御林军等在府前。 “公公大驾,可是陛下通传?在下与舍弟刚进城,形容不整,恐殿前失仪,稍事打理再行进宫。”祁司衡翻身下马见礼。 严公公客气道:“大人,不着急的,咱家只是代陛下传旨,令三公子禁足府中,由御林军看管。三公子领圣命在身,公干期间喝花酒、夜宿妓院,实是行为不端,可知错了?” 祁司衡还未答话,祁玉成抬眼见老太监面上并无多少厉色,已躬身拱手,“臣认罪领罚。” 言毕一众人让开通路,祁玉成一甩袍袖径直回房,左右各一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把住房门,不容任何人随意出入。 这时项含卿也迎了出来,六个月的身孕已让她行动颇为不便,祁司衡忙登上台阶去扶她,挥退了左右侍女,“怎地还出来接了?” 项含卿似有话说却顾虑周遭只握了握祁司衡的手。 祁司衡回身道:“有劳公公,为人臣子为人兄长,在下治家御下不严,日后定引以为戒。” 严公公面上带着笑告退,“祁大人这些时日也少出门为好,夫人有喜,陛下许了休沐,多陪着家人些。” 送走了严公公项含卿拉着祁司衡进府,低声说明事情缘由,“玉成出京时御史台姚大人一直派人盯着城门,果然抓到几个带着玉成画像的刺客,他不便出面,把此事告知于我,我便进宫拜请陛下做主,虽还未有个结果,但料想这事不简单,陛下必是为了保护你们才派了御林军过来。” 祁司衡脚步一顿,“未有结果?不是十六卫、不是襄州军、也不是雁阁?” 项含卿见他神色严肃也跟着担忧起来,“不是,若是这几方陛下该知道是王湛……” 说到这里项含卿也转瞬明白了过来,当即紧紧攥住祁司衡的胳膊,“不是王湛!那就是东宫,程讴突然翻脸应是对玉成所查之事有所察觉!你与玉成回家有陛下庇护,文辞却还孤身在外!” “祁封!”祁司衡立刻吩咐,“带上府里所有弟子,去接文辞回来。” 祁封先是领命,而后又问:“可是,不知项公子走到何处了,去哪里接?” 祁司衡神情冷肃,一改往日的温和,“顺着官道一路去找,找不到就一直接到太仓府去!” “是!” 祁封已奔出几步,祁司衡又唤他回头,沉声道:“拦路的全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把第一次事后写得甜蜜又酸涩,有人圆满有人遗憾……
第37章 得助 话说项文辞从东秦岭丹江峪口进山后便遇险不断,他弃了官道马匹穿林而过,运起一叶渡江夜行千里,不眠不休赶了几日,在凤岭狭隘的山道上发现了伏兵的痕迹,他猜想东宫已经察觉了,奈何此处两侧都是崖壁,再没有别路可走。 我在明敌在暗,一旦踏入峡谷必定会被围困,甚至利用地形制造山体坍塌,落个尸骨无存。项文辞向来谨慎,更是从不托大,何况身上带着重要物证,于是藏在丛林深处觑机而行,只是等了一日一夜,也没多少客商行经,更没车马之类藏人的地方,正干着急,一辆轻简马车转过山道徐徐而来。 暮色渐浓,项文辞知道若想赶在今晚入城,这辆车就是唯一的机会,但是他如此这般作想,敌人又如何会不防?凤岭一带的东宫伏兵此时分作两路,一路仍旧伏在山间,另一路在官道设卡预备盘查所有过路人等。 那马车颠颠簸簸行进极慢,在入峡口附近的林地中竟停了下来,几个侍从走到一边生起柴火,马车毫无防备地停在一旁无人看顾。 项文辞心有顾虑,此处距离进京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怎会有人在此扎营,且这副门户大开的模样分明是引人进车去。 然而已没有太多时间容他犹豫,项文辞蹲伏已久,此时飞身过空,从林梢掠过,悄然无声落在车顶,攀着檐拧身一翻进了车内。 “项公子久等了,我受丞相所托前来助你回京。”程谚笑眯眯道。 项文辞风尘仆仆在山里跑了几日,虽不显狼狈此刻却发髻微散,嘴唇也有些发干,开口时嗓音嘶哑,“多谢三殿下,我正没辙。” 程谚递给项文辞一个水囊,又从一旁的矮案上端了个装坚果的小碟。项文辞几天未进食,略吃了点东西,润了润嗓子,听程谚解释道:“我奉命接任湖广一带巡按,前几日收到丞相传信说京中恐怕生变,让我返还并注意接应你,我猜测了几个可能的位置,秦岭入山后关隘不少,我在每个要冲都停了车,这是最后一个。” “殿下有心了。” 项文辞放下水囊,程谚招呼几个装模作样的侍从收拾启程准备入峡口。 马车渐渐靠近盘查处,程谚时不时咳嗽一声,驾车是亲卫便会关切几句,项文辞盘腿坐在车里屏气凝神。 “什么人?下车来!” 一个极凶悍的声音吼道。 “还没问你是什么人?敢在此处私设卡口,是何名目?”程谚的亲兵丝毫不让,反驳道。 “我等奉太子殿下之命,捉拿歹人,速速下车。” “可有文书依凭?什么歹人,从未听说过。” “叽叽歪歪罗里吧嗦干啥呢?马上给我滚出来。” 程谚与项文辞窃窃私议,“你可听说过皇长兄手中兵力如何?” 项文辞没想到这等境况下程谚居然还有心思跟他闲聊,当即眼睛一闭靠在车壁上不理他,程谚撇撇嘴不说话了。 “车里乃是当朝三皇子殿下,奉圣命巡按今日返程,你也敢拦?”亲兵说着掏出程谚的名牌。 “三皇子?三皇子见了我们殿下也要礼让三分!叨扰殿下,可否下车容我们一查。”另一个稍有礼貌的汉子上前施礼。 “殿下见兄长礼让是为忠义,也是兄弟和睦,你我皆是臣属,岂能与你主子混为一谈。”亲兵仍在力争。 “别跟他废话,死活不让查定是有鬼。”粗鲁的汉子欲掀车帘,亲兵一把攥住他手腕,项文辞也陡然睁开眼,手掌缓缓握紧剑柄。 “大胆!三殿下向来身体不好,受不得风侵,你若是掀了帘子惹殿下着凉可担待得起?” 程谚配合地咳嗽一声吩咐说:“张弛,算了,非要我下车就下车吧,只是我车里是此次巡按各州府的回报卷宗,只怕不便随意翻看吧。” 程谚苍白的手挑开车帘露了个脸,项文辞则往一旁避了避。 “请殿下见谅,我们也是领命办事,请殿下将车帘撩开,我们看一眼就好。”有点礼貌的那个又说。 “这位大人,我小时候便在东宫接受教习,在皇长兄的宿卫队里未曾见过你,看你并不眼熟,是哪个编队的人?”程谚突然开口发难对方始料未及,实在是这个病秧子避开朝政涡流已久,让人忘了他幼时极为聪慧。 “在下籍籍无名,殿下没见过实属正常,请殿下见谅,莫再耽搁时间,我们查完便可放行,今晚就能入京。”那人说着话竟打算动手,周遭同伙也握紧刀柄,准备随时上前剿杀项文辞。 霎时间空气近乎凝滞,项文辞已做好蛮力冲杀的准备,忽而一阵惨叫,接连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几人循声一看,峡谷上方崖壁上埋伏的几人陆续栽了下来。 号称东宫人的汉子们大惊失色,领头的勉力镇定指挥道:“胆敢暗杀东宫府兵,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众人拔刀,眼看剑拔虏张之势要发展成一场血拼,峡谷另一边京城方向忽传来疾疾马蹄声,听起来人数甚众,回眼一望,一色的茶白武袍,持剑狂奔,祁封一马当先,长剑先行出鞘,“奉二少爷命前来救驾,三殿下为山贼所挟,寻衅匪徒一律格杀。” 敌人尚在寻思什么山贼什么匪徒什么格杀,祁封手起刀落已将领头人就地斩首,项文辞再无顾虑,与程谚嘱咐道:“刀剑无眼,殿下别出来。”而后扑入战场,所过之处只余鲜血与尸身,剑锋却澄澈不染一丝戾气,剑尖一划,点雨山前,无边细雨随剑而行,无声无息取人性命。 程谚的亲兵见此单方面屠杀的人间地狱也个个都想往马车里钻,程谚只好把他们都放进来挤着。 “殿下,虽说祁家人摄威擅势惯了,但就这么杀光东宫的人只怕不好跟上面交待吧。就算他们能交代,我们势单力薄又怎生是好?”名叫张弛的亲兵惶恐道。 “莫瞎操心了,项文辞此番若顺利回京定有大事发生,我既决定帮一程就已然脱不开干系。但也不怕,东宫宿卫好歹是朝廷正规武职编制,这帮人应当不是,皇长兄万万不会糊涂到派他名下的人执行这种任务,他向来作壁上观,连党争都显得事不关己,只旁观太傅帷幄,最怕的就是惹一身骚。”程谚停了片刻,车外打斗声止息,浓郁的血腥气充盈整个峡谷,他又接着道,“太子妃是犁水梅家人,乱世时的镖门世家,大靖立朝后划归东宫编制,只是有一批底层镖师尚在编制之外,想必就是这批人了。不敢声张的编外杀手,被当作山贼杀个精光,皇长兄这是又吃了个哑巴亏,哪里顾得上攀扯我?” 程谚掀开车帘,恰见寻常剑器受不住项文辞的霸道气劲,在他手中折断,于是夺过亲兵手中的武器,搓搓脸装作惊恐万状的模样跳下马车,把剑朝项文辞丢了过去。 相府里祁司衡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原本派去太尉府传信的人回报太尉换防出京,恰在这时御史大夫姚卫良来访,项含卿拜过便告退,姚卫良目送她走远捋须道:“听说你下了格杀令,不给你尚在腹中的孩儿积点福报吗?” 祁司衡见御史台已得信报便知事成,城门探子想是尾随祁封出京,见大势已定才折返禀报。 “孩儿的娘是名满江湖的禄门门主,手下人命数不胜数,为父祖辈皆是筹度暗算的弄权之臣,杀个把乱臣贼子正是为孩儿聚运积福。” 祁司衡放下心来,淡淡笑着引姚卫良往书房去,姚卫良却说:“老夫就是来知会你一声,另有事依照陛下的意思,来问问玉成的意见。” 祁司衡便朝两个把门的御林军扬扬下巴,“那儿呢,可否请姚大人告知一二,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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