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不仅堂而皇之议论谁要当天子坐江山,还说得如此露骨、轻易、随便…… 好像皇位是个萝卜,任由他们讨价还价。 今夜这话若被人听去,这两位就算不被斩首,也得削爵。 他们好像根本不怕。 胆子未免太大了点。 但他仔细想想,无论是从当朝政局、魏家与安昌侯府结的仇,还是世家与寒门之争…… 他们最好的选择是联合太子党,一举将寒门拿下。 若放到往常,老六可能会从大局出发,更多的时候他根本不会管这种明摆着的小事。 但现在涉及到祁丹椹。 那个唯一可以影响到他思绪的人。 所以他行事便无所顾忌。 根本不管什么大局、什么仇怨…… 他只要祁丹椹对他低头。 可宣海不甘心,不甘心如此好的局面就成了如今这副僵局。 若是世家与东宫不能联合起来反扑老四,以父皇对老四的宠爱,他们下一次就遇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老四永远是祸端,必须拔除。 于是,他在宣瑛起身,喊道:“七弟。” 他刚喊出口,就听到宣瑜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五哥。” 宣海看了看宣瑛。 又回首看了看宣瑜。 宣瑛似乎预料到什么,并未有什么期待看着他。 宣瑜眸子里是不容拒绝的冷硬。 他不想放下大局,但不敢不听宣瑜的话。 他就是世家为宣瑜找的傀儡,宣瑜的手里握着他们母子两以及他外祖父一族的安危。 惹恼了宣瑜,他的世界将是地狱人间。 抉择半晌,他最终屈服了,微笑冲着宣瑛道:“没事,五哥只是想说没事来五哥六哥这里喝喝茶。” 宣瑛点点头,温和道:“五哥不嫌弃就好。” 他早就预料到结果。 纵然宣海是世家选出来扶持的皇子,但他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他就相当于宣瑜的一条腿。 因为宣瑜一条腿残了,在皇嗣充足的情况下,注定他与皇位无缘。 所以魏家就选出宣海来走帝王路。 而实际上宣瑜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他虽与宣瑜这个脑子不正常的谈崩了,但他与他五哥并没有什么仇怨,所以他对他如往常那般不亲近也不生疏。 他走到祁丹椹身边,道:“我们走。” 他从不喜受制于人。 更何况宣瑜想要的是祁丹椹。 他不是那种拿下属去换大局的人。 就算这次没有世家相帮,不能彻底将老四踢出局,他也能薅下老四三层皮。 现在薅老四三层皮,下一次再薅他三层,总有一天,他会将老四薅得只剩骨架。 祁丹椹看了宣瑛一眼,站着没动。 宣瑛不悦道:“你干什么?” 祁丹椹道:“下官有两句话想同肃王殿下说,片刻就好。” 宣瑛脸色难看至极。 他不想祁丹椹靠近宣瑜。 也不想祁丹椹答应宣瑜那令人作呕的要求。 但他更不想强迫祁丹椹。 现在是散衙时间,祁丹椹有权决定自己要做什么。 他立在画舫阑珊灯火下,琉璃烛光将他的俊美侧颜照得一片流光溢彩,仿佛破晓的朝阳,连黑夜都压不住他的光芒…… 他盯着祁丹椹,若他说不许,他自有办法不让祁丹椹靠近宣瑜。 更何况祁丹椹喜欢他,一定听他的话。 可他凭什么呢? 凭着祁丹椹喜欢他,就要听他的话吗? 这个世界没有这样的道理。 祁丹椹是人,有自己的思维与想法。 他看着他。 半晌,烦闷道:“你想干什么,跟本王有何关系?不用跟本王说。但本王不允许你因为这件事走错的路,所以不管你说什么,若是宣瑜提出的条件太过分,本王也不会答应合作。” 祁丹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他踏着阑珊灯火清冷河风,缓步来到宣瑜的面前。 月光与灯火交相辉映,在他身上披上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连每一缕被清风吹起的发丝都好像笼罩着一层微光。 宣瑜倚靠着画舫栏杆,背后是倒映着两岸灯火与月光星尘的湖泊,微风轻轻吹拂撩起他额前碎发。 他目露笑意看着祁丹椹缓缓向他走来。 从记忆中那个孩子,走着走着,变成现在这个男人。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仿佛他在欣赏一件绝美珍品。 祁丹椹上前行礼。 宣瑜阴鸷的眼底笑意满满:“你答应本王的要求了?” 祁丹椹缓缓摇头:“不。” 宣瑜毫不意外,眼底笑意不减:“哦,那你想对本王说什么?” 祁丹椹上前,附耳,随着他俯下身体,长发缓缓垂落。 宣瑜好像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混着江风袭来,清冷的,惑人的…… 借着阑珊灯火,他看到他左后耳的红痣。 米粒大小,鲜艳如血…… 他想咬他一口。 但他不敢。 他怕吓跑了这个人。 他做事从来无所顾忌,这还是第一次产生害怕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害怕吗? 他没有人的正常情绪感知,但祁丹椹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他听到祁丹椹慢慢道:“只是来告诉殿下,殿下一直寻找的答案是对的。幼年时,龚州土匪确实将下官带到京都。” 他是他要找的人。 祁丹椹真假参半。 他确实是宣瑜要找的人。 当时并不是他被带到京都,而是他被土匪劫掠,从京都带到龚州。 当然,他不会说出真相。 宣瑜哈哈大笑,阴柔的眼睛因剧烈的笑声而上扬。 半晌,他停止笑声:“告诉本王一个本王早就知道的答案,不觉得无趣吗?” 他并未觉得无趣,甚至还很开心。 祁丹椹并未受挫,直起身,目光坚定如磐石般直视他:“那殿下,不想同下官有对决的机会吗?” 宣瑜收敛笑意,认真打量起祁丹椹:“你似乎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继续。” 祁丹椹:“世家与太子合作,将四皇子踢出局,剩下的是你方同我方交锋。为了双方各自的阵营,你我势必形同水火,我们做不成唯一的朋友,还能做唯一的死敌,毕竟没了四皇子,下官也只能将目光与精力从闲杂人等身上移开。难道你想看下官同四皇子斗智斗勇,费尽心思吗?” 他不屑于利用任何人的感情。 也不曾觉得利用别人的感情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他本来就是个政客,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他不是宣瑛,没有那颗赤子之心。 但对于宣瑜,他一直想逃,但他发现宣瑜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从对方认出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此生除非死亡,否则宣瑜会一直缠着他不放。 宣瑜这样的人,情绪起伏不定,人生了无牵。 既然他惦记着他,他病态的想拥有他,不如直接利用。 宣瑜目光变得危险,他清醒的知道祁丹椹利用他,但他不在乎。 他不允许他的目光落在任何人身上,无论是爱或恨。 他不允许他的视线落在其他杂鱼身上。 他更不允许他为别人花尽心思。 他们都不配。 他低声笑了起来:“那本王可得好好想想。” 他只能为他花费心思。 老四算个什么东西,占有了他五年尽心尽力的辅佐,他早就该死了。 如果不能做唯一的朋友,得不到所谓的爱,其实做唯一的仇敌,得到他全部的恨,也不为一种选择。 宣瑛站在一旁,看着祁丹椹凑近宣瑜,心里堵得难受,像泰山之石整个砸在心头,莫名的焦躁愤怒。 耳畔突然传来沈雁行的话:“他不喜欢你时,你会难过。看到跟别人在一起时,你会吃醋,会愤怒会焦躁。看到他难过时,你也会跟着一起悲伤……酸甜苦辣醋……才叫爱情。” 他很愤怒。 祁丹椹明明说喜欢他,现在却堂而皇之的跟别人耳鬓厮磨。 他非常焦躁。 一股怨气堵在他的胸口,不上不下,整个人快窒息了。 难不成真吃醋了。 不,他没有吃醋。 他不喜欢他。 可他们贴的很近。 为什么说了半天没说完? 他们说了什么,这风浪太大、汾河两岸太嘈杂,他听不清…… 宣瑜为什么色眯眯的…… 宣瑜为什么笑得贱兮兮的? 他们该不会商量去哪儿泛舟夜湖吧? 他们该不会又要去看花喝茶吃糕点,直接跳过诗词歌赋,进入人生哲学吧! 我不吃醋。 我不吃醋。 我不吃醋。 他默念三声。 念完三声,他内心咆哮。 老子吃醋怎么了? 又不犯法! 老子断袖怎么了? 又不可耻! 老子今天就断袖了。 老子叛变了。 内心咆哮完,他就出现在祁丹椹身边,将祁丹椹往后一拉,目光沉凝打量着宣瑜,眼底倒映的两岸灯火像滚滚火焰燃烧着:“说话就说话,贴的那么近干什么?” 宣瑜眼底笑意不减,道:“你难道没看到吗?是你的祁少卿非要来贴本王,与本王无关。” 他随手端起盘子里的葡萄,往嘴里一丢,笑容如蜜,目光黏腻:“当然,有些悄悄话是不能让别人听到的。是吧,祁少卿?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祁丹椹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与宣瑜幼年的事,没必要让宣瑛知道。 他默认不吭声。 宣瑛心底的无名怒火燃烧更旺,向来喜欢阴阳怪气让他不甘示弱道:“也是,你也就只能这个时候听听悄悄话,不像本王,天天同祁少卿在一块。” 宣瑜并未生气,相反心情不错道:“既然祁少卿开口了,本王就同意与你们合作。” 宣瑛瞪了祁丹椹一眼,便将祁丹椹拉走。 宣瑜看到两人消失在画舫渡口的身影,眼底笑意经久不散。 宣海尚在懵逼中,道:“六弟,你真的同意与他们合作了?” 宣瑜:“嗯。” 宣海不解道:“可你刚才……难道是祁少卿答应同你……” 祁丹椹不像是为了政局会妥协的人。 宣瑛也不像为了政局牺牲属下的人。 宣瑜摇头:“不,他说出更诱人的理由。他说得对,本王怎么能让他把心思用在别人身上呢?做不成唯一的朋友,就做唯一的仇敌,朋友我要做,仇敌我也要做,他的目光、情绪只能落在本王的身上。老四那条杂鱼不配,他早就该死了,他拥有了祁丹椹五年的辅佐,他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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