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瑛陷入沉思。 手中碗不自觉落入水中,满碗鱼食引来锦鲤哄抢,鱼尾摆动,水珠溅了他一脸,他才回过神来。 “确实像巧合,一个龚州的佃农子,怎么可能认识昔年早已死透的骠骑军暗卫队中尉?这两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但若是发生在祁少卿身上,巧合也就不是巧合。” 右一冬猜测道:“会不会是飞羽为了隐藏身份,留在祁少卿身边,企图为苏国公报仇?” 宣瑛淡淡道:“你觉得飞羽与祁丹椹,谁聪明?” 右一冬脱口而出:“当然是祁少卿,能与殿下在朝堂对峙五年,祁少卿聪慧绝非一般人能比。” 宣瑛:“那你说飞羽潜伏在祁丹椹身边,他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若是知道,为何还将人留在身边?若是不知道……这绝不可能!祁丹椹若是连身边的人底细没摸清,他也就不配与本王相斗五年。再查,这次不光要盯紧飞羽,更要盯紧祁丹椹,尤其是他靠近悲画扇就通知本王。” 右一冬:“?” 这有必要的关联吗? 他莫名的心疼祁丹椹了。 他一个少卿,没老婆没家人,孤寡一人,有点特殊癖好,现在还不能去悲画扇找乐子。 左夏穿过回廊,来到湖心亭,道:“殿下,属下调查清楚了。” 宣瑛点头,示意他说。 左夏一本正经道:“秋风,原名沈秋风,年二十六,幽州人士,尤擅琴。在悲画扇从事……” 宣瑛不耐烦:“捡重点的说。” 左夏:“他卖艺不卖身。” 右一冬:“?” 宣瑛:“……” 在宣瑛注视的目光中,左夏再次补充:“祁少卿从未进去过悲画扇,听说他当年来京都赶考,囊中羞涩,是秋风公子买了他一阙词,两人就此结识。后来,他多次去找秋风公子,也是在悲画扇门口让人通传的。以及,祁少卿从未与秋风公子在外面过夜。” 宣瑛点头,温和笑道:“很好,本王知道了。” 右一冬与左夏同时看到自家主子多日的阴郁散得干干净净。 他们在主子如沐春风的笑容中走出湖心亭。 右一冬不解道:“祁少卿为何从没进过悲画扇?按照殿下所言,祁少卿应该是悲画扇熟客。” 左夏摆手:“我怎么知道?你有钱吗?借我点,我现在身无分文。” 右一冬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给他,满脸“你小子别驴我”道:“你不是昨日才领的俸禄吗?你还存了几千两老婆本,那些钱呢?” 左夏:“殿下让我替他查祁少卿与秋风公子的关系,以及他在悲画扇还认识哪些公子,我就去悲画扇打探消息,你知道悲画扇多离谱吗?一杯水,家里普通的白开水,连糖都没加,就要三两。一个座位半个时辰二十二两起步,里面的小厮看到五百个铜板的小费,连白眼都不屑于给你一个。这些天打探消息,我花了几千两……” 右一冬现在知道祁少卿为何没进悲画扇了。 穷的。 那地方是销金库,是王侯公子、风流名士扎堆之地。 祁少卿穷得府邸那个小花园都种不起花,只能种点土豆黄瓜茄子! 左夏握紧刀:“我接了个杀手的活计,你的钱过两天我就能还你!” 右一冬:“……” 右一冬:“殿下喂鱼掉了一个碗在湖中,是珊瑚石的,市价三千两,你可以捞起来拿去卖。以及湖中锦鲤乃金钱锦,十两一条,偶尔拿一两百条应应急,没什么的……” 左夏不自觉看向手中那锭金子。 == 沈雁行来找宣瑛时,宣瑛在湖边快乐的喂锦鲤。 他趴在栏杆上,冲着湖水傻笑着,不自觉的一大把一大把将鱼食扔进水里。 那些金钱锦不知饱,被喂得肚子鼓鼓的,旁边还有撑死的两三只翻着肚皮,死不瞑目瞪着宣瑛。 沈雁行狐疑不解道:“近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这么开心?” 宣瑛警觉:“本王很开心吗?” 沈雁行从对方头发丝儿看到脚尖,对方明艳俊美的脸上挂着笑容,不是那种惯常的阴阳怪气的冷笑,或张扬不羁的讽笑,而是如同灿烂旭日的笑容。 他的琥珀色凤眸里倒映着春水金鲤,一派的温和幸福。 就连他紫金色缎衣都仿佛镀上一层光。 柔和的,幸福的光。 他反问道:“你难道不开心吗?我一上回廊,就看到你对着湖中锦鲤笑,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的两个侍卫刚离开,是他们带来什么好消息吗?朝中有新的动向了?” 宣瑛顿时警铃大作。 他竟然因为这件事开心。 因为祁丹椹与秋风没有关系而开心! 完了,完了! 难不成真的被祁丹椹下了降头? 沈雁行看到宣瑛眉头突然凝重,道:“你又怎么了?眉宇深锁?” 宣瑛蹙眉道:“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巫蛊,或者下降头吗?这种邪术真的存在吗?” 沈雁行紧张兮兮朝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你疯了?竟然说出这种话?” 历朝历代因巫蛊死亡的太子皇子不胜枚数。 见没人,他放了心,道:“怎么可能是真的?若是真的,大家还当什么帝王勋爵,学什么治国之策?直接去学邪术,让天下人奉自己为尊不就好了?” 宣瑛并非愚昧之人,他也知道那种事不可能存在。 他郁闷道:“如果你因为某件事很开心,这说明了什么?” 沈雁行目光炯炯盯着他:“说明这件事是你期望的,合你心意。” 宣瑛震惊。 他竟然期望祁丹椹与秋风没发生关系! 他不死心问:“如果是人呢?” 沈雁行好奇追问:“谁?” 宣瑛瞪着他。 沈雁行了然于胸道:“说明这个人合你心意,你喜欢他!只有你喜欢他,他才会牵动你的思绪!” 宣瑛瞳孔地震:“不可能。” 他不可能喜欢祁丹椹的。 他长得又不好看。 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反驳:额,其实也不错,很耐看。 他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另一个声音反驳:但他足智多谋、算无遗漏、冷静果断…… 他是断袖。 另一个声音反驳:他是唯一一个同你对视,就知道你想什么,他是最了解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同你心有灵犀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你不反感且不过敏的断袖。 啪嗒,宣瑛裂开了。 沈雁行还在继续道:“当然,开心并非喜欢一个人的标志。” 宣瑛忙点头:“你说得对。” 所以他不喜欢祁丹椹。 沈雁行:“喜欢一个人,并不光光会因他开心。他不喜欢你时,你会难过。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时,你会吃醋,会愤怒会焦躁。看到他难过时,你也会跟着一起悲伤……酸甜苦辣醋,才叫爱情。” 宣瑛:“……” 宣瑛:“那,还有没有其他情况?” 沈雁行:“有。” 宣瑛振奋精神。 肯定是这种情况。 沈雁行:“你馋他身子。” 沈雁行:“如果一个人让你觉得开心,要么是你喜欢他,要么是你喜欢上他。” 宣瑛仔细回想。 自己绝不可能喜欢祁丹椹。 他又不是断袖,怎么可能喜欢祁丹椹? 所以,自己真的是因为密室发生的那件事儿? 他内心坚定这种可能。 自己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所以念念不忘。 第一次都弥足珍贵。 且当时他确实挺爽的。 沈雁行见宣瑛一脸凝重,凑过来好奇道:“你馋谁的身子?祁少卿?” 他一眼就看穿宣瑛是因为心里有祁丹椹烦恼。 因为一个人开心,可以是他喜欢这个人,也可以是他睡得很开心。 可往往大多数睡得开心,就代表心里是喜欢这个人的。 否则睡完就忘记了,谁会一直惦记着?会被牵动思绪而开心对着锦鲤傻笑? 悲画扇与笑春风的那些嫖客们睡小倌姑娘时很开心,可第二天醒来说不定连姑娘公子的脸都记不清了,甚至他们都不记得姑娘公子的名字。 宣瑛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沈雁行,仿佛他说了句没脑子的废话,道:“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 沈雁行内心嘀咕:不是祁丹椹,那是谁? 宣瑛:“本王馋他的手。” 沈雁行:“……” 啥子鬼。 沈雁行星星眼,满眼都是我很可爱无辜单纯,道:“具体说说。” 宣瑛:“你不懂。” 沈雁行:“你说了我就懂了。” 宣瑛不想理他,往湖心亭外走去。 沈雁行追上:“我知道这不是我不付钱就能听的,我愿意付钱。殿下,你看要多少钱……” 王府长史迎面而来,道:“殿下,太子殿下说今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让您全权拿主意,他不会过问。” 宣瑛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雁行也来了点兴趣,好奇道:“这桩惨案能在这个节骨眼被爆出来,背后肯定有人在推动,我们要如何处理?” 宣瑛勾唇冷笑,眸子里除了温和笑意,还有一抹冷酷的肃杀之气。 “四哥这么多年,还是乐于作死。既然有人想把这件事闹大,闹得让父皇也兜不住,我们为什么不顺势而为?这把火越大,殃及的池鱼就越多,届时父皇也会权衡为四哥兜底划不划算。” 沈雁行蹙眉:“是魏家做的吗?这个节骨眼上,很难不怀疑到他们的头上,前脚安昌侯废了魏霄,这才几天,他们就疯狂反扑,如此缜密的筹谋,如此短时间的策划,当真可怕。” 宣瑛意兴阑珊:“谁知道呢,或许……” 他的话没说出口。 他想到谁,谁就来了。 祁丹椹站在湖岸边。 他一身烟青色衣衫,外罩着春季薄纱外衣,晚风徐徐而来,吹起衣袂翩翩。 他提着小篮子,篮子里装满了晶莹玉润的红樱桃,颗颗饱满润泽。 两人之间隔着碧绿湖水与嫩绿垂柳…… 沈雁行顺着目光也看到祁丹椹。 他收回目光,正好看到宣瑛的眼睛。 宣瑛琥珀色瞳孔里,岸边的柳树不是青绿色,而是粉红色,他眼中的祁丹椹不是个样貌清秀无甚特别的男人,而是个脱尘天仙…… 此刻,天仙下凡为他献爱心来了! 他知道宣瑛没救了。 厌恶了十几年断袖,自己却成了断袖。
160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