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力角逐中。 他按照长幼有序选了三子宣帆。 宣帆母家也是世家,只是并非京都世家,而是梁淮世家。 这些世家攀枝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京都还是梁淮,有何分别? 他不甘心。 就算宣帆不是出自京都三大世家又如何? 他始终是世家出来的皇子。 他上位后,只会扶持出另外一批世家,那么皇权永远会受到世家的掣肘。 在他仅有的几位皇子中,只有老四与老七符合他的要求。 老四母家是没落庶族,老七母家乃商户。 但是,老七已经被贤妃收养,他忠实的拥护太子宣帆。 所以,他只能扶持老四。 他花了比先太子更多地心血去栽培他,他为他铺路,他教他帝王权术。 事实证明,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他刚愎自用、恃宠而骄,尽干出些没脑子的事。 几次三番惹了祸端都只能靠他善后。 如今,他又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此刻的嘉和帝,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笼罩。 他既体会到了刘皇叔的先帝创业未半而半道崩殂的无奈遗憾,又体会到了诸葛孔明的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惨凄凉。 明知道阿斗是扶不起来的。 可他不甘心。 不甘心看着自己兢兢业业半生,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他知道,以老四的脑子,就算他当了皇帝,也无法驾驭住世家这么个庞然大物。 李从心请示道:“圣上,需要奴才出面将流言蜚语压下去吗?” 嘉和帝精疲力竭道:“压下去有什么用,压得下去流言蜚语,压得下去人心吗?这桩事能闹得这般大,背后肯定有人在推动,不是太子党就是世家,他们敢推动就代表着早就想过后续。朕可以帮老四掩盖罪行,但朕不能帮他解决所有的事情。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解决所有问题的能力,那么他就不该犯错……” 他悠悠叹口气:“这点,他比宣其差远了。老二这一生,只犯过一个错。这一个错,却让他付出了命。” 二皇子宣其,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也是永远不能提的痛。 若李想与李从心敢直视天颜,就会发现嘉和帝布满血丝的眼眸中蓄满了泪。 有对儿子的寒心,也有对亡子的痛心,更有对一生抱负终成空的无奈无力。 他冲着李从心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你为老四善后,做的够多了。这次,朕再帮帮老四,让刑部审理此案,其他的就看老四自己了。如果他连这个问题都无法解决,最好早点从这个舞台退出去,至少还能保住一命。” == 祁府,花园。 祁丹椹站在花园中摘着樱桃,地上放的小篮子已经装了半篮。 他买的这座三进三出的宅邸虽小,但五脏俱全,该有的设施一件不少。 他这花园虽不如安昌侯府半座阁楼大,也不如锦王府的一间水榭宽,但花园里应有尽有。 不仅种了数种花草,也种了瓜果蔬菜(反正什么能活种什么)。 此刻他背后十几株土豆开花,面前这株樱桃饱满莹润。 他摘樱桃到一半,飞羽走进来,道:“公子,秋风公子给的信。” 祁丹椹拿起布帛擦了擦手,接过信,一目十行扫完。 道:“真是丰收的季节,硕果累累。” 南星接话道:“可不是,这樱桃树种了五年,就今年结的果子是甜的。” 祁丹椹笑而不语,将那半篮樱桃交给飞羽道:“告诉秋风,他办的不错。接下来就适当放出些证据,魏家与太子很快就能查到四皇子头上。” 飞羽点头道:“是。” 看着飞羽走出庭院,祁丹椹再次望向满枝晶莹润泽的樱桃树。 今年的丰收,何止是樱桃? 那日,给钟鸿才收尸,为了找齐钟鸿才的骸骨,他翻了几具尸体,直到发现一个埋尸的坑,接着又发现几个埋藏尸体的坑。 根据尸坑,他估算了遇害者高达三百多人。 他入朝堂起就在刑部,之后调任大理寺,与尸体打了数年交道,一眼就看出那些尸体并非罪犯的骸骨。 他知道此事有蹊跷,回京查遍档案,也不曾见过有这么多失踪人口。 但很快,他猜到一个可能。 当年他辅佐四皇子时,四皇子对他极其信任,带他去过他在京都远郊庄子的地下斗兽场。 那是一处山环水绕风景优美的别庄,这么美的别庄里却饲养着凶残的野兽。 四皇子天性凶残,喜欢些带血腥的东西,但他是皇子,自幼被教导要爱民仁善,要修身养性。 他的岳父、幕僚全都不允许他沾染这些东西。 可一个人怎么能改了本性? 所以他修建了这个斗兽场,专供自己私下里取乐。 他的岳父、那些寒门出来的官员也不敢将他逼得太紧,反正用一些猛兽相斗取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不就相当于将斗鸡变成斗虎、斗狼了吗? 那时的祁丹椹根本不关心四皇子有何爱好? 他只告诫他若是想往上爬,就不能有这些污点。 王朝允许一个满身血腥的人做皇帝,却不允许爱好血腥的人当皇帝。 他要他趁早将这些东西清理掉。 四皇子当即非常不高兴,但碍于祁丹椹辅佐他重新成为亲王,便答应祁丹椹会将这些东西清理。 后来,祁丹椹未曾注意这些。 他并不关心四皇子能不能当皇帝。 他对他只有利用。 只是从乱葬岗回来探查此事后,他意识到不对劲。 经过他暗中调查,他发现四皇子已经不满足于斗兽,而想要玩得更刺激一点,他要玩斗人。 四皇子这些年来,认识了一批同他一样骨子里有暴戾因子,爱看血腥搏斗场面的人…… 这些人要么是有钱的豪商,要么是行走天下的势力,要么有其他方面的背景。 他在找到同类的同时,又能被人提供各方面的利益。 这是一项百赚不亏的买卖。 一开始大家都很安分,只是简单看个兽类相残。 后来随着人感官对刺激事务的升级,逐渐觉得斗兽也没什么乐趣。 有人提议不如让人同野兽搏斗吧。 野兽搏斗再精彩,也不如能走会跳会哭喊会求饶的人相斗精彩。 人的骨子里是残忍的,尤其是对于欲望的满足。 一旦有个什么想法,他们就算当下否决,日后也会付诸于实践。 尤其是像四皇子这种暴戾自负之辈。 他从不会亏待自己。 他先是利用自己的权势,在刑部弄了一批死囚,看这些死囚与野兽搏斗…… 可哪有那么多强壮的死囚供他取乐? 他开始在各地买来身强体壮的家仆,把他们培养,与那些野兽搏斗。 再后来,他看人与野兽搏斗没什么新鲜感,就想看人与人搏斗。 再再后来,他看强壮的人搏斗没什么新鲜感,就想看孩子与老人、老人与老人、孩子与孩子、孩子与小野兽、老人与重伤垂危的年轻人…… 他逼得人如同野兽那般相残相杀。 他的想法五花八门。 但他有权势,有金钱,有地位,有人脉,因此那些想法被他一一实现。 那些重伤死去的人,搏斗中丧命的人,伤口感染恶化而死的人……都被他伪装成死刑犯,埋在了乱葬岗。 乱葬岗那鬼地方,到处都是尸骸,把尸体埋在那里不会被发现,更何况他还做了一番伪装! 他所想不错,一般人谁会去那种地方?正常人经过都得绕十里地。 就算有人误打误撞去了,难道还真的去将那些尸首挖出来吗? 就算那些尸首不小心裸|露在外,正常人也不会去看的吧! 可那天,祁丹椹不仅去了,还将那些尸首挖出来了,并推测出那些尸首不是死刑犯的。 他顺藤摸瓜查到了四皇子的头上。 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让这桩案子真相大白。 因为他知道,但凡能够遮掩,嘉和帝一定会为四皇子遮掩。 让案子呈现在众人面前很容易,但真相不一定大白。 直到那日在安昌侯府的密室里,他听到安昌侯的密谈,突然冒出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是为安昌侯量身定制的。 两步,粉碎安昌侯的所有筹谋。 第一步,断其后路,让他与世家决裂。 第二步,毁其希望,让他辅佐的四皇子落马。 第一步,太子与宣瑛已经帮他完成了。 安昌侯彻底与魏家决裂,魏家因为魏霄的缘故,迫不及待的想找他复仇。 如今是第二步,他将四皇子这桩事公之于众,暗中操作,闹得满城风雨。 之后再放出证据,直指四皇子。 接下来,他只需要劝说太子与宣瑛,联合世家,共同将四皇子彻底踢出这场擂台。 以魏家现今被点燃的怒火、对安昌侯的仇恨,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答应合作,将四皇子拉下马。 届时,就算嘉和帝想保下四皇子,也得看世家与东宫愿不愿意让步。 这一次,不会有第二个祁丹椹再将四皇子扶持起来了。 当初安昌侯一句话让四皇子将他舍弃。 这次,他只用两步,就粉碎了安昌侯的退路与希望。 他们父子间,注定无法共存。
第42章 锦王府。 宣瑛斜倚着湖心亭长廊,拈起碗中鱼食,撒入湖中。 锦鲤在水中噗通噗通抢着饵食。 听到右一冬汇报到关键处,他神色一凝,道:“你再说一遍。” 右一冬只得重复道:“属下回京调查许久,发现祁少卿的那个护卫飞羽,确系是早年骠骑军出来的,他似乎官职不低,是骠骑军暗卫队中尉。当年,这支中尉队负责暗杀,由苏国公苏泰直接统领。后来,钟台逆案发生,骠骑军暗卫队全部被处以极刑,无一活口。” 宣瑛这次没有喂鱼,却每个字听得清楚。 右一冬见主子没发话,继续道:“至于他怎么逃过死劫,属下没查出来。在祁少卿当上刑部侍郎后,遭遇过几次刺杀,祁少卿就重金招护卫,在众多人中,选中了他。” 宣瑛知道这件事。 当年那几场刺杀还有他安排的。 “你说,这一切是巧合吗?” 右一冬点头:“看上去确实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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