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这么多年,他才看清想要家族荣耀,就得有权势。 想要有权势,就得有能驾驭住权势的人。 而齐家上上上一代没有,上上代也没有,上一代更是没有。 或许是老天给齐家的补偿。 他这一代出了一个他,下一代出了个齐云桑。 他当年教家族子弟练字时,只有次子齐云桑沉稳不急躁的从三岁到五岁,练完了两百缸的水。 那时的别家的孩子还在玩泥巴,打陀螺,字都认不全。 他却能诗会赋,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可从那孩子娘亲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若掌权,必然不会被齐家这尊大船载着走,他只会自己掌舵,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届时说不定会带着家族共沉沦。 齐云星紧紧握着拳头,阴冷盯着祁丹椹远去的背影。 他将来一定要这个人踩在脚下,让他父亲知道究竟谁不如谁! == 祁丹椹与宣瑛到了雅间。 不一会儿饭菜就送来了。 让祁丹椹震惊的是,宣瑛完全是照着安昌侯那桌点的菜,一模一样的菜式,一模一样的茶点。 在他的面前还放着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长寿面。 他震惊看向宣瑛道:“这是……” 宣瑛大方道:“你盯着人家安昌侯那桌菜看了那么长时间,本王又不是小气的人,当然得满足你。不得不说,安昌侯还是挺有品味的,点的都是醉琉璃最贵的。” 祁丹椹指了指那碗长寿面:“下官又不过生辰。” 宣瑛蹙眉反问:“那你为什么盯着那碗摔了的长寿面看?这玩意儿谁说一定要生辰的时候吃?你不要这么无知迷信。” 祁丹椹狐疑道:“可下官从未听说醉琉璃有长寿面?” 而且,安昌侯府有个厨子,来自西北,做面很好吃。 齐云星很爱吃他做的,若他猜的不错,今日齐云星的长寿面也应该是他做的。 所以,他面前这碗面来自哪儿? 宣瑛满脸嫌弃道:“安昌侯府真穷讲究,竟然让府邸的厨子来醉琉璃给齐云星做长寿面。刚刚安昌侯不是让小厮重新为齐云星做一碗,咯,就在你的面前,本王命人在面起锅装碗时,偷了过来,你趁热吃。” 祁丹椹:“……” 他其实十分不愿意触碰安昌侯府的任何东西。 就连上次给安昌侯过寿,他也只是吃一些外食。 京都不少侯门高爵办酒时,会从外面采购点心与酒楼的招牌菜,他上次也只是吃了点醉琉璃送到侯府的招牌菜。 安昌侯府的东西让他觉得恶心。 就连安昌侯教给他的书法,他也全摒弃不用。 现在,他突然很想尝尝这碗面的味道。 他拿起一个小碗,打算分一半给宣瑛。 宣瑛不解道:“你干什么?” 祁丹椹:“我吃不了这么多,分你一半。” 宣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道:“长寿面是一根,不能断的,断了就不长寿,你有没有点生活常识?” 祁丹椹:“……” 这他娘的到底是谁无知迷信?
第41章 嘉和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二,京都荒郊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案件。 一个猎户追踪猎物来到京都郊外最大的山脉武进山,他误入武进山乱葬岗,发现了一个埋尸的坑,里面有数十具男性尸体。 同一具尸体上面有刀伤、剑伤、摔打伤,也有野兽啃噬留下的伤…… 有旧伤,亦有新伤…… 这些人中,有儿童,亦有老人。 他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回到村里告诉村长,村长匆匆带着他去了县衙,报了官。 当地县令听闻后,连夜到乱葬岗,挖出数十个这样的深坑,埋藏的尸体有三百六十七具,还有一些零碎的人骨头,粗略估计,遇害者至少高达四百人…… 造成那些伤的手法之多,伤形成的时间跨度之大,以及这些亡者的年龄差距,让人难以想象。 这些人致命的伤均不一样,死亡的时间也不一,有几年前死的,亦有最近几个月死的。 虽然这些亡者被人伪装成罪犯砍头枭首的模样,但他们头颅被砍断明显是死后所为,主要是为了将他们同乱葬岗的尸体混为一谈,从而达到弃尸埋尸的目的。 当地县令不敢担责,便差人去京兆尹府报告这一桩骇人听闻的案子。 京兆府尹连忙去武进山,将场地封锁起来。 但让京兆府尹觉得奇怪的是,这些年京都以及附近州郡县没什么人口失踪,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死亡事件。 这些尸体好像凭空出现在乱葬岗一般。 就像有人这几年陆陆续续在这里抛尸一样。 京兆府尹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闹大,命人封锁消息。 不知为何,这件事不胫而走,闹得满城风雨。 流言越传越广,如同汹涌波涛般渗透每一个角落,甚至还有文人才子借此写诗抨击朝廷。 一时之间,无人不知这桩惨案,就连街边稚子孩童都编出四五首歌谣传唱。 == 皇宫,含心殿。 金碧辉煌的殿内,蜀绣织锦帘幔被金钩挂起,只垂落蚕丝蝶翼白色遮光幔。 嘉和帝闭目躺在榻上,脑袋搁在琉璃玉枕上,花白长发散在脑后,被李想一缕一缕的抚起,放到铜盆里,搓洗着,李想的干儿子李从心单膝跪在猩红鱼鳞地毯上。 “整个后宫,朕就爱你伺候。只有你,才会让朕舒坦那么片刻。”嘉和帝面容上尽是倦怠疲惫,好似他的疲累是磕在面容上的。 无论他多么放松,多么舒坦,这种疲累从他登上帝位后,就再也没有散去过。 它与皇位共存。 李想褶皱横飞的脸上挂着温和微笑,他语气不谄媚,也不巴结,好似对待朋友那样耐心温柔掏心掏肺。 “那是圣上与奴才一同长大,所以习惯了,其实奴才的手法还不如新入宫的小太监们呢!” 洗着洗着,他的指尖缠绕了几丝黑白交错的发丝。 他将发丝放到宫女端着的托盘里。 嘉和帝平静道:“朕的头发是不是又掉得厉害?” 李想微笑:“只是几根,还是奴才不小心弄断的,圣上不要追究奴才的罪过才好。” 嘉和帝道:“你就会讨朕的欢心。其实朕挺羡慕你的,头发茂密,白发也少。” 李想笑笑:“那是奴才只需要伺候好圣上就好了,圣上对奴才这么好,奴才根本不需要操心会不会得罪圣上。可圣上要操心的是天下之事,是万民之事。” 嘉和帝陡然睁开眼睛,目光幽幽:“不,那是因为你有个好儿子,他做事周全妥帖,不会让你为他操心。而朕的儿子们,他们要么狼子野心,想要朕屁股下面的椅子。要么互相残杀,彼此算计。要么尽做一些没脑子的事情,等着朕收拾烂摊子。最近,闹得满城风雨那桩案子,你们父子知道了吧?” 李想点头道:“奴才听说了。” 李从心跪地道:“奴才也听说了。” 李想缓缓道:“圣上的意思是,这件案子与几位王爷有关?” 他八岁入宫就伺候嘉和帝。 那时的嘉和帝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他是嘉和帝的身边人,也是从来对他不曾有过任何隐瞒的人。 嘉和帝信任他,除了一些少年情谊,同甘苦、共富贵,也是因为他在他面前毫无保留。 但同时的,他既要做到毫无保留,又要做到保留的恰到好处。 譬如此刻,嘉和帝就不希望他有所保留。 嘉和帝冰冷的声音里透着疲惫:“除了他们谁还能搞出这种事儿?” 李想疑惑道:“圣上怀疑哪位皇子?” 嘉和帝斩钉截铁道:“老四。” 他面上是父亲对儿子的寒心,说出的话,却是帝王的冰冷无情:“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些事,还这么久没有被发现的,只能是某位宗室皇亲。朕的兄弟们,死的死,贬的贬,而朕的皇叔堂兄弟们,他们不敢这么干。只有朕的亲儿子们,才会干这种事。” “先说东宫党,太子稳重良善,老七心思深沉狡诈。他们一个是不耻做这些事,一个是做这些事怕是连尸体都发现不了。再说魏家这边,老五憨厚胆怯,老六内心荒芜冷血,他们一个是不敢做这些事,一个是做这些事怕是连尸体都懒得埋,说不定直接扔在京华大街上。现下,能干出这种事的只有老四。” “只有他,有胆子做,却没有脑子善后。” 他的无奈寒心中,包含着对谋算半生终究一场空的不甘、苍凉、遗憾。 他的几位皇子,他对老四最好,也最有耐心。 不是因为老四多好,也不是因为他多喜欢老四的生母王昭仪。 而是因为他与废太子宣其一样,出自寒门。 他在先帝诸多皇子中,并不出众,也十分不讨先帝的喜欢,他是被世家扶上这个皇位的。 等他登上皇位,他才知道先帝为何扶持出自寒门的皇子。 大琅王朝几代皇帝都受世家的掣肘。 世家会扶持那些出自世家的皇子,用来稳固世家宗族的统治。 准确的说,是世家选定了皇帝,而不是皇帝选定了世家。 从先帝起,世家之权与皇权矛盾争端欲大,最终导致几位皇子自相残杀,他是世家扶持上去的皇子,也是先帝迫于无奈立的太子。 就这样,世家与皇族平和了几年。 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他虽被世家扶持上位,可不愿意受世家掣肘。 所以,他开始慢慢的削弱世家之权。 他的结发妻子虽是魏淑妃,但他选的皇后却出自寒门。 他的皇后早逝,但留下的唯一的儿子宣其却文武全才,正直善良,得尽民心。 他一边削弱世家之权,一边费尽心力培养这个儿子。 他知道世家之权是经过数百年累计起来的,那是世家的底蕴。 他并不幻想能在有生之年结束这乱象,所以他培养了能够继承他意志的太子。 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儿子。 这个儿子如他所期望的那般长大,成为贤能的储君,满朝上下无不对其称颂有加。 可是,他却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带着他全部的心血与期望,死在了宗正寺里。 太子死了,他只能从寒门子弟中再选出一位,可是世家却不再给他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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