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钟毅带人前来,楚习的人被杀得七零八落,他只得带着残兵败卒撤走。 看到楚习撤走,宣瑛力竭的踉跄了一步,被祁丹椹扶住。 祁丹椹扶着他靠向身后的槐树,坐下,自己也支持不住在宣瑛身旁坐着。 左夏与右一冬泄了力,直接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祁丹椹经过一场惊险的刺杀,虽有满腹疑问,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道:“先离开阴山县。” 钟毅点点头,指挥着人给宣瑛等人简单处理伤口,之后一行人快速撤出山林,往西北方向而去。 == 幽州云山县,驿馆。 众人身上的伤全部重新包扎了一遍。 祁丹椹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上点药,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 伤得比较重的是宣瑛与左夏。 左夏胸口中了一刀,那刀离心脏不到一寸,好在伤口处理得及时,暂时保住了一命。 宣瑛右手臂被红缨枪绞断了骨头。 若是不好好处理,怕是以后右手将无法提起任何兵器。 大夫为宣瑛处理完伤口,浑身都汗透了。 宣瑛疼得几近晕厥,但他看到祁丹椹焦急担忧的神色,贴心为他擦汗搽血的紧张的样子,他无端生出一股甜蜜感。 这蜜糖般的感觉让他突然就不疼了。 处理完伤口,大夫叮嘱了许多事项,开了一叠方子。 送走了大夫,祁丹椹看向一直跟着钟毅的少年人,道:“这位是?” 那少年英姿飒爽梳着高马尾,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这群人以他为首,全都听他的命令行事。 他的行为举止看上去也不像一般的兵,举手投足之间倒有他这个年龄的意气风发与天真烂漫。 此人定是出身不凡,且自幼被保护得很好。 应该是某个将军的儿子。 钟毅是戴罪之身,被发配充军。 若没有人帮忙,怕是连军营都走不出去,更别说穿过几百里来黄州救他们。 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少年帮的忙。 能动用这么大的关系,少年人必定来头不小。 钟毅这才向两人介绍道:“七殿下,少卿大人,这位是幽州节度使云将军的独子,托小将军的福,我现在被调入幽州驻扎军,在云府做事。那日京都急报传来,小将军就将此事告知了我。而在那天之前,我收到了祁大人给我的一封信,信中提到你们要去苍山县赈灾修筑大坝,我猜你们可能会出事,便带人前往阴山县。” 在他父亲出事后,他仿佛做了一场很可笑的噩梦。 他在最初来西北的一段时间,非常不适应,几度想轻生。 但祁丹椹在他被发配边疆时,送了他一程,祁丹椹告诉了他父亲的遗言。 他父亲说他是他的骄傲。 他浑浑噩噩二十几年,他不知道哪儿做得让他父亲觉得骄傲。 后来,他站岗时,无意间救了几个边疆百姓。 那些百姓不管他是不是戴罪之身,对他感恩戴德。 看着那些百姓一家人互相扶持走在斜阳余晖中的温馨画面。 他忽然理解了他的父亲。 就如祁丹椹所说。 ——他是个好官。 ——因为他想做一个好官,迫使他无法成为一个好丈夫、儿子、族亲、学生、师兄……甚至无法成为一个好人。 他父亲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千百万这样温馨的画面。 神使鬼差的,他将这件事写信给了祁丹椹。 当时,是祁丹椹带来了他父亲的遗言——无论身处何地,他都是他父亲的骄傲,他以他为荣。 现在,他终于干了一件人事儿。 祁丹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们父子羁绊的人。 他告诉他,仿佛是在向祁丹椹证明,他确实是他父亲的骄傲,他有资格让他父亲以他为荣。 他做的事情虽小,但他在慢慢的变好。 他没有想过祁丹椹会给他回信。 三个月后,回信送到他手里时,他震惊了。 一般戴罪的人,是收不到家书的。 但祁丹椹连这点考虑到了。 祁丹椹给他的信件加了他的私章,四品京都官吏的信件,无人敢拦下。 祁丹椹告诉他,他在被发配去边疆的那日,祁丹椹去乱葬岗找到他父亲的部分骸骨与头颅。 并且他为他父亲立了个碑。 祁丹椹还将他写给祁丹椹的信烧给了他父亲。 祁丹椹告诉他,他父亲一定会很欣慰。 祁丹椹说,他若有朝一日回来,那么他就可以带他父亲骸骨回故乡,堂堂正正的告诉所有人 ——这是一位好官,他为了百姓付出一切,他值得被人铭记。 从此,堂堂正正迎回父亲的骸骨,成了他的期望。 因为这份期望,他忽然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或许是人生有了盼头,他做什么事情都很起劲儿。 正因为这股劲儿,让他有了新的奇遇。 一次意外,他救了出来狩猎、被狼群围攻的云旗。 他出自南方,自幼跟着家里的师傅练习拳法。 云旗对南拳很感兴趣,非要拜他为师,他拒绝了。 后来这倒霉娃子为了偷学他拳法,竟然混到西北军军营里来了。 之后,云旗又倒霉的被派去追击几个西羌的细作。 这倒霉娃子经验不足,被西羌人抓住。 钟毅又救了他一命。 云旗因而越来越仰慕钟毅,非要赖在西北军里不肯走。 他亲爹云吉来了,他都不走,就连西北军将军也拿他没办法。 若是一般人,早就五十军棍了。 但云旗是云吉的独子,西北军将军也不敢得罪云吉这个同僚。 西北军将军与幽州节度使虽都统领着军队,同在西北地区,但两者有本质的差别。 西北军,是边防驻军,防西羌的侵犯。 幽州节度使是震慑以幽州为首的西北三州,防止地方叛乱等。 说白了,一个是震慑附属国,对外的。一个是震慑当地,是对内的。 钟毅被缠得没办法,就答应教云旗拳法,但不答应做他的师傅。 幽州节度使见儿子有长进,又天天粘着钟毅。 为了儿子,他用人情做交换,将钟毅调到幽州云府。 钟毅这一年一直待在幽州云府。 云府有很多朝堂的急报。 在这里,他得知了许多祁丹椹的消息。 在祁丹椹因欺君大罪被抓入狱时,他给他仆从南星写了一封信,问祁丹椹的近况。 后来祁丹椹出狱后,就给了他回信,顺带提了一句自己要去阴山县赈灾。 再后来,幽州又传来急报——魏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京都,太子殿下仓皇出逃。 这是云旗带给他的消息。 得知消息后,他想到去阴山县赈灾的祁丹椹与宣瑛可能有危险。 这两人是太子党的。 于是,他带着自己几个亲信,在云旗的帮助下,赶往阴山县。 好在他来得及时。 祁丹椹没想到当时无意间写的一封信竟然救了他,他道谢:“多谢云小将军的救命之恩,我等必定铭记于心。” 云旗腼腆又洒脱笑了笑:“大人,叫我云旗就行了,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听钟大哥说你是他的恩人,那么你就是我的恩人,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别说我吹牛,这地上跑的、河流游的、天上飞的,在幽州,就没有我弄不来的……还有那些刺客,只要你们在幽州,我护你们周全,就算我不行,还有我爹,我爹是幽州节度使,他特别厉害……” 宣瑛听闻钟毅的话,忧心忡忡道:“你们收到的消息里,可有关我皇兄与母妃的?” 钟毅安慰道:“殿下莫要急,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太子殿下已经逃出京都城,想必已经安全了。至于贤妃娘娘,暂时没有消息,但如今这个情况,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云旗也附和道:“是啊,我爹那里传来的消息是太子殿下已经逃走,那就证明太子必定安全。想必娘娘也是安全的,殿下好好养伤才是大事。” 祁丹椹安慰道:“殿下,京都有雷将军与易国公,他们肯定会保护好太子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养伤,只有你养好了伤,你才能调到兵去救太子殿下。” 祁丹椹话音刚落,云旗就想到什么,道:“七殿下,祁大人,要不你们随末将回幽州州府吧,这里离幽州最近,你们可以在幽州养伤,我爹掌管着三州五万的屯兵,他深明大义,肯定会出兵帮你们的。” 宣瑛若有所思,道:“能有云节度使相助,我们必定能旗开得胜。只是要调动各州节度使的兵,须得父皇的虎符。若我们去找云节度使,以他的深明大义,肯定会帮我们,但是他未有虎符,私自用兵,形同谋逆。饶是我们心知肚明,但难堵天下悠悠众口,更何况,这会被拿来作为攻讦云节度使的借口,我们怎么能陷云节度使于不义呢?” 真是人生处处是戏台啊,苍山县唱罢、幽州又登场。 祁丹椹没想到宣瑛又演上了。 钟毅不懂朝堂,云旗少年懵懂,这两人不知道宣瑛打得什么鬼主意,但祁丹椹知道。 云节度使向来只尊朝廷的命令办事,他深知朝廷水深,也知道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他从来只会明哲保身。 他从不站队,谁当皇帝,他就是谁的忠实拥戴者。 反正听从皇命准没错。 现在太子逃亡,七皇子被追杀,魏家掌控京都…… 局势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世家占了上峰。 所以,他们若去了幽州,万一魏信派兵来找云节度使要人。 他极有可能将他们交给魏信。 或者说,他不会阻挠魏信杀他们。 去幽州不仅不会调到兵,甚至可能连命都丢了。 宣瑛佯装苦大仇深,叹息哀婉道:“我这里有枚皇兄的虎符,只能调用西南驻防军。其实我们早就决定好南下调兵,可惜我们身受重伤,又被追杀……不知道这一路南下会不会命丧途中……” 越说,他越比卖柴火的小女孩还可怜,比地里黄两三岁没了亲娘的小白菜还凄惨:“哎,可怜我父皇,一生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结果却被信任的臣子造反,围困京都。可怜我皇兄,身为正统,却被乱臣贼子追杀,现在更是下落不明,可怜本王与祁少卿,明明是来赈灾,救助百姓,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160 首页 上一页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