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杨知道被打扰的李佩心中不快,见李佩果然冷漠地不说话,他只能自己开口,他的声音不似李佩的犀利,很厚重,很实诚,想到刚才门外玺秀叫李佩“大哥哥”,张宇杨好奇问道:“你是李佩什么人?” 玺秀这才回过神,看了看李佩那张好像往常被他的问题气到了的脸,赶紧回答张宇杨:“是一个朋友。” 张宇杨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佩白了张宇杨跟玺秀一人一眼,“有个这么小的朋友不好吗?显得我年轻!” “额……”玺秀有些无措。 张宇杨保持淡淡的微笑还是没有说话,李佩开了第一句嘴,终于也就不再生玺秀的闷气了,“玺秀,这次是遇到什么天大难关了?门口说话那会儿,声音都吓颤了。” 玺秀低了低头,把最近所思所想如实相告。 张宇杨明显被玺秀说话的主要对象所惊讶,他看见李佩表情开始严肃起来,也看见玺秀依旧是表情挣扎难受。 玺秀说完,三个人里,再没有人说话,李佩久久后才呼出一口气,他盯着玺秀,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玺秀,你早该知道这些事情了。你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只要你还在,那就免不了有知道真相的一天,听你之前跟我说的很多事情,我觉得其实你的妈妈,她曾经想给你好好讲这些事情,但是你的纯洁无邪使她退却。可能是她以前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有可能是你太相信你的妈妈以前说的话,所以对于你来说,很难发现事实,这样的事实似乎是要颠倒你的思想,我明白,很难让你接受这种事情。但是玺秀,这确实是实情。之前我也想过跟你说一下这些,但是想了想,连你最亲近的妈妈都没有说,我就更不应该了,但,其实玺秀,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黑有白,白的永远比黑多,你不用怀疑,你要相信,事实是可以被接受的,而且如果接受它的方式找对了,那你非但解决了矛盾与痛苦,还能获取真正意义上的快乐。” 玺秀望着李佩坚定的眼神,流下近几日的第一滴眼泪,他问李佩:“怎么可能快乐?” “不快乐就只能痛苦,我坚信我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小玺秀,是一个喜欢开心快乐、厌恶痛苦难过、顶天立地的男人。” 玺秀回应李佩给予鼓励的眼神,而一个陌生却让人觉得很稳重的声音传来,张宇杨在玺秀对面的座位上正襟危坐,他很严肃端正道:“虽然我认识你才一柱香时间,但是我跟李佩一样,相信你。” 玺秀破涕为笑。 李佩斜眼看身边的男人,含笑“哟”了一声,被张宇杨正大光明坐过去揽他肩膀,张宇杨破天荒开玩笑道:“就像你的李大哥,他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且他的依靠的,直接就是天地一样雄伟的男人。试着去接受,然后你……就会跟你李大哥一样了!嗯。” 把调侃“顶天立地”的嘴上冲动压住,李佩自认为有一些师德,可不能公然在孩子面前开黄腔。于是李佩嗔叫:“什么李大哥,跟你一样土气啊?!人家叫我大哥哥!” “我比较大,”张宇杨扭头向玺秀,“你可以喊我大哥哥。” “……”李佩拧了一把张宇杨的结实肉块,结果对方无动于衷,他把自己气得跺脚。 玺秀在一边被晾着,呆若木鸡:原来李大哥有伴了啊…… “那个……” 李佩跟张宇杨纷纷转头看玺秀。 “我……” “你怎么?”李佩手里掐着张宇杨的肉问玺秀。 玺秀欲言又止。 张宇杨被掐着肉,面无表情,他插话:“你应该向玺秀介绍一下我。” 李佩翻了个白眼,缩回手给自己揉着,“怎么不能你介绍?你不是人家玺秀大哥哥了吗?” 张宇杨短暂地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他又一次端坐,双手搭膝盖上,对玺秀介绍。 声音比前面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稳重、郑重、庄重。 “你好,我叫张宇杨。这位,李佩,我的对象、伴侣,也是以后的媳妇。还没有领结婚证,好像听说两个男人不能领证,但是我们不需要一张纸证明关系,他是我媳妇,我是他男人。” 李佩斜坐在一旁,哼笑一声,胸膛震动,嘴角是隐隐笑意,眼眶里是闪闪泪的晶莹,“大文盲!没白教你这么几天的读书写字啊!说话都溜了,还是头一次说那么多话,其实需要扯那么多吗,一句老子会一辈子跟着李佩读书写字,多简单。” 张宇杨安安静静听李佩略带哭腔、强颜欢笑地说完那些话,扯嘴角笑了笑,果然是又一次端坐好,要照李佩的指导说一次,结果被李佩哭笑不得地止住了,“你说别人是读书读成书呆子,你怎么作为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比书呆子还呆!” 张宇杨过去抱了抱李佩。 丝毫不觉得两个大男人正大光明宣布关系并且光天化日下的打情骂俏有问题,一旁充当家具的玺秀泪花闪闪,他替张宇杨回答李佩:“因为李大哥读书多,很多,但是你不是呆子,所以张大哥作为夫君,自然就帮李大哥承担了呆的那部分。李大哥读书越多,张大哥就越呆,分不开了。” 李佩这才想起来玺秀还在,没好气地轰人道:“玺秀你才呆,我男人……是傻……”他痛心疾首,想要索吻求安慰,“你快回去,没什么大事你一个人也可以应对,你李大哥张大哥要干羞羞的事情了!快走快走,帮我带上门!” 玺秀带着祝福的目光一溜烟地闪人。 张宇杨却是一脸呆呆,小声跟李佩说:“其实玺秀说的不错,挺好的。” 为人师表的李佩:“好个屁。” 张宇杨感叹李佩跟他熟了之后就开始没个老师的清高样了,他又回忆了一下玺秀说的话,重复一遍最后那句话,他道:“分不开了。” 即将为人媳妇的李佩:“为什么熟悉了之后我发现你有点肉麻?” 张宇杨摇摇头,说他不知道,然后深吻了李佩,跟他说:“你觉得这肉麻的话,我以后还会这样,你不要嫌弃我。” 李佩呵了一声。 “做饭!要不是你做饭好吃,你看我嫌不嫌弃你!” 呵,连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张宇杨李佩都敢要,更别说会肉麻的一个老实人张宇杨,李佩,最喜欢会无意调情的张宇杨。
第四十二章 身世(一) 县太爷府邸,裴家两父子面对面坐着,中间坐着个谢林,隔岸观火。 父子俩无疑是为了一个女人在争执,本是统一战线的两人,因何而争,讲实在的,谢林把他们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就是没听明白他们俩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阵势。 裴绩不想跟儿子再讲那么多了,他摆摆手,“别讲那么多了,我这边自己去找我娘……”忽而觉得自己的称呼不太对,于是裴绩改口,“你奶奶。” 裴锋爵无奈地抬高了视线,望向屋子里高挂的一副字画,看了一会儿,语气带着些疲惫,转头再次向父亲解释:“爹,你信我吧,光明正大去一定不比悄悄去来得稳妥,我跟你说了我在香春居待了一个月,我还能不知道情况吗?” 裴绩也无奈,终于拿他的经验来堵儿子的嘴。他知道,一旦这话说出来,儿子就真的要无奈了,可能会被自己气到,但是不说出来儿子就不肯罢休,这也不是个办法啊,于是他还是得说:“我从你奶奶肚子里出来,我被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养了五年,我能不比你了解她?” “……”知子莫若父,裴锋爵果然被气得失语,不想讲话。父亲明显要开始耍流氓,拿着三十多年前的人跟现在的人来跟他比经验,这比无赖还无赖。身为人子,身为人孙,他裴锋爵还能怎么样呢? 只见谢林压对了宝,他裴叔叔果然如年轻时那样。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裴锋爵的伶牙利嘴、能说会道,要么是继承他爹而来,要么是学习他爹而来,再要么就是继承一些又学了一些,反正谢林压裴绩胜,而裴绩确实胜了,尽管谢林看不出来他裴叔叔胜之不武。 裴绩起身,歪下脑袋看了看气闷的儿子,“那么……?” 裴锋爵不想说话,也不想掺合,都说了不能去,偏要去那就让他爹自己去。不能随便就去香春居,原因客观公正,而其中一个私人原因的难言之隐,裴锋爵连他爹都不想告诉。 “那么我们就去吧儿子?” 裴锋爵干净利落:“不去。” 旁观者谢林觉得裴锋爵实在太不肖了! 裴绩歪着嘴看了儿子好大一会儿,最后扯扯嘴角,“好吧好吧,那你在这里等我好消息。”裴绩转头看向谢林,“小林,那么……我们一起?” 谢林欣然点头!“我陪你去,裴叔叔!锋爵这小子不像话!” 裴绩不置可否,微笑着先走出房间。 父子俩之所以会吵起来,大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么一个情况,偏偏两人是当真有理——裴锋爵说爷爷这边一直很反感“青楼”这个地方,更何况奶奶现在的身份是青楼老鸨,一旦被知道奶奶的身份,指不定一切还没有解释清楚,爷爷就已经不想再接纳奶奶了;裴绩说既然已经证实母亲只是一个“掌事人”,自身一清二白,那么就不需要再隐瞒父亲,更没有偷偷摸摸去找母亲的道理,那不是间接承认见不得人了的态度吗? 这么一件事情的主人公,一个人在青楼,一个人在元帅府;一个一无所知,在青楼里,担心一手带大的那孩子,一个知道的都是假的,在元帅府里,与两位来访的官僚觥筹交错。 裴绩到香春居之前,先去了府里找出妻子,同老父亲说是带着妻子去外头逛逛,被老父低声提醒:“别忘了你儿子还在外头,几天没有消息。” 秦淑珍微微张开嘴巴,她看了看丈夫,只见丈夫从容笑语:“逛完街就去把您孙子给您绑回来。”女子合上两瓣薄唇,眉眼温柔,微微欠身向家公与两位大人告辞。 走在出门的路上,秦淑珍忍不住贴耳小声问丈夫:“见了儿子了?” 裴绩沉声“嗯”了一声。 秦淑珍贤良淑德,秀外慧中,见夫君这般作态,她心思一转,问裴绩:“是要直接上青楼找婆婆?” 裴绩偏头,与妻子对视,点头道:“嗯。” 夫妻俩同气连枝,各自深吸一口气,俱是快步走出裴府。 直到上了轿车,秦淑珍才详细问了裴锋爵的情况:“儿子怎么样了?” 裴绩懒散回忆了一下:“个子蹿高。” 为人母者,喜色上脸。 ”蓬头垢面。” 喜退,愁上。 “心思好像变了。” 没有比这更让一位母亲担心的了。 秦淑珍紧张地抓着丈夫的手臂,急急问:“怎么变了?莫不是……”秦淑珍一时间在脑子里升起无数裴锋爵为非作歹、欺压百姓、杀人放火的想法,虽然明白这是没道理的,可在没有听见准确回答之前,也还是忍不住要乱想,她催促夫君:“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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