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秀跟李佩的兴趣爱好让人不齿,但是他们都是真心喜欢那样做才去做,而姐姐们的兴趣爱好,即便当时她们从来不会抗拒那种事情,即便她们那个时候在笑,却也并不是真心喜欢这种游戏。 这份真相来得有点晚,玺秀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青鱼姐姐说,爱美的她们,是泥土里的蚯蚓,她们明明那么漂亮……美丽……是理应被怜惜的美丽,为什么妈妈从来没有说过姐姐们美丽呢? 这几天,玺秀都想去问老鸨,问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夸姐姐们美丽,问她为什么要办这样一座“不正经的青楼”,问她为什么要让姐姐们去做她们不喜欢的事情。但是他没有,他才叫了人奶奶,之后就开始躲避这位,香春居的妈妈。 也许是裴锋爵跟青鱼的事情撞到一起出现,给玺秀的是双重打击,所以他自江边回来,就极少会有笑颜,只是现在的他,在看院里姐姐们时,眼里流露着深深的悲悯痛心之色,哪怕青鱼发现之后担心地又劝导了一些话,也已经挽回不了玺秀心里那道疤。 再听这青楼中那些声音,玺秀总会用力对待手中拿着的东西:握紧盘子;攥紧毛巾;捏紧水壶提手……他开始对这种骇人的声音,产生了怒意,而在粗暴的男人喝声中听见了熟悉的女子娇喘声后,怒意又迅速萎缩,给心里的悲凉让出席位。 很久之前,玺秀心血来潮,去找李佩推荐他看一本关于女子的书籍,因为他知道姐姐们大多不识字,不看书,他想为姐姐们念书听,李佩推荐的《女论语》中说: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玺秀清楚记得看见这段的时候,他很为难,因为他知道姐姐们已经失了这书中说凡为女子必有之首德,于是他把这段掐掉,只读其他地方给香春居的姑娘们听,那时香春居的姑娘们娇笑连连,连声夸赞玺秀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弟。
第四十章 铁齿铜牙裴绩先生 裴绩回府了。 简单说完裴锋爵的事情之后,裴鼎露出长辈的慈笑面容,“淑珍啊,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歇息,把事情交给你丈夫去解决就行了。” 家公的话就如同一把锤子,只要是他说的,便是出口一槌定音,秦淑珍望向裴绩柔笑,眼神示意让夫君自求多福了,她自是明白家公的意思,家公把事情平静和平地叙述一遍,之后就要发泄一下被孙子的办事作风弄出来的怒火了,但是总要给儿子面子,所以才把儿媳妇支走。 秦淑珍所想,正是裴绩所想,夫妻俩淡笑告别,秦淑珍离开了之后,裴鼎果然如他们所想,可是摆出了为人父为将领的威严,“我发完电报你怎么样都应该先回复我这边,二话不说就打道回府的成何体统,我一直等着你回信!我看那孩子就是被你这个爹带坏了!还有,我不管你打算怎么做,等你那小兔崽子回来了,别见我,先让他被你教训几天反省一下他的冒失,然后再过来我这边,我非得好好教他做事。” 裴绩不置可否,端坐在椅子上的他深吸一口气,故作深沉道:“爹,我那小兔崽子给我发过电报,那个时候已经跟我说了一下事情大概,是我同意让他去找我娘亲的。” 裴鼎眼皮动了动,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说话。 裴绩又道:“如若我娘亲还是三十多年前的她,您还认她吗?” 老头子哼气说:“认什么?” 裴绩也不恼,不疾不徐道:“自然是接她回府,还她一个裴府夫人。” 裴鼎双臂随意地撑在椅把上,低着头,久久没有回应。 裴绩又问:“是我那个名义上的娘不让你接回我亲娘,还是你自己已经对我娘亲不再保留情分?” 裴绩是知道的,父亲绝对不会已经不再惦念母亲。裴锋爵电报有提到一句“爷爷很敬重谭奶奶”,裴绩相信儿子的判定。 过了一会儿,裴鼎重重哼了一声:“明珠死前让我不能再找回你娘,我答应了,但是我已经是一个大半身子踏进棺材的人,不怕失信,如果我想接她回来,又怎么会受一个死者的阻拦。” “哦,那就是你自己不想接我母亲回家。是夫妻情分在三十多年里消失殆尽,还是你依旧像陆明珠在世时那样去想我母亲?” 裴鼎伸手重重拍了桌子,沉声道:“放尊重点,人死前你已经没有给过她好脸色了,人死后,你就不能对死者尊重一些?” 裴绩说话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句句诛心,他靠在椅背上,“没有给好脸色便已经是莫大的尊重,如果我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赶我母亲离家的女人,我怎么也该处处与她针对吧,可我这些年只不过是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自认为,善哉。” 裴鼎脸色并不好看,但并不是气结,而更多的,是为难,还有对儿子这么些年来缺失了母爱的惭愧。 可跟裴鼎的惭愧所感截然不同,裴绩见他露出这般神情,开始收起无所谓的笑容,他加重语气道:“您现在说死者,您可知,如果我的亲生母亲再软弱一些,被赶出家门只能离开儿子丈夫的她早就在三十三年前上吊自尽了?!我这些年找我母亲,只能在暗地里找,因为我也顾及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了我母亲的家,哪怕我对那位逝者有意见,只要她进了裴府的门,我也不会当真跟她对着干,我失去了娘亲,我却还要叫那个罪魁祸首一声娘,为了你们夫妻相处幸福融洽其乐融融,我只能一直偷偷摸摸地想我娘,可正因为那位我不想挑明针对的人一直以来我压制着我,所以我找我娘找了五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啊,那人爱我爹可真的是爱到病入膏肓了呢。” 裴鼎听到这些他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已经瞠目结舌,双手手掌紧抓椅把,裴绩还不罢休,今天既然要说了,温顺柔弱的妻子也不在当场,他便是要一五一十地,跟他高高在上看不清底下局面的父亲,好好算算账。 “爹,裴大元帅,其实你一定不知道我也恨过你吧?啊不,不是恨过,其实一直恨着……”裴绩有些为难,因为眼前他的老父亲裴鼎,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好,好像遭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但是,裴绩还是要说,已经瞒了父亲三十多年的情感,是时候该坦白了,总不能等娘亲接了回来之后再欺负老父亲,那样娘亲也会难过的。“当初我娘只留下家书一封,说她厌倦了说她想逃避这类云云,我知道对于您来说,相濡以沫的妻子是突然间,是莫名其妙地,离开这个家,所以您前几年很消极,您连身体都气跨了,刚好让那位趁虚而入。 抱歉我的用词,可在如今,尽管死者为大,我也不得不为了讲清实情,用到一些这样的词。 起初我也难受,可是我依旧提防着那位跟着您回家的女人,因为我跟娘亲相依为命五年,爹,我清楚地知道所谓‘厌倦’是多么荒唐的措辞,我娘绝对不可能发自内心地觉得厌倦想要离开这个你我!那么到底是被逼走、气走还是被赶走,反正都是走了,而且一定跟在这个家里当了三十年女主人的那位脱不了关系。但是我以为您伤心之后就会想通,可当我终于见到您身体康复了,您却挽着那个破坏我家庭的女人走过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什么真心话都不愿意说了吗?因为您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我已经对您失望透顶了。 不过我其实很吃惊……爹,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个人也已经没了,可是你还是在介怀我娘亲那封除了让我们健康快乐其他言辞全部为假的信。您到底对我娘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裴鼎的上下嘴唇微颤,他看着裴绩,欲言又止。 所幸明白裴鼎老当益壮,身子骨很好,不然裴绩真的不敢摊牌说实话,万一把父亲气出好歹,那就当真荒唐了,裴绩看着父亲的作态,无声砸吧嘴,只能默默在心里表达了歉意。如果这些事情不捅破摊开来讲,母亲就算回了这个家,也不会开心的。
第四十一章 “裴锋爵!你府里管家来信了!”谢林刚从新认的师父那边回来,就收到下人递过来的书信,他跑得踉跄,又急又喜,“叔叔回来了裴锋爵,你可以回家了!” 裴锋爵放下笔,把所画之物藏进袖兜,现在穿谢林的绸缎外褂,宽袖束脖,脖子一直不舒服至今,而宽袖此刻因为可以藏东西这么一个功能,便被裴锋爵暗自从黑名单里排出。 “怎么说?” “信刚刚送过来,你爹刚回家,你也可以回家了。”谢林喘着气说话。 裴锋爵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训练很累吗?” 谢林抬头也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哪能是训练的气一直喘到这会儿啊!今天跑步跟蹲马步都有长进,还是我师父亲自给我送进城来的好吧!是老子高兴,到了家门口赶巧遇上这信纸,就急忙给你送来了,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你丫的还好意思鄙视我?” 谢林说着就要踹上一脚,被裴锋爵轻轻躲过,看了看谢林落空的脚,裴锋爵笑着反过来给谢林一脚,“巴不得我赶紧回家好还你钱是吗?” “这话,”谢林气呼呼拍裤子,“我知道我很喜欢裴叔叔的,这不是想着可以看见他了,开心嘛!” 裴锋爵拿着纸条坐下,“我还不能回家,不过你想见我爹是可以很快,回信让管家帮我叫我爹过来你家。我爷爷那边,我得跟我爹商量看怎么处理。” 李佩家,两个大男人,在接待前阵子才来过这里的一个,小男人。 玺秀睁着他明明狭长,瞪着却比别人的大圆眼还大许多的眼睛,眼神在李佩与另外一个从没见过的雄壮男人身上,来回切换。 李佩的妹妹李云不在家,本来李佩是准备请张宇杨到这里参观一下他的家,并且让张宇杨为他单独一个人做一顿饭,可是他们才进家里放下买来的菜,敲门声就响起了。 李佩很不客气地关着门跟玺秀隔门对话,问他有什么事情,本意想让玺秀有问题以后再请教,可玺秀却是以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玺秀发出的凄凉音调说话,他问李佩,能不能解答他一个很难的问题,他说他被困住了。 几天来,玺秀一直避着老鸨,老鸨有意要找玺秀问清楚情况,玺秀却居然闭门不见,玺秀到底是个孩子,他忍受不住那些矛盾的事情的持续折磨,所以他想到的,除了裴锋爵,也就只有从小到大一直为他解答问题的李佩大哥哥。 李佩跟张宇杨也大眼瞪小眼,李佩不想在爱人面前安慰玺秀,换了平时,看见玺秀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早就走过去给孩子摸摸头了,但是现在他坐着不动,却是那么心安理得,毕竟,玺秀看见张宇杨之后自己的悲愁情绪也就消散了一些,眼里的好奇渐浓,最后他直接就只剩下瞪着大眼睛仿佛在问:这个更高更大的大哥哥是谁?为什么你们看起来好像有点亲密?
88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