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裴锋爵果然立马止住了招摇的步伐,回到看他吃瘪的谢林身边,踹上一脚才觉得顺畅。两人扭打着出了银行,留下身后的周玉棠,他眼中波光明灭,看不出来最后到底是喜是忧。 “周玉棠!跟上!还要我像以前一样过去背你不成?!” 裴锋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周玉棠蓦然抬头,脸上神色是最为直白的喜悦,他在心里豪气一笑说“好啊!”,然后收敛了喜意,才小跑出去集合。 饭桌上,裴锋爵果然点了满满一桌东西,还差了人去买招牌猪蹄、烧鸡、豆腐脑…… 谢林一脸肉疼盯着饭桌上的菜肴,苦巴巴再次强调:“裴锋爵,你一定记得要早点还我这桌饭菜的钱,我一个星期也才敢吃这么多山珍海味,真要让我付这桌,这个月钱一定不够花。” 裴锋爵还在拿着那本有上千个菜的菜单仔细浏览,想把平时没点过的菜也试一下,又听见谢林的提醒,他老神在在回了一句:“你爹捞了老百姓那么多油水,还给你那么少月钱吗?” 谢林一副看着文盲的样子鄙夷裴锋爵,“你这一顿点的都是实打实的贵菜啊,现在已经点了三十多道,你还说要再点十几道,这算起来,够我逛好几天妓院了!” “那正好,你别去逛窑子了,这饭你请客,”裴锋爵合起菜单,“这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跟着我刘老师好好练身体,到时候你想逛窑子找我出钱。” “去你的,”谢林本来气呼呼的,然后被裴锋爵后面这话气笑了,“兄弟只能请吃饭,哪有人请逛窑子!?” “对对对,那就你请我吃饭,也不用我回请你嫖娼!不错不错!” “……”谢林下肢一软,不想再跟裴锋爵说话,反正说话总是被将一头,等到时候裴锋爵回裴府了,他再去讨债就行了。 周玉棠听他们说话,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吃饭,不忘提醒他们俩:“再不吃就凉了,等一下还有一轮菜上来,赶紧吃。” 裴锋爵咧嘴一笑,称赞道:“玉棠这次上道!吃!” 谢林大口吃肉,以眼神回敬这两个不要脸的发小。 周玉棠吃了一会,抬头问裴锋爵:“怎么说到要去练身体了?” “他让我去当兵,我听着不错,没想到他效率挺快直接给我安排了老师。” 裴锋爵不去纠正谢林话里容易让人误会的毛病,心情一好,加上玺秀的事情他需要化郁结为食欲,所以一路只在饭桌上埋头苦干。 周玉棠眼神暗了几分,转瞬又亮了起来,“听我爹说,五六月的时候就要征兵了。” 谢林咬了一嘴肉哼哼道,“这么快啊,那我是不是五六月份就要去报名了,什么时候去打战?诶我怎么没有听说这些,裴锋爵你爷爷说过什么吗,现在不是风平浪静嘛,打什么战?” 裴锋爵喝了一口热粥,扫视一眼身边两个人,在他们期待已久的目光中,说一句:“我也不知道。” 谢林直接把骨头摔裴锋爵那边,被裴锋爵桌子底下的脚踹了一回,然后他怂怂地用嘴抱怨:“大元帅他孙子都不知道要打战了……”话锋一转,他有期待地看向周玉棠:“玉棠,你爹说的可靠不?” “应该不会假,我爹说是去京城听官老爷说的。” “这么厉害……应该是我爹官太小,收不到风声。” 裴锋爵瞥他一眼,“地头蛇还小?” 谢林回怼他:“过江龙也不见收到风声啊,还是个直接关系的过江龙!” “哟呵,”裴锋爵摇头笑了笑,也不再跟谢林打闹斗嘴,垂下眼眸继续喝粥,他也在想,为什么爷爷这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国家打战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正是因为有战打,裴鼎的元帅才能当得稳妥,才会受万千百姓爱戴。自裴鼎当元帅以来,边境的战事虽说不能完全平定,但至少不会像过去五十年那样猖狂嚣张,屡次侵犯到腹地。 尤其是这几年,应当是有裴鼎这位常胜将军坐阵,外敌低调了很多,基本上已经不再挑起事端,甚至给人他们已经彻底服弱就快投降的错觉,但是将投不投,欲降不降,时间越久,越能证明他们贼心不死,反观几年的沉默低调,他们更有可能是在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裴锋爵对战事约莫了解一些,但所知不详,是因为他的元帅祖父裴鼎,很少让他真正去了解这些,裴鼎只是有时候闲聊会提到一些跟当前战事有关的言论,其他时候,更多的是给裴锋爵讲他行军打战,只是一个小兵卒时候的经历。 这顿饭本该吃得尽兴,本该连同情爱之愁一同咽下肚,但是被征兵一事打乱思绪,裴锋爵不得不把这件同伴们无意提起的小事记挂在心,算是吃了个八成开心,当然,是出格了的十成肚饱。 裴锋爵打了个饱嗝,开始向兄弟们阐明情况:“等我爹回来,我就回裴府告诉他们,可以去接我奶奶回家了!” 谢林为了很快可以追到的债目手舞足蹈,周玉棠为了裴锋爵终于可以跟玺秀了断联系,欢欣雀跃。
第三十九章 青楼女子 玺秀遵循他在江边一夜无声陪伴之后的决定,柳绿花红的香春居里,把自己当成没有遇见裴锋爵之前的玺秀,他热情地招待客人,小心翼翼地应付凶神恶煞的大人物,内心不再有任何波澜地当好一个小喽啰。 那次回来,青鱼曾找机会跟玺秀聊了很多。 烟花巷中的女子不止身材最是玲珑,心思也比不谙世事的黄花闺女细腻,这似乎是不成文的规律,但基本上,哪怕有几个正经人家的闺女聪明伶俐作为例外,青楼里浮沉的女子里的例外也只能是那些一根筋不愿屈服命运的姑娘,她们是例外地愚钝。而孰真孰假,至少大数战胜小数的情况是切切实实的。 或许是接触的各型各色的男人多,且又格外亲密的接触,所以自然比旁人更多一些融会贯通的机会。 青鱼看出来玺秀的低落情绪,把事前裴锋爵离开她闺房前说的那句“我去告诉玺秀”与事后玺秀的心情串在一起看,其实不难猜出裴锋爵跟玺秀发生了什么。 青鱼问玺秀:“裴少跟你说他不喜欢我了?” 玺秀回答:“对。” 青鱼:“你跟他说你不喜欢我了?” 玺秀解释:“没有,我喜欢青鱼姐姐……” 青鱼娇笑着安抚玺秀,“姐姐懂,是喜欢,却不是心仪。” 玺秀点头。 青鱼感叹:“那也就是说你们之间莫名其妙有关于我的误解终于解开了。” 玺秀惭愧,无措地点头说对。 青鱼好奇地问:“是你跟裴少说你喜欢他,还是他跟你说他喜欢你?” 玺秀大方磊落:“是我向裴少表明心意了。” 青鱼拍桌叫好,“这才是姐姐们喜欢的玺秀!” 玺秀破天荒没有笑着感谢姐姐的赞赏,低头不语。 青鱼收了笑脸,沉重道:“是裴少拒绝了你?” 玺秀没说话。 “他说他不喜欢你,还是他没有说话?” 玺秀不假思索回答:“没有说话。” 青鱼皱起眉头盯着玺秀低头的侧脸,许久没有再说话,之后她才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又是如花璀璨,“我们玺秀长大了,这些事情始终都要面对,而且你喜欢的是裴锋爵,这是比你喜欢其他人要更艰难的一份感情。” 玺秀问为什么会更艰难,青鱼又一次没有了笑容,她面容惨淡,甚至像是在诉说自己的不易:“第一,你们都是男的,第二,他高高在上仿佛遥不可及,而我们……更像是泥土里的蚯蚓,在地上挣扎打滚,永远站不起来。” 青鱼也曾对裴锋爵心动过,那般高贵纯净的人物,正是青鱼心心念念有朝一日可以到这所被污浊包裹的大楼里解救她出去的人,但是抱有妄想的青鱼,心中那份自知之明却又比香春居任何一个人都沉重,她明白妄想只能是妄想,她明白,即便没有玺秀,裴锋爵也瞧不上她半眼。 “玺秀,姐姐懂你的心情,姐姐不劝你放手别再想裴锋爵,如果想爱就爱吧,你看姐姐,在这里这么久,已经不敢轻易再去爱谁了……你还记得许戈吗?我总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如果换了以前,我一定会努力讨他欢心,然后我会跟他表白心意问他愿不愿意带我走,但是现在不一样,我香春居五年娼.妓青鱼,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不懂事的女子了,只要许戈不主动说,我就恪守作为青楼女子的本分,如何心动,如何觉得他对我是不一样的,我都不会再提出让他带我走了……既是知道会被耻笑,也是怕吓走他……” 话题主角从玺秀变成青鱼,玺秀听得入神,已经全然忘却他的处境,他只是才惊觉这栋姐姐们总是巧笑嫣然的大楼里,居然有人是在伪装着微笑。自小看着姐姐们接客,看着姐姐们成群玩乐欢笑,自以为与所有姐姐们都是真心相待……直到现在才知道,他是真心在笑,而其中却有人是不得不笑。 跟青鱼之间有一个事情让玺秀印象深刻。青鱼十八岁,玺秀十岁,青鱼去外面买东西,回来的时候为玺秀带了一只麦芽糖,图案是一只龙,龙是玺秀的生肖,玺秀从不过生日,而那天青鱼带着麦芽糖,蹲在地上对玺秀说:“小玺秀,生日快乐呀,妈妈不让我们给你过生日,我刚好出门,所以偷偷给你带了糖!很甜的哦!”玺秀问青鱼有没有吃,青鱼说吃了,不过她的糖小,一下子就吃光了,玺秀问她的糖是什么图案,然后青鱼欲言又止羞红了脸,说是一个“保”字,玺秀了然于胸,那是一个经常去青鱼姐姐房间的叔叔,叫张保。 曾经玺秀以为,香春居里的姐姐们跟外头姐姐别无两样;他以为大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最美好的年华最安乐的机遇;他以为青鱼姐姐这边的张保、许戈,紫兰姐姐那边的白老板,都只是那些男人的问题,与姐姐自身没有半点关系;甚至他本能地觉得那些杂乱呻.吟使人毛骨悚然,使他避之不及,却也依旧因为姐姐们的笑容而压下恐惧,依旧被她们的音容笑貌而哄骗,他玺秀似乎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 前几日,误会裴少喜欢青鱼姐姐,玺秀站在门外哭,正是因为青鱼不得不接客与其他男人欢好,这让玺秀觉得无助。 而现在,串连起一切,玺秀也想起来第一次撞见青楼里男欢女爱的事情。 他哭了,那个时候玺秀才五岁,妈妈教他写字,让他在后院练字,可他总觉得有一个字写不好,尝试了太久都没有进步,所以他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了青楼前院大堂,他站在一间厢房前看平日里跟他玩得很好的姨娘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啃咬,连衣服都被扯开了,他以为他们在打架,天真的孩子哭出声来,终于引来老鸨,老鸨抱走他,那天跟他说了很多,她说:“玺秀,燕姨娘没有被打,他们是在玩,一种大人才能玩的游戏,几个月后燕姨娘就可以离开这里啦,所以她要在这段时间多玩,以后就不会再玩这种游戏了。”小玺秀啜泣着,他喏喏地说:“这种游戏不好玩,燕姨娘居然还笑,她都被咬了。”老鸨的眼里露出沉重的色彩,却不是小玺秀可以看懂的,老鸨说:“燕姨娘也知道不好玩,所以她不玩了,她要多赚些钱,离开这里。”小玺秀揪着衣角问:“其他姨娘跟姐姐也玩这个吗?”老鸨轻轻点了点头,之后玺秀又说:“我不喜欢玩这种。”老鸨把玺秀放下,露出慈祥的笑意:“乖孩子,你不喜欢玩就不玩,我永远不会强迫你玩这个,甚至你想,我也不许。但是你姨娘姐姐们,她们没有办法,只能玩这种不好玩的游戏,因为她们需要钱。”小玺秀点点头,直到十四岁,他还天真无邪地以为多年前的姨娘们,现在的姐姐们,她们只是像玺秀喜欢跟脏脏的猫猫狗狗玩那样奇怪,她们奇怪地喜欢玩被人咬的游戏,但是那只是一种兴趣爱好,三年前刚认识的时候李佩大哥哥就说了,他喜欢咄咄逼人打嘴仗,因为李佩一本正经地说这种兴趣爱好不会真的伤人,所以玺秀越发肯定,他不能去歧视别人的兴趣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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