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雾目露疑惑,继续听沈湛幽幽道:“那时父亲带我去围场打猎,那时我不过刚学会握弓,偏偏气性极大,独自一人驾马深入丛林,看见那只小鹿被两只鬣狗围着,从它的眼里我看见了害怕,只是一眼,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护住它。后来等我父亲携黑旗卫找到我时,我浑身都是伤,被一只鬣狗压在身下,而那只鹿早已不见踪影,看着我浑身是伤,父亲是问我是否后悔救那只鹿。” 叶泠雾皱了皱眉,道:“那你后悔吗?” “小时候肯定会说不后悔,可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沈湛您凝视着她,回道:“战场上见惯了杀戮,更是见多了生死,这心早就已经麻木,哪还能像小孩子那般,可是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她让我的心再有了能触及心尖的怜爱,这个人就是你。” 叶泠雾心头微颤,嗤道:“我可不是小鹿。” “你确实不是小鹿,你哪有小鹿乖顺。” ?!?!? 叶泠雾剜了一眼他,依旧气闷说道:“昨晚我也说了侯爷的喜欢与我而言不过是一厢情愿。侯爷怕是也有要紧事在身,泠雾也就不多聊。告辞。“ 从小阁楼出来,头也不敢回的往前走,直到看不见小阁楼时,叶泠雾才叹口气缓下步伐。 园中有一条小溪,叶泠雾低头漫步,心里头郁闷难耐。 这算什么?他说自己和沈辞不是一路人,难道他就一路人了?真是个笑话。 “求求了,让我见一见侯爷吧!”一记哭喊响彻外院。 小阁楼本就离外院不远,叶泠雾听这哭喊声很是耳熟,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就见楼昭娆一袭单薄的素衣闯进大门,边上有不少小厮要去拦都被她一手推了开来。 大门外还站着一人,是月令。 “沈小侯爷!我父亲是冤枉的,还请您让知州府明察,还我父亲清白!”楼昭娆一声声哽咽着,大抵是一宿没睡,脸上不见任何光辉,满是颓败。 ——“楼姐姐!” 楼昭娆浑身一怔,就见叶泠雾提着裙摆疾步走来,两步一跑上前拉过她说道:“泠雾妹妹,侯爷在府中吗?我刚刚……我刚刚去知州府,没有人理我,我只能来这里了。” 叶泠雾的手腕被她冰凉发颤的双手紧握着,忍不住蹙眉道:“侯爷在府内,楼姐姐先跟我去暖阁暖暖身子,我立马就去让人请侯爷。” 楼昭娆点了点头,跟着去了暖阁,叶泠雾忙倒了被热茶过去,楼昭娆还没来得及喝一口,门口就被暖帘掀开。 “侯爷!”楼昭娆激动地站起身。 沈湛神色淡淡,目光扫了扫两人,不急不慢道:“楼姑娘今日来找我是为了太傅大人的事吧,这件事已归宣知州清查,楼姑娘求到我这里来也是无用的。” 楼昭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下来,哀声道:“侯爷,我父亲是被冤枉的,求侯爷救救我父亲吧。” 沈湛漠然不语。 叶泠雾实在看不明白,不明白沈湛如深海暗涌般的沉默,更琢磨不透他的行事,楼太傅是太子之师,何至于一时之气毁了楼家。 她自认从小深究人心,偏偏却读不懂。 不过,其实沈湛从未对她疾言厉色,大多时候神情温和,言辞柔缓;但小兽的直觉又让她不敢造次。
第173章 知州府 泠雾见他始终不发一,心里也是着急,说道:“侯爷,太傅大人绝对不是那种气急败坏就动手杀人的人,侯爷也与太傅大人见过几面,应当是了解的。” 沈湛淡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是官场上的交道。不过楼姑娘无须多担心,事情肯定会彻查清楚的,太傅大人是太子殿下恩师,若受蒙冤,太子殿下也不会坐视不理,你还是早些回府吧。” 楼昭娆低泣着,转而拉着叶泠雾哽咽道:“可是我现在也回不去了,百里家昨晚就让人把我家宅邸给围了起来,若非昨晚我不在府中,现在也没机会来这里求情。” 叶泠雾眉头一皱,思忖道:“楼姐姐无路可去,倒是可以在侯爷宅邸暂住,只是这事……”她看向沈湛,“还是要经过侯爷的同意。” 沈湛冷瞥了她一眼,道:“你做主吧。” 只留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 这下却让叶泠雾头疼了,她做主,她还能做这座宅邸的主? 最后楼昭娆还是留了下来,不过这事叶泠雾还是先告知沈老太太,用的也是沈湛的名义。 沈老太太没多说什么,毕竟没到拍案落定之时,楼家与宁北侯府虽私交甚少,但好歹也是朝廷重臣,此刻做了见风使舵的事,他日传出去也不好听。 人安置在妩骅别院,沈盼儿听说楼昭娆来府上暂住,提着裙摆哼哧哼哧就跑来了,说是来安慰的但叶泠雾瞧着更像是来看笑话。 楼昭娆是个落难孔雀,打死也不低头,知道沈盼儿的来意,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叶泠雾瞧这两人斗嘴正酣,不由得一乐,正巧这时忽而想起了什么,说道:“楼姐姐,我见你来时那位叫月令的面首也在,你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楼昭娆闻言皱了皱眉,神色凝重道:“管他做什么,他看见我落难了,肯定想着离我越远越好,免受连累,此刻更是巴不得卷包袱回京城,找别的富家姑娘讨欢心。” “也是,我早就听说面首啊最是没良心,都是看钱伺候人,不过你那两个面首也太没眼力见了,太傅大人的罪名还未成立呢,他们就想着跑路,等查清之后,有他们好看的。”沈盼儿一副饶有心得的模样。 难得沈盼儿能拐弯说些安慰的话,楼昭娆却并不买单,脸色恹恹道:“怎么查清?百里家上上下下一口咬定是我父亲害死的百里主君,而且昨晚也确实只有我父亲一人进百里家私船中百里主君谈话。” 叶泠雾眉头紧锁,好似在思忖着,好容易吐出一口浊气,问道:“楼姐姐,你可知道百里主君出事的地方在私船何处?” 楼昭娆哪知这些,迷迷糊糊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好像是……三层的书房?我也不清楚,反正说是主家议事的地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叶泠雾愣了一下,讪讪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昨晚百里家私船的女使小厮都在一层和二层,百里家女使和小厮笃定除了楼太傅之外无人找过百里主君,可那时她明明看见还有一人也从屋里出来。 “我觉着你大可放心。”沈盼儿剥着橘子,慢条斯理道,“余苏城这位宣知州可是出了名的清官,你父亲的事他肯定能查清楚的,何况还有江大学士在呢,他那人虽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人品还是可以的,不然我父亲也不会对他青眼相看。” 楼昭娆眉头稍稍舒展,道:“这倒是实话,江大学士在京城时,行事确实是高风亮节,我父亲对他也颇是赞赏。” 沈盼儿耸耸肩道:“这不就得了,有宣知州和江大学士在,就绝不会冤了你父亲,何况你父亲还是朝中肱骨重臣,谁敢判冤案。楼姐姐平时挺聪明的,如今也是关心则乱了,瞧瞧这哭的,眼睛红得跟只快被吃的老兔子似的。” 楼昭娆烦躁的白了她一眼,啐道:“滚。” 夜色渐沉,去正屋伺候完沈老太太,叶泠雾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屋,而是先去看望绒秀伤势。 屋内充斥着药膏味,绒秀半躺在床榻上,捧着叶泠雾熬好的粥小吃着,待吃得七八分饱,慢慢放下碗说道:“姑娘,奴婢听说楼太傅被关入大牢了?” “你这受伤窝在屋里,还能听说这事。” 绒秀抿抿唇,犹豫着说道:“姑娘,那晚我们好像是看见三楼有别人出现过,你说太傅大人这事会不会另有误会?” 叶泠雾慢慢抬起头,看着她:“你也这么想的?” 绒秀小心道:“姑娘,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去告诉侯爷?” 叶泠雾扣了两下暖炉上的花纹,缓缓道:“今日你不在,没看见侯爷对这事的态度,百里家是咬定楼家不松口,淮南名门不好得罪,侯爷是明摆着将这事交给知州府,只听见陛下的旨意……咱们可以去找知州府找江大学士啊。” “知州府?”绒秀伢然道,“可我们两个姑娘,去知州府会不会不太好。” 叶泠雾也是迟疑。 早在岱岳镇时,她就已见过不少衙门里不将证人当回事的捕快,她不敢说沈湛是这样的人,但沈湛既然都说了这件事已交给知州府,那他或许不会再管。 其实来京城之前,她最早认识的人除了宣嬷嬷和绒秀探春外,应该就是楼太傅了,在楼船时他曾还替她向沈湛求过情,虽然不过一句话的事,可那也是一份恩。 如今楼太傅遇难,她去知州府也是一句话的事,就当还了这份恩又如何? 叶泠雾暗暗下定决心,而后替绒秀掖了掖被褥,说道:“是不太好,你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绒秀觉着这话模棱两可,说道:“姑娘,前几日老太太罚跪时还说了让你之后不能轻易出府,你要是去知州府被老太太知道,她肯定会生气的。” “……这几日老太太都在屋里诵经,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只是出府片刻老太太怎么知道。” 绒秀缄默。
第174章 江苑 百里主君出事第二日。 自打叶泠雾出渝州以来,甚少自作主张背着沈老太太又或者宣嬷嬷出府,只是今日比较特殊,知州府想来是一方为官者主事之地。 若换做别的地方肯定也有女官,可这在淮南一带,女官并不常见,甚至男女避嫌十分严苛,是以,叶泠雾要去进知州府找人最好是带小厮最为合适,可找谁呢? “谢谢泠雾姑娘,只是你这么突然想起给小的送汤来了?”梧桐羞涩地挠挠头。 叶泠雾将空碗收回暖盒中,沉吟道:“梧桐哥哥,我跟你认识也挺久了,我今日想去一个地方,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梧桐迟疑道:“什么地方?绒秀姐姐不能陪姑娘去吗?” 叶泠雾晒然道:“绒秀姐姐受伤了,最近我让她好好在床上将养着,这宁北侯府除了绒秀姐姐之外,我就没有可麻烦的人了,能想到的也只有梧桐哥哥你了。” 梧桐想了想,铿声道:“行吧,小的就陪泠雾姑娘走一趟。只是.......不知道泠雾姑娘要去哪?” 叶泠雾讪讪一笑:“知州府。” “知州府?!”梧桐惊呼,“去哪做什么?” “我有点事想找江大学士问问。” “泠雾姑娘什么时候和江大学士也认识了?” “......也不是认识,我是真有点要紧事找他。” 梧桐犹豫了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同意。 午后,梧桐驾着辆小马车载着叶泠雾晃晃悠悠去知州府了。两人为了避人耳目,还是从后门开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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