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曜张口要说些什么,沈青折也不给他机会,继续道: “我对你承诺过,此战结束,世人以后提到哥舒将军,首先想的就是哥舒曜。” “现在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他说。 哥舒曜心潮澎湃。 时旭东目送踌躇满志的哥舒曜走出去,对沈青折的忽悠能力叹为观止。 两句话,让将军为我出生入死。 “主要是西川兵进长安城不合适,”沈青折说出了自己的顾虑,“瓜田李下的,引人非议。” 地方部队大批量进京,谁都会觉得他有异心的。 沈青折目前的职业追求是宰相而非皇帝,那就先不做这些惹人非议的事情。 说完,他看着时旭东,一时卡壳。 脑子里一旦停止想正事,就会浮现出鱼总透露的那些信息。 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时旭东了,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张口。 变态都不足以形容——他都不知道时旭东成天脑子里转的都是什么。 感觉很刑,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时旭东看他神色,以为他实在困得没办法,握了下他的手,犹嫌不够,亲亲他的额头:“要再睡一会儿吗?” 沈青折顺势点头。 他挨上枕头,昏昏沉沉又睡过去,梦里回到了现代,他在履新当天被人绑了。 对方说: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过去只能在监控里看你……可以让我亲一下吗?手背就好。 他在梦里感觉到奇怪,这绑匪怎么做到又纯情又变态的? 他说:行,那你亲吧。 对方表现得诚惶诚恐,双手捧着他的手,低头虔诚亲吻。 沈青折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觉得很眼熟。 对方又问:可以再亲一下吗? 沈青折说你不要得寸进尺,时旭东。 哦……原来是时旭东。 梦里的时旭东跟现实一样,令行禁止,乖乖坐在他身边,摆弄起了手机。 沈青折好奇地凑过去看,就见一个硕大的“沈青折是我老婆”的ID浮现出来,在他的履职新闻下面留言:「老婆让我操操!」 吓醒。 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内,似乎是已经开拔了。哥舒曜被他打了鸡血,行动格外迅速。 他咳嗽着撑着身子坐起来,时旭东就撩开马车帘子:“醒了?” 说着一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青折气若悬丝:“……被变态吓的。” 时旭东皱眉:“谁?” 一副要抄家伙打架的架势。 沈青折:“你。” 时旭东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他观察了一番左右,才低声道:“我不是故意藏你的亵裤的,也没有干别的事……” 沈青折愣愣看着他,声音干涩:“你拿来干嘛?” 他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沈青折懂了。 他苍白着脸不说话,时旭东膝行几步,跪坐在沈青折旁边,颠簸的马车里也跪得稳稳当当。 “猫猫,我错了,”他认错态度非常好,“我也不该替你回越昶的信。” 这倒是没什么,时旭东经常帮他处理各类信件,对他安排越昶做的事也一清二楚,不耽误事情就行。 沈青折点头,就听他说:“我不该自己多加一句:青折睡了,有什么事跟我说。” “……” 越昶半身是血,喘着气,坐在了延英殿的阶前,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心里一团乱麻。 枯坐了半晌,直到远远看见姚令言几人的身影。他才将情况大略说了一说。 姚令言也如遭雷劈一般呆立。 等到姚令言的亲卫率着更多兵马迢迢而来,却见越校尉坐在血泊里,满脸的阴鸷,不言不语,姚令言却也怔怔的。二人一个宛如修罗恶鬼,一个像是丢了魂。 亲卫冯偲急道:“节度……现在要怎么办!” 姚令言却不提眼前情况,忽然盯住越昶,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在他眼前晃了晃,声色俱厉:“这是今日在你府上截获,你同剑南节度使沈青折一直有来往?!” 越昶知道姚令言这是做戏,把自己摘出来,把沈青折和他还有剑南西川套进去。 但越昶更在意的是—— “青折的信?” “看看吧!”姚令言把信往他身上一摔。 每次收到沈青折的信,越昶都是高兴的,他眉目略微舒展,也不顾周围人什么态度,径直拆了信来看。 不是沈青折的字迹。 越昶心里一突,直接扫到最后: 青折现在累得睡着了,有什么事跟我说。你以后不要一直打扰青折哥哥了,他会不高兴的。 后面是极其嚣张的落款签名:时旭东。 越昶被茶得血气翻涌,青筋暴起,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妈的时旭东!
第194章 乱臣贼子 越昶紧紧捏着那封信,几乎要把信纸捏破,他慢慢站起身来,看向面前的几个人。他被死绿茶吊时旭东膈应得胃里翻涌,脸色也极不好看。 于是对姚令言说的话也直白难听。 “朱滔死了,源休被我杀了,想要那个位置,就现在自己进去取。”越昶说,“要是不敢,就带着你的人滚蛋。” 姚令言本来准备好的那套虚伪说辞全都被堵了回去,一时冷汗直冒,“某”在舌尖打转,“某”了半天也没“某”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毕竟是个聪明人,很快又想明白了关窍。 越昶说的这句话,看似让他有选择,但实际上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是暗示他,只要他还想要活命,想要保住手底下的人,就必须登上那个位置。 但是…… 姚令言厉声道:“你伙同剑南西川节度使,密谋叛乱,当日便是你等派人在军中鼓噪,才使我泾原兵哗变生乱!” 越昶本就憋着火,即刻呛道:“你他妈的现在才甩锅?外人什么时候能插手你自己的军务了?!” 姚令言根本不听,径直道:“怎么不能插手,当日他在长安,迷惑住了陛下,让陛下克扣我泾原粮饷。而后便派人生事,群情激愤之下,我等才攻入长安!” “你还挺无辜的是吧?” 这嘴脸,让越昶想起了傻逼绿茶情敌,就会装出来一副无辜可怜谁都欺负我的样子。 关键沈青折还真的吃这一套。 他心里恶心得不行,继续道:“说得好像世界上真有被迫造反的人一样。” 姚令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牙才继续道:“怎么不是被迫?当日又不是我砸开的城门,是你,越校尉——你给我等开的城门!谁能知道你与沈青折的关系?当日开城门,恐怕也是他指使的罢!”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这个脏水是泼定了。 姚令言越说越激动:“先是离间我与陛下的关系,又挑动是非,让我来攻入城门,把陛下逼出了城,恐怕朱太尉也是他派人暗杀的,如今让你杀了源休,又来拱我上位,恐怕我将来也要做他的垫脚石。” “图谋甚大的不是我,而是沈青折!什么平叛功臣,什么招讨使!我看沈青折才是最大的乱臣贼子!” “你那姘头,一环一环,算计得清清楚楚!” 越昶忽然沉默。 然后冒出来一句:“……不是姘头,是老婆。” 姚令言:“?” 他正说到激昂处,忽然卡住,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越昶理直气壮:“我老婆就是聪明,怎么了?” 他想了想,现在的局面,京中无主事者,陛下远在奉天,将要入蜀。沈青折只要来了长安,以他的权力欲……真的不好说。 以沈青折的能力,还真的有可能设这个环环相扣的局。 越昶自认非常了解沈青折,嘲讽起姚令言来也理直气壮:“棋差一着,也没必要恼羞成怒吧?” 姚令言却是心中震恐。 他原本只是泼脏水,只有五分确信,却不想在越昶这里全部证实? 以越昶和沈青折的关系,他没必要骗自己。 沈青折……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布局的?此人的谋略心计,达到了让人心惊胆颤的程度,若是放他入了长安城…… 既然如此…… 他不得不先除掉越昶。 得把沈青折埋在他这里的钉子拔掉。 想明白了这点,姚令言不再犹豫,沉着脸一摆手,周围人一拥而上。 越昶知道今天没办法善了,也是摆开架势,只是刚刚斩杀宫人已经花了许多力气,在血泊里坐着这段时间,也没有恢复多少。他感到自己渐渐不支,竟然一歪身子,坠入到了延英殿前的池水里。 噗通一声。 晃动着的…… 是波光粼粼的水色。 又像是清冷的月光撒下。 越昶在迷蒙中睁开眼,远远看见沈青折。他倚在窗台边抽烟,没有给他眼神,脸浸在冷色月光里,肩背削薄。 他的面上常是那种疏离倦怠,好像见惯了世事,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 「青折……」他唤了一声,想要上前,可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他看着沈青折灭了烟,向他走来。 沈青折仰脸看了他一下,笑了笑,伸手给他整理领带。 他的手指也好看,修长白皙,压着绸制的条纹领带,衬得领带也像是贵气了几分。 越昶想要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把他扯进怀里,却仍旧是无法动弹。 「青折……」 沈青折一点点收紧了领带的圈口,仍旧是带着笑的,眉眼间却全然是冷意。 就像是当时越昶掐住他的咽喉,沈青折就要把那种窒息感千百倍地报复回来。越昶感觉到脖颈上逐渐收紧的力度,把空气一点点挤出胸腔。他憋得脸颊胀红,断断续续,挤着字。 「青……」 沈青折终于开口。 「凭什么……加害者的孩子过得那么潇洒肆意,被害者的孩子却被毁了一生……越昶,」他说,「我在受苦的时候,你在踩着我的血肉生活。」 沈青折的手很稳,明明该是孱弱的,无法造成任何威胁的躯体,却像是因为仇恨而拥有了力量。 可他的眼里却又仿佛浮着泪光。 他说:「越昶……我病得快要死的时候,你来看过我一眼吗?」 越昶从噩梦里挣出,他攥着按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大口大口呼吸着,感觉心脏跳得要擂出来一般。 他终于在重叠虚影里看清了面前的人,微垂着眼,似真似幻。 越昶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青折。” “……我是真的想掐死你。”沈青折垂着眼,慢慢地说,不像是对他,而像是对自己。 他坐在床边,半天没有说话,眼睛里面映着越昶现在茫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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