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上……补上什么呢?破镜重圆了又如何,裂痕终归是无法消散的。 乔沐苏早就无法再像当年一样,唤他一声沈容惜了。 “……不必了,王爷自己珍重便好,”乔沐苏道,“若是没有他事,那下官这就告退了。” “王爷,你一口一个王爷,”沈容惜轻声苦笑,“你以前从不会唤我王爷。” “那你以前,也不会叫我乔大人,”乔沐苏终于还是转回了身子,没再与沈容惜对视,“王爷,该放下的就放下吧,该看开的也就看开吧。这么多年了,再念叨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想要给,但他却已经不想要了。 “王爷,下官告辞了。” —————— 简酌还没站多久,就看到乔沐苏从府里走了出来。 “乔大人,”简酌道,“这……这就走了?” “走了,”乔沐苏不像是在回答简酌,倒像是在自言自语,“走吧。” 简酌觉得乔沐苏有些失落,却又不知道他为何失落,一路上只好缄默不言,生怕出声打扰到他。 “……城阳王,”简酌冷不丁看见了沈知隐,立刻行礼,“乔大人,城阳王来了。” “见过王爷、言少保。” “乔大人。”言枫华颔首。 “乔大人不必多礼,”沈知隐瞅着乔沐苏的神色,“乔大人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像有些憔悴。” “……没什么。”乔沐苏淡淡道。 “莫不是高阳王说了什么话,”沈知隐知道乔沐苏和沈容惜一直针锋相对,“叫乔大人不高兴了?” “还是叫城阳王瞧出来了,”乔沐苏无心掩饰,“话不投机罢了,其实倒也没什么。” 乔沐苏和沈知隐不算熟识,两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乔沐苏便和简酌离开了。 言枫华看着乔沐苏远去的背影,道:“乔家好歹也曾经是名门望族之一,他却不跟咱们一条心,偏偏结交了源家。真不知道他在图些什么。” “不过,”言枫华琢磨着方才乔沐苏的神情,“看样子,他跟高阳王之间似乎不对付?” 沈知隐若有所思:“我觉得恐怕恰恰相反。” 言枫华有些懵:“……相反?” “他那副模样,不像是对宿敌的厌恶或者是反感,”沈知隐回想着乔沐苏此前的神色,“我看他心里头,倒是很记挂着高阳王,甚至对他有情有义,也说不准。” 虽然王公贵族包养男宠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还是让言枫华蹙眉,反感道:“要真是这样,未免有点让人恶心。” “恶心?”沈知隐一声嘲笑,“那你惦记着人家慕容楚嫣又算什么?明知道她将来要嫁给源晚临,还不甘心,你这样就不算恶心了?” “王爷,我觉得我们讨论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言枫华道,“我们如今应该去想的,是要怎么对付源家。” “不急不急,”沈知隐道,“挨个来,一个一个分开对付,钝刀子割肉,慢慢放血嘛。” 言枫华一笑,道:“看来王爷已经有了主意了?” “乔沐苏和高阳王,无论哪一个陷入了困境,另一个都一定会挺身而出,”沈知隐道,“只要能抓住这一点,想要对付他们可就很容易了。” “可是……”言枫华道,“我记得乔沐苏手里有一份诏书来着,据说是先帝爷留给乔家的,让他们在必要之时,代行周勃陈平之事。万一他拿出来这个,怎么办?” 沈知隐成竹在胸:“你莫要担心。这份诏书不是他的免死金牌,而是他的催命符。” —————— 得知沈知隐的弟弟沈池在徐州之后,源尚安道:“费大人,你这消息靠得住吗?” “千真万确。”费潇道。 源尚安看了四周一眼,众人立马知道这是要和费潇单独商议的意思,由宇文瑄带头,各自退了出去。 毡帐里一时间只剩下源尚安和费潇两个人。 费潇好歹也是混迹官场十来年的人了,源尚安和沈知隐之间关系尴尬他自然能够看得出来。是以费潇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湘君大人,我是觉得,于公于私,这件事上都不应该得罪城阳王。” “于公,沈太守本就是朝廷命官,如今遭逢困境,我们自然应该出手相助;于私,若是能卖给城阳王一个人情,让他在皇上跟前说些好话,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且,”费潇观察着源尚安的神色,推测他确实和沈知隐之间有过不快,“城阳王目前膝下无子,所以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幼弟还算照顾,若是我们能趁机拿下沈池和他的家眷,控制住他,不愁来日对付城阳王的时候,手里头没有筹码。” “绑架人质,作为要挟,欺凌弱小,以求好处,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我同这些小人又有什么区别?”源尚安在大帐内踱着步,“费大人,你想过这一点没有?” “……”费潇略微低头,“湘君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思虑不周。” “沈太守自然要尽力搭救,”源尚安道,“可是我现在所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费潇问:“怎么了?” “费大人,您还记得之前被我军生擒活捉的康维摩和呼日勒两位叛将么?”源尚安道,“我已经派人将他们押送回了京师,我原本的想法是,劝皇上暂时不要处死康维摩和呼日勒两人。我在奏折里说,他们虽是叛将,但我目前收编了一部分乱军,他们在这些军士心目中颇有威望,若是贸然处死他们,只怕消息传来,要激起变故啊。” “湘君大人想的是,”费潇道,“可是,皇上那边怎么说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源尚安犯愁道,“皇上……似乎对叛军积怨已深,加上朝中又有汝南王和其余几位亲王的鼓动,已经打算处死康维摩和呼日勒,以震慑叛军了。” “那……”费潇道,“这要如何是好?” “所以我才要费大人出面,替我照看大营,以防万一,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后院起火,”源尚安负手而立,“皇上年轻气盛,最是容易冲动的时候。他要是真的下定决心处死这两个人,只怕旁人怎么劝也没有用。” “因此,对于彭城王,我希望是速战速决,”源尚安又道,“拖久了,只怕容易生变。” “彭城王是第一次同我打交道,他必会想方设法地探探虚实,”源尚安道,“首战最为重要,务必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打击他的信心,之后瓦解他的势力,就变得轻而易举了。” 费潇道:“湘君所言甚是。” “对了,费大人,”源尚安道,“我兄长可有说过,他何日返回京城?” “这……”费潇道,“大概在平定晋阳一带的乱军之后吧。湘君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带过去?” “没事,”源尚安道,“我只是放心不下,问问罢了。”
第128章 战城南 源素臣是在一个月前的凌晨的离开的。 天蒙蒙亮时,源素臣便睁开了眼睛,他看见帐外站着有人。不消多时,卫兵掀开了帘帐的一角,轻声道:“丞相大人,晋阳军报。” 源素臣用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接过,迅速浏览一遍之后,点头表示知道了。卫兵也迅速明白过来,不再出声。 不要吵醒他。 但是军情紧急,他要走了。 源素臣换上了衣服,几乎没有动静,临走之前又伸手摸了摸源尚安熟睡中的面颊,五指轻轻勾勒出他的轮廓。 源尚安再次从睡梦中醒来,身边已经不见了源素臣的踪影。 “湘君大人,”卫兵道,“丞相他,前去晋阳平叛了。” “……我知道了,”源尚安对于源素臣的不辞而别并不意外,“你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吧?你帮我转告他,就说他尽管放开手脚去做,这里有我,不必担心。” 费潇见源尚安若有所思,道:“湘君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转达,我可以代为联系丞相大人。” “我只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源尚安道,“一件可以说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费潇问:“什么?” “费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世家大族可以贪赃枉法、横行无忌?” 费潇想了想,道:“那是因为他们有靠山。永熙年间和延昌年间,宗家一手遮天,温家又出了一位太后。有丞相和太后作为依靠,他们自然肆无忌惮。” “可是如今这两大势力都已经亡故,他们收敛了吗?好像并没有,”源尚安道,“权势滔天只是表面一层的原因,更深的原因,是因为有人挡在他们的前面,比他们还要腐败。” 费潇恍然:“大人,您的意思是……” “看来费大人已经明白了。” 源尚安神色黯然,道:“上奢下贪,搜刮民财,天下不治,万姓流亡。宗室不闻不问,百官置若罔闻,庙堂贪墨横行,江湖欺压成风。只知处置个别官员,却不思症结所在,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各地官员为何敢视国法如无物?是因为还有更大的势力做他们背后的保护伞。我大魏立国至今,宗室亲王不计其数,世家大族人满为患,这些人不事农务坐享其成,门户私计无人敢言,倘若不下定决心从头根治,那我大魏,亡国有日。” “的确,”费潇忍不住跟着点头,“大魏绵延至今,宗室亲王少说也有数千之众,每个王爷膝下又有不少子女,这样一算,我大魏几乎是在以举国之力,赡养一帮坐吃山空的人。这样下去,就算我大魏再怎么强盛,也迟早要被拖垮的。” “这才是症结所在,”源尚安道,“如果继续下去,百姓势必要不堪重负,到时候必然是危如累卵,大厦倾颓。” 费潇深以为然,但他马上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可是……可是湘君大人,即便我们知道了问题所在,我们又能如何呢?皇权在上,谁又能撼动得了这个权威呢?” 源尚安这一次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又应该如何寻求这份答案。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不属于他身处的这个时代了,也早已经不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了。 —————— 宇文瑄得了源尚安的命令,打算先和安乐王汇合,两路人马共同逼近彭城,争取首战告捷。 安乐王沈桓听说了宇文瑄要来,原本的忐忑不安顷刻间一扫而空。早在源尚安还是夏州太守的时候,沈桓就对于他被俘之后不仅顺利脱逃,还带着“叛军”一块投奔朝廷的传奇经历有所耳闻。源尚安在他心目中的存在,无异于一枚定海神针。 “宇文将军,”沈桓亲自迎接宇文瑄,“久仰了,将军一路幸苦,本王这就叫人为将军接风洗尘。” “不必了,眼下情势紧急,应该是以国事为重,”宇文瑄按着佩刀,“王爷,咱们还是尽快商议明日一早如何进军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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