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又将刀谱从头至尾细看一遍,皆是无有发现特别之处。他心中思潮起伏,又不免暗疑道:师父临终前所言究竟是何意?此刀谱既被藏于此处,必定极为重要,可是口诀刀式我早已烂熟于心,并未发现异常…… 他双眸紧闭,又忖到屋内机关之术,心中念道:这人行事颇为巧妙,既然口诀中未有线索,莫非……? 他蓦的坐直身子,将书册中所画小人一一抚过,他动作又轻又缓,待翻至中间几页时手指一顿。姚川目露喜色,又将怀中夜明珠掏出,抵在书页下方,在亮光之下,果真见图画小人身上映出几个字符。 原来这图画中练武小人所着皆为玄衣,衣物之上又用极细毫笔刻了几个字,若非昏暗中映光细看,必不会发觉其中机密。 姚川细观片刻,却觉这字符歪歪扭扭、十分怪异,不似中原汉字。不过他一时也顾不得这许多,只将整本刀谱依样画葫芦地翻看一遍,将发现的数个字符誊在纸上。 他这般做完,已过了许久。只见屋外天已大亮,他虽一夜未眠但精神尚佳,于是稍作收拾,又想转身唤醒林邑。 这时却听得屋外脚步声起,片刻后有人停在外边,轻声敲了敲门,柔声唤道:“师兄——师兄可已起身?小妹做了些早点,专程给师兄送来。” 姚川心头一惊,他连忙将地上散落衣物扔进床内,又将床帏放下,此时又听得屋外方如云唤道:“师兄、大师兄——怪了,难道师兄今日还未起身?师兄,小妹先将早点放进屋内,你待醒来再吃吧。” 姚川箭步上前,在如云推门之前打开了房门。 方如云吃了一惊,她侧过身去,柔荑轻拍胸口,后又抬眼轻撇姚川,见他已穿好衣物,才疑声道:“师兄怎的不应声?小妹还当你未起呢。” 姚川连忙伸手接过食盒,面上堆笑道:“有劳小师妹了,我本想早起练练功,谁知有事耽搁了。” 方如云倒是没多问,只是颔首笑道:“我就记得师兄惯会早起,从前在总舵时,也数师兄最为刻苦上进。” 她眼中露出些许怀念,眼睫微颤,一双杏眼望向姚川,一副欲语还休之姿。 可姚川却未观她神色,只是担心师妹发现林邑在他房中——这倒不是怕她知晓二人私情,只是他们昨夜刚往藏书阁一探,林邑又受了伤,若是此时被师妹发现,便是难以解释了。更何况,他已知晓师妹心系叶项鸣,更担心她透露二人消息…… 方如云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又将自己挡在屋外不让进去,她神思回转,刻意 略过姚川往屋内远眺一眼,却见床边多了件白色衣衫,那款式,竟是有些像…… 她面色一白,口中话语也有些间断,哑声道:“师哥……你、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姚川不明白她所问为何,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好支吾道:“怎的突然问起这个……不论师兄有无心上人,如云永远都是我的小师妹。” 方如云面上涩然,她垂下头不说话,许久后才道:“如云明白了,那早点我做的有些多了,还托你帮我捎给……捎给林邑哥哥……” 她一直未抬头,姚川也看不见她面上神色,只好低声应允。方如云苦笑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 姚川被她弄得心慌不已,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些甚么,只站在原地望了她许久,见她背影消失才转身进屋。 他长叹了口气,却听得床帏中传来一声嗤笑,那人说道:“姚大侠一夜未眠,原来不是钻研刀谱,反倒是与人谈情说爱——” 姚川苦笑一声,反驳道:“休要胡说,你是何时醒的?腿上可还疼痛?” 他几步走至床边,却见一白色内衫悬在榻边,姚川略一皱眉,暗道:我适才已将地上衣物扔进床内,难道把这件忘了?莫非师妹她是瞧见此物才…… 未待他深思,床内那人已掀开帷幔,他半支起身子,将伤腿露在他面前,又稍稍转动几圈,说道:“你那药确实有效,今晨起来便不觉疼痛了,只是还有些烧热感。” 姚川担忧他伤势,便将适才所想丢在脑后,只捉住这人脚踝,小心揭开裹着伤口的白布,再于伤口处细细铺上药粉,他轻轻吹了几口,又为他换好白布,才道:“皮外伤好的快,再过两日,你这脚便能痊愈了。” 他抬眼望向林邑,却见这人目光沉沉,只盯着自己看,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二人视线交汇,那人眉眼一弯,也不管腿上伤痛,顺着这个姿势勾住姚川后腰,将他翻身压在了床上。 林邑轻笑一声,道:“我从前只觉姚兄是个莽夫,空有一身武力却难成大事,可越是相处越觉姚兄粗中有细,实是……良配佳偶,也难怪江湖中有许多女子钟情于你。” 他语句一顿,又凑近他耳畔,呵气问道:“适才云妹刚至,我便醒了,却未听到姚兄回她那问——若是我现在问你,姚兄可会答我?” 姚川听罢脑内一片空白,只觉心若擂鼓,胸腔中咚咚得震个不停,他转过视线,又见林邑离得极近,一时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将目光下移,愣愣盯住他的口唇瞧。 因他昨夜受伤失血,那处还略显苍白,姚川见后却不自觉地滚动喉结,他此时呼吸稍重,待找回自己声音时才说道:“你何时问我,我便何时说……你若是想听,我自可日日说、夜夜说,只怕你听得腻烦了,反倒不理我。” 林邑蓦的睁大双眼,见这人一脸紧张地说出这般情话,心中又觉好笑又觉快活,便趴伏在姚川颈侧笑出声来。 他越笑越放肆,鼻息拂至姚川颈上,弄得他心头发痒,可见这人如此反应,一时又有些羞臊,他揽过这人肩膀便要发作,却见林邑抬起头来,在他唇上轻触一下,又揶揄出声:“唉——既然姚兄这般说了,我便先将此问压在心头,待到、待到哪日心情不佳时,再来问你罢!” 姚川满腔情愫被他轻轻戳破,不免有些泄气,但见他双眸明亮、面带笑意,心中不由一荡,便也不去介意这般小事。 他拥着林邑静躺片刻,又言道:“我昨夜观那刀谱,倒是有了些新发现。那刀谱中画了些练武小人,原是比划招式所用,可我用夜明珠细观,倒发现其玄衣之上刻了些奇怪字符,我分不清是哪国哪邦文字,只誊抄了下来,不如你先瞧瞧。” 林邑听罢,迅速坐直身子,说道:“竟有如此重要线索!川哥,你快给我看看——” 姚川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张誊字白纸,林邑见后双眉一皱,他拿过白纸缓缓转了几圈,随即轻笑道:“川哥,有几处你誊反了,这可不是外邦文字,而是梵文。” 姚川面上一热,可又皱眉问道:“梵文?乃是天竺佛家所用文字?” 林邑颔首答道:“正是,只是其字晦涩难懂,现今便是佛门中人亦知之甚少。我年幼时喜好看书,倒是曾在古籍中见过几次,只是现下却记不大清——” 他举起这张纸,细看片刻,又见姚川在字符后面注上了页码招式,他双眼一眯,突然开口问道:“川哥,你昨夜带回来的其他书册呢,可还有在?” 姚川昨夜将那装书的包裹塞至床下,听了林邑之言又将其迅速拿出,二人急忙将书册翻出,又匆匆扫了几眼,见其中有一本乃是由梵文翻译得来的汉字佛经,不免大喜过望。 林邑又在一旁翻寻几眼,他目光一凝,从那书册中抽出两本对应的梵文佛经,笑答道:“这便是了,有了这几册书便可知晓那刀谱上写了甚么啦!” 姚川也反应了过来:“原来如此,难怪藏书阁中存了众多佛经,竟是有这般用处。想来我们要是未将这些书册带回房中,仅在书阁找寻一番也能明晓其意。这般看来,那建阁之人还是有意令后人发现此间机密的,却也不知那位老前辈究竟想说甚么……” 林邑比着手指,一面对照一面说道:“既已到了这般地步,岂不是快要知晓真相了!?” 姚川瞧他一眼,见他面露欣喜,便也上前助他翻寻书册。林邑在那白纸后头记上相应汉字,二人忙活一通,才将那几个梵文挨个寻完。 二人凑近一看,又将那汉字重读了几遍,姚川轻声念道:“及云、崖、石壁……后……” 他稍顿片刻,只听二人异口同声道:“及云山后崖石壁!” 林邑倒吸口气,喃喃道:“及云山……不就在青州城外不远处?” 他后话未说出口,只抬眸看向姚川,在心中暗道:难道此山竟与前朝遗事有关? ---- 不懂八卦图,都是瞎编滴。
第40章 (洞天) = “你意下如何?”二人静默片刻,林邑问道。 姚川长叹口气,手中将那纸条攥紧,口中声音却是坚定:“既已探到这一步,又怎能不去瞧瞧?只是不知该如何瞒过叶师弟?” 林邑坐在床边,支起下颌笑道:“这点倒是不用担心,若他心中有鬼,此刻也顾不得咱们了!怀王被姚兄所伤,定然怀恨在心,他昨夜未至则今日必来……哼,光是他府内一群高手便可令叶项鸣难受一阵了。” 姚川却面露难色,他追问道:“我虽心疑项鸣,但到底无切实证据,若是祸水东引、错伤了好人……” 林邑无奈皱眉,心内暗骂了他一句“呆驴”,可他到底知晓姚川性情,嘴上又宽慰道:“姚兄可还记得昨日我与你所言?怀王想杀的只有两个人,一是姚兄你,二便是那幕后之人,若是叶项鸣与此事无关,怀王又怎会动手?姚兄大可放宽心。” 他嘴上虽这般说,心中却接道:若是那人小心眼,当真杀了叶项鸣出气,可也与我无甚干系。 姚川听言面色稍霁,又道:“我却不能拿如云来赌,待去及云山之前,我得先将如云安置好。” 林邑心头一燥,忙说道:“我早已安排英妹暗中保护如云,姚兄不必担心,你若是现在轻举妄动,才是打草惊蛇、害了云妹。” 姚川略一思索,果真发现许久未见林英踪影,原来是他做了这般安排,他心中一暖,更觉林邑思略周全。 可他要是细想片刻便能得知,林邑哪会一早就知方如云会来青州,他二人见面后又是片刻不离,他是何时下的命令?这话明明是诓骗他的。 林邑见他信了自己的话,这才松了口气。林英昨日已被他派去汴京,想来今早便已到了,哪还会留在如云身边?他在心内叹道:川哥啊川哥,我这后半句话可未骗你。叶项鸣对如云执念甚重,你若是现在带她走,只怕那人要提前撕破脸皮,到时便是害人害己了。 二人收拾一番,也不多做停留,姚川在房内留书一封,只道自己另有要事、两日便回,这才携了林邑往及云山赶去。 ———— 城郊之外,两匹骏马正在奔驰,这两马相携而行,马头间只隔了一臂距离。两马奔腾许久,只听“吁”的一声,左边马上那人稍勒马缰,侧身问道:“及云山离主城不过数十里,我们从城南郊外出发,现已行了一炷香时间,怎的还未见到那山?”
78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