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云妹,分舵中可有金疮药?最好是云师叔调制的。”林邑话锋一转,又道,“若是有,不妨拿些过来,也好为叶师弟治伤。” 方如云抹了抹眼角,思略片刻,道:“普通的金疮药自是有的,只不过舅舅调制的那些已用完了,我现在便去拿——” 她话说一半,好似被棉花堵住了嘴,突然就没了声响,她双眸微瞪,面上转而现出慌乱神色,一双眼胡乱转动,就是不敢看向林邑。 片刻后她才听到那人声音响起:“云妹怎的不答话?若是不便,还是命下人去拿吧。” 她小心地抬起眼眸,见林邑面带犹疑,正皱着眉望向自己,便舒了口气,心中暗道:只怕是我想多了,林邑哥哥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在试探我…… 于是回道:“不碍事,小妹只是许久未见林邑哥哥,闲聊许久,倒忘了该说些甚么了。我……我这便命下人取药过来……” 她说完急忙前去唤人,却不见林邑面上一副了然之色,只是他随后又皱紧了眉头,轻声道:“事情真是越来越难办了。” 另一旁姚川正为叶项鸣疗伤,他内力深厚,加之叶项鸣所伤并不严重,是以半个时辰不到便已渡力完毕。 他额上冒着细密汗珠,收手时说道:“师弟,半年不见,你的内力倒是大有长进。” 叶项鸣面色好了许多,笑着回道:“青州事务皆有下面人去办,小弟平日里无事,便在府内多多练功……原本想着回了汴京,亦好向师父交代,未曾想昔日一别、竟成永诀……” 听他声音哽咽,姚川心中也不好受,可他心有疑惑,便接着问道:“师弟,我还未曾问你,半年前你究竟犯了甚么事,为何师父会将你派至青州?” 叶项鸣身形一顿,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姚川说道:“师兄,我……说来惭愧,师父先前曾命我经办一件江湖私事,只是小弟不如师兄,未将此事办妥,所以师父他老人家才会重责于我。此事全是小弟之责,不怪师父如此生气。” 此言实在敷衍,也多有破绽,只是姚川听罢却未多言,他拍了拍叶项鸣右肩,说道:“我明白了,今次有劳师弟相助,现在时辰已不早,你还是先回房歇息,待到明日再行商议吧。” 叶项鸣颔首答应,姚川也不再多留,大跨几步便走出门去,却见门口有一人手捧药膏、瓷碗,见他出门忙问道:“师兄,叶师兄伤势如何?小妹拿了些金疮药来,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姚川宽慰道:“伤势不重,我渡了些内力过去,想必已无大碍。如云,不如你先为项鸣上些药,我与林邑还有要事相商。” “……如此也好。”她面色一顿,贝齿紧咬红唇,一副纠结之态,又抬眸望向姚川,见他神色如常,知其所言并非玩笑,才接道,“便命下人上药吧,我、我进去陪陪叶师兄,师哥若有要事自不必管我。” 她言罢便直直走进了书房,也没再搭理姚川。 师妹好似有些生气?姚川皱眉不解,却又不知她女儿心态,只好摇了摇头,转身去寻林邑。 一转头便见他站在院中,那人眼含笑意,朝自己招了招手,戏谑说道:“姚大侠,你可又说错话了。” 姚川快步走至林邑身侧,疑声道:“我适才为叶师弟疗伤,可未曾惹恼你吧?” 林邑面上笑意更甚,待二人携步走回房内,他才回道:“不是惹恼了我,而是冒犯了如云。” “你这说的甚么话,我从前对如云有意时尚且不会轻慢于她,更何况现在?” 林邑此时已坐下,闻言捧腹笑道:“姚兄啊姚兄,你可真是块榆木疙瘩!如云已是大姑娘了,你怎的还让她为叶项鸣上药?他二人年岁相仿,孤男寡女、解衫上药,你这般说话,叫她如何不恼?” 姚川恍然大悟,连声慨叹:“我一时心急,倒犯了大错,还是你心细,我这便过去向师妹赔罪。” “且慢!”林邑唤道。 他手托下颌,缓缓说道:“云妹虽是羞恼,却并非不情愿,只怕你现在过去,她才要怪你!” 姚川此刻倒是听出了言外之意,他走至林邑对面坐下,问道:“你是说,师妹对项鸣……” 林邑目光闪动,随后又微微颔首,将之前与方如云所谈告知姚川,只是略过了心上人那段。 姚川听后皱眉问道:“小师妹久居汴京,怎会对青州分舵之事如此熟悉,连金疮药这等小事也知晓,莫非她……” 林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接道:“她必定于此处住过一阵,而世叔半年前责罚叶项鸣,多半也是发现了他二人的私情。” 难怪半年前小师弟问起,师父会说如云不在府中,他老人家发现此事,定会罚她闭门思过,又趁这段时间将叶项鸣调至青州。可是师父又说此举是为了护住项鸣…… 姚川眉头紧锁,又道:“师妹之前与我有言,说她被周行软禁,只有最近一月得了松懈,这才给师父喂服了些清毒丸,难不成她是在诓骗我?她、她之前一直在青州?” 林邑微一挑眉,却没回他,只道:“姚兄,我二人所知不尽相同,不如趁现在将近日所遇细说一遍,也好知晓后步之棋该如何走?” 姚川自是答应,便将连日所遇尽数告知林邑,林邑也将怀王府之事细细说来。 待说到方震天遗言时,林邑突然摆手问道:“世叔临死之前,竟只告诉你身世之谜?秘籍、藏书阁、岭南……他服下那丸药,必是有顶顶重要之事相告,却又不细说这些……” 姚川一愣,问道:“我虽是牟运海之后,可这又算不得甚么机密,不过是家中之事罢了,难不成是我娘亲那边?” 林邑缓缓摇头,坚定说道:“不对、不可能……若是如此为何……” 他最后几字说得极轻,姚川听不真切,只见其咬住下唇,面上一派纠结之色。 姚川目光一顿,霎时便觉移不开视线。他之前就觉得林邑蹙眉深思时最美——这般形容男儿虽是不妥,可他也找不出其它合适辞藻来形容林邑。 他思及从前,只觉此人蛮横风流、虚伪任性,现今见他剥去伪装外壳,又觉着这人聪颖多智、满腹谋略,虽有不讲理的一面,却也是刁蛮得可怜可爱。 尤其他此刻所思所想皆为自己。 姚川轻笑一声,稍缓心中不安,只凝神望着林邑。 那旁林邑却不知姚川心中所想,他双目一睁,轻呼出声:“藏书阁!若是我没记错,汴京总舵中并未建有藏书阁,反而是——青州分舵!” 他双手一伸,紧握住姚川手心,道:“身世暂且不管,世叔既然说了秘籍在藏书阁中,我们不妨先从这里入手,姚兄!” 姚川反握住他手,笑道:“这便是我先前寻至青州分舵的原因。” 林邑双眼微睁,面上露出些不可置信来。 姚川暗道:他这般模样亦是有趣至极。 他也不多掩饰,又说:“你之前便叮嘱我,莫要轻信门中弟子,而师父临死前也提起过项鸣……罪人之子、身份不明,我又怎能不怀疑他?来了青州,一是为了寻你,二来是为了探他虚实,三来便是六大分舵中只有青州建有藏书阁,我是非来不可的。只是我没料到,小师妹会对他……” 林邑追问道:“你允他一起行动便是为了试探他,那你适才为他疗伤也是……” “自然是为了探他内力。” 林邑抽出手,掐了掐姚川面庞,啧啧出声:“我还当你出了龙潭又入虎穴,怜你心善,处处怕你吃亏,哪知道姚大侠这般有本事?” 姚川按住他手,笑道:“我十五六岁便入江湖了,哪这般容易吃亏?” 他眼内笑意未散,却在心内长叹道:只是我原以为,师兄弟间是不需这般算计的。 林邑也不再说笑:“既然你也有所怀疑,不如我们今夜便去探探那藏书阁!分舵若真是他的地盘,只怕夜长梦多。现已过了子时,那今日便是八月十二,离约定只剩了三日,而白玉莲却无一点消息……” 姚川站起身来,定声道:“言之有理,我们现今知道的太少了,连白玉莲所为何事都不清楚……师父之言不会有错,那本秘籍必然十分重要,我们得先一步拿到手!” 他二人对视一眼,也不多言,转身便去换了夜行衣。 分舵中虽说建有藏书阁,但建造的并不大,只在山庄西苑建了一座偏室以作其用。此处说来也颇有渊源,据言李无祖师最初是想在青州创立门派,总舵便设在城南此地,而后却因总总事由,迁址于汴京。后来双龙门日益壮大,便在此处设立了第一个分舵。 按理来说,武林宗派总归有一些传世秘籍,可双龙门却不同,藏书阁中尽是些医药典籍、佛法经书。只因其门内赫赫有名的“擒虎掌”并未藏私,牟运海自创此功后便将掌法流于江湖,并扬言:学此掌法者,便自认为双龙门外门弟子,需得按门规行事,一生钻研武艺、锄强扶弱,若有为恶害人者,亦需按门规处置! 然而此掌招式易学,但精练起来却极为困难,只因其中精妙招式皆需以强劲内力为底,否则不过是徒学其形罢了。 姚川身为大弟子,自然也练此掌,他亦知藏书阁中藏的绝不是这本掌法——若师父真在此处藏了重要之物,必然是那本饮血刀刀谱。 说来也是唏嘘,自他六岁起,师父便将刀谱中招式口诀尽传与他,他长至现在,早已将刀谱内容背的滚瓜烂熟,却还未曾见过刀谱真本,如今看来,师父是早有准备。 他心神一定,与林邑二人轻身翻入藏书阁,此地布防并不森严,他二人此番倒是轻松。 进屋之后,姚川刚想打个火折子,却被林邑捉住了手腕,他轻声道:“不妥,光亮太甚怕引来他人。” 他言罢从袖中掏出一枚包的严严实实的珠子,此物被布一挡,发出淡淡幽光,倒是正适用于此时此地。 姚川接过手仔细掂量了一下,低声问道:“这倒是好宝贝,可夜明珠价值连城,你是从何处得了此物?” 林邑双眼一弯,笑道:“几个时辰前从怀王府拿的——可不是我偷的,打斗中它自个儿滚到我脚边的。” 姚川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只好摇了摇头,拿着夜明珠搜寻起来。只是此地虽然不大,但终究摆放了上千本书,而夜明珠只有一枚,找寻起来实在不易。 他二人接着幽光大略翻过一遍,入目皆是医书佛经,并无半点刀谱痕迹,而一趟下来已过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天色将明,姚川皱紧眉头,问道:“怎会如此,难道师父说的藏书阁不是此处?” 林邑面上也不好看,他摇了摇头,道:“世叔既想令你找到此物,便不会语焉不详,既然你我听到藏书阁皆想到了此处,大略不会有错,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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