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那白衣男子也已勒马而停,闻言笑道:“川哥有所不知,及云山非是一座山峰,而是紧挨着的三座高山。因其中间一座较之左右二峰都略高一些,远远望去便是绵延一片,如同天边云朵,才得此名。” 姚川这才明了,点头道:“原是如此,我还当是那山峰高耸入云,才有了这等名号。” 林邑拍了拍身下骏马,含笑道:“山峰名号皆是后人所取,自然是见之为何物便取其为何名了。若是不附庸风雅,亦可唤其‘三指山’、‘石头山’,又有何不可?川哥,你瞧——那处绵延深黛不就是那及云山?” 见他手执马鞭,遥遥一指,姚川便顺其看去,果真见不远处有三座紧挨的山峰,只是较他之前所想低矮了许多,是以适才未曾想到。 姚川见之顿觉开怀,忙道:“如此甚好,想来不到午时便能赶至那及云山了。” 二人对视一笑,他随即将马鞭奋力一甩,那马儿吃痛,一溜烟奔出许远。身后林邑也是策马行来,二人顾着赶路,倒是一路无话。 估摸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姚、林二人才行至及云山山脚,此山确是不高,但行至近前才发现占地颇大,自山下绕上一圈也需走个数里。 姚川将二人马匹绑在山脚树丛中,见其中有一株树木生的十分高大,便跃步攀上,在那树顶观望片刻。 林邑见状便在树下歇脚,他从包裹中拿出水袋,却只在喉中含了一小口。只因他二人来的匆忙,屋内唯有些先前存下的干粮净水,他们也不做挑剔,这就匆匆出发了。 这时姚川已从树上跃下,林邑忙将水袋递过,问道:“如何,从高处望去可有线索?” 姚川也只喝了一小口,随后答道:“还是太远了,看不真切。只不过,既是及云山后崖,应在山顶之上,待爬上去瞧瞧就知道了。” 林邑面露难色,回道:“川哥虽是武艺高强,但也不可鲁莽行事。我二人皆未来过此山,我亦只是从前在地质杂记中知个大概,现今行李准备又不充分,若是贸然上山,只怕……” 他话至一半,姚川已知他心中所虑。若是他从前独自行走江湖,哪会管这么多,便是在山上困上几日又有甚么大碍?只是林邑所言不无道理,而且这人腿伤未愈,确实应当小心。 于是他颔首应道:“我适才在树上,见到不远处升起几缕炊烟,现在正值晌午,想必是山脚下有猎户农家。不如我们先去打听一二,也好再做打算。” 林邑也同意他这做法,只是又交代了一句:“如此甚好,却要小心有诈,不然又要被那些杀手埋伏一通了!” 姚川听罢轻笑一声,只简略收拾行李,便揽过这人腰身,往那炊烟升起之地掠去。 那农户家倒是不远,二人片刻后便赶至,姚川随即叩门问道:“打搅了!敢问屋内可有人在?” 屋内传来几声响动,随后木门打开,只见开门的乃是位粗犷大汉,看模样像是位猎户。 那汉子见了他二人亦是满面疑色,他双眉倒竖、目露凶光,粗声喝道:“做甚么的?俺这儿可不卖山货!” 姚川先是一怔,后又拱手笑道:“这位大哥,我二人乃是南边来的,只闻青州城外有座及云山甚是出名,今日天色正好,顺道前来游玩。只是我兄弟二人不认山路,不知大哥可否为我指上一指?” 那猎户听他态度恭敬,又见这两人后背包裹,便真当他们是外来游客,他面色稍缓,回道:“那山就在你们身后,不过是三座连在一块儿罢了,没甚么稀奇的!” 他又伸手一指,道:“你们顺着中间那峰的北坡走,那条道走的人多,比其他几处平稳。不过这山上有狼,晚上窜的恁快,你们若是不想被狼叼了,还是趁早回去罢!” 林邑听毕眼眸一转,他向前一步,朝那猎户问道:“这位大哥,你可知及云山后崖的悬流石瀑在哪一处?我早年间曾听人言,说此间石瀑壮丽秀美,乃是人间绝景,我二人此番游玩,也想见识一番。” 猎户皱眉回道:“甚么劳什子石瀑?俺在这山上走了二十余年了,从未见过!那人定是在说大话——再说了这后崖在山顶南坡,那地方陡的很,除了山洞石头没啥其他的,哪来的瀑布?” 他二人听到“山洞”二字,皆是心内一动,于是又旁敲侧击细问了几句。那猎户虽是不耐烦,却还是叮嘱他们南坡凶险、不宜前去。 姚、林二人打听清楚具体位置,这才告辞离去,姚川走前还从怀中取出一枚碎银,想做问路之资。谁知那猎户豪气地摆了摆手,看也不看就将他二人关在门外。 姚川哭笑不得,与林邑说道:“这位大哥倒也是性情中人。” 林邑笑道:“都说山中多隐士,此人虽举止粗犷,却外冷心热、不慕钱财,亦不失为好汉也。” 二人说罢便转身离去,却不见那猎户转身回屋,口中喃喃道:“怪了,这破山平日里没啥人影,怎的今日又来了两个问路的?” 既已知晓具体方位,二人行动便快了许多,他们之前将马匹绑在及云山北麓,此时却绕了半圈,从南麓而上。 此处山势果真比之前所见陡峭许多,可他二人时间不多,还是选择从此处而上。姚川先行提步,他适才担忧林邑脚伤,还想将这人背在身上,却被他叱道:“姚兄,我虽脚伤未愈,却还没把一身功夫尽数忘却,你可何必这般看我?你若是不放心,走在前头便是了,我自缀在你身后!” 姚川听言只好作罢,他又将林邑身上行李尽数接过,一个人纵步而上。此处山路崎岖难行,坡上又多生树木,若是常人定是极难前行,可姚川轻功甚佳,又仗着自己内力奇好,如此前行许久竟是未多费力。可他嘴上不说,心中还是记挂林邑伤势,于是故意放缓速度,只等这人缀在自己身后。 他回头望去,见林邑动作轻健,只是速度稍慢,便也暂时放下心来。二人一路前行,总归是在一个时辰内上了山顶。 及云山顶处较之其余地方更为陡峭,幸好二人武艺不凡,才在顶处站稳身姿。姚川极目远眺,见三五丈远外有一石洞,那洞在峭壁之上,洞口处还有枝木掩盖,若非姚川目力极佳,还当真发现不了。 他回身跃至林邑身侧,道:“我四顾而寻,只有远方一处山洞,想必就是刀谱中所言之地了!” 林邑也已看到,心中自是喜悦,便冲姚川笑道:“此番虽是费力,但好歹寻到了踪迹,只是不知其中藏了何等机密,竟被人费尽心思藏匿于此。” 二人已至山顶,姚川也顺理成章揽过林邑腰身,对他言道:“此处嶙峋难行,你还是莫要逞强为好,待进了山洞,你若要自己走,我也不会拦你。” 林邑行了许久,腿上早已渗出鲜血,此刻也不再逞强,只扶过姚川肩膀,被这人带着飞身行至洞口处。姚川先是捉住洞口藤蔓以作支撑,待二人稳下身子后,又拔出腰间宝刀,右手一通乱砍,将那枝蔓尽数砍下,才搂着林邑进入山洞。 这洞口倒比远处看着大得多,横竖皆是八尺左右,足以容下他二人。姚川往洞内一看,只见黑黢黢一片,观不透内有多深,他拾起脚边石子往内里一抛,只听得石子落地的啪嗒声,以及洞内隐约荡起的回音。 林邑口中啧了一声,轻声道:“此处看着倒是危险,只不过秘密就在眼前,岂有不探之理?” 姚川眉头一皱,转过身来扯下林邑腰带,那人吃了一惊,覆住他手道:“川哥,你——” 却见他将自己腰带也扯了下来,将二者绑在一块,又将端头处牢牢捆在林邑手腕上,自己缠住另一端。 待做完这些后,才听他说道:“洞中昏暗危险,如此也是多了份保障。” 他又从身后包裹中取出两枚火折子,将其中一个抵至林邑手中,说道:“火折子不多,还需省着些用。” 林邑轻笑出声:“川哥准备的如此齐全,看来此番是胜券在握了。” 他将右手稍稍抬高,左手顺着那腕处腰带握过姚川的手,含笑说道:“便是无有此物,我亦不会离开川哥的。” 姚川面上一热,被他一句话勾的心猿意马,他暗暗压下心内悸动,故意冷声道:“这般时候还是少要说笑……若是腿上难受,还需早些告我。” 林邑自是应下,二人随即往洞内行去。姚川沿着石壁而行,未行几步便觉触手之处濡湿一片,洞内还隐约传来水滴声响,他疑声问道:“这洞中潮湿阴暗,又有水声,难道是山间泉流?” 林邑只在他身后几步,闻言回道:“细听之下确有涓流之声,洞内多半有活水,这倒是件好事。不过此地阴暗、必有蛇虫,川哥需得小心。” 姚川应声答话,二人一路行进,果真发现了几条细蛇怪虫,皆被姚川斩下,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 只是他们越往里走水声越大,待到最后连二人说话声音都被其盖过,若非他们行在山顶,真要以为这山中有甚么汹涌暗河。 林邑上前一步,凑近姚川大声说道:“川哥,听这声响,十有八九是水涧瀑布!我适才还在山下乱扯,哪知道这山中真有一处,还是在这溶洞之内!真是奇也——” 姚川也有此猜想,他叹道:“不知那老前辈是如何找到这奇异之地的,又为何将机密藏于此间?” 此时二人的火折子皆已燃尽,姚川便想将之前的那枚夜明珠掏出,却被林邑伸手拦下。他用手掌捂住明珠幽光,口中轻呼道:“川哥,你瞧那处!” 姚川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石缝中乍现出几缕亮光,那光好似带着雾气,朦胧一片,不似人间之景。 见此奇观,他也不由心潮澎湃,直捉过林邑的手,道:“看来前方便是那瀑布了,我二人当顺着光亮过去。” 二人快步走去,总算是避过洞内怪峋溶石,走近了那方瀑布。 眼前光亮一片,姚川抬头望去,见那山顶处有一巨大裂缝,山中泉水从此处汇集,一路拍击岩石,飞溅直下、水雾弥漫,将这洞中衬出朦胧光晕。他又转换视线,沿着断石向下望去,见那惊流竟汇成了偌大一汪湖水,离他二人有八九丈远。 林邑也随他看了半晌,慨然说道:“未曾想这主峰中间竟裂作了两半,瞧这瀑布高度,底下那水流应该就在山脚,我二人在北麓驻马时却未发现。” 他二人在这徘徊片刻,姚川已将周围寻遍却无所发现,声音不免犹疑:“这洞中皆是石头,现已走了一遭,却未发现壁上有何异样?总不会是在来时的那段路上,需得反程再察一遭?” 林邑伸出手去够那飞溅泉水,口中说道:“我觉得不像,姚兄,这岸边的石壁你可都查看了?” 见林邑望来,姚川也没答话,这附近只有一块地方他未曾探查,便是飞流后的两块巨石。他胸中运气,半探出身子,伸出手去摸那湿漉岩石。他们所站这处水流最为湍急,稍有不慎便会被冲下崖壁,不过姚川运力稳住身子,倒是不惧这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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