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落归忍俊不禁,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劝道,“我那帕子你收好了,洗干净了再来还我。今日我还有事,便不再留你了。你才回帝京,想也知道正是忙碌的时候,赶紧回去吧,我们改日再叙。” 叶寒栖眼中一亮,“那、那我还能过来找你吗?” 游落归点头轻笑,“当然,只是记得别再走窗了。” 叶寒栖一步三回头,临到要跨过门槛了,他听见背后传来游落归一声低语,“黎初?” 他心中一跳,接着听见游落归问道,“这次回京,可还带了什么东西给我?” 叶寒栖如梦初醒,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悔自己竟忘了这么一回事! 自那年初见,他每每回京,便要给游落归送去北疆的小玩意,这一送就是两年,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要堆满游落归书桌下的暗格了。 这次从北疆回来,他自然也是带了的,在胸口的盔甲里捂了一路,拿出来时都是温热的。 游落归轻笑着看他低头翻找,忽然眼前一寒,只见叶寒栖从铠甲中掏出一把寒光四射的锋利匕首。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低喊他的名,“黎初!” 叶寒栖却满心欢喜地将匕首双手呈上,“喏!” 游落归惊魂未定,看那匕首通身镶金缀银,珠光宝气不似凡物,看上去似乎是柔然产物。不用想也知道是这个小傻子缴了俘虏的东西,当个宝贝似的藏在怀里,从北疆一路带到江南,又从江南带回帝京,再亲手送到自己面前。 他把那沉甸甸的匕首接过来,垂眸笑道,“难为你每次都还想着我,上次你送的玉埙,我很喜欢。你雕琢了多久?手可还受得住?” 游落归作势要去看他的手,叶寒栖无措地躲开,他怕让那人看见自己伤痕累累的粗糙双手,只摇头轻声说,“我是粗人,做惯了这种活的,你不嫌弃就好。” 他讷讷无言,半晌才干巴巴同他告别,“那、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游落归应了一声,再抬眼时面前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他把匕首放进暗格中,对着镜子调整了表情,确定与往常无异后,游落归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来到游老太爷的房中,站在他面前俯身一礼,沉声唤道,“祖父。” 游兆熹如今七十有余,发须皆白,人至暮年却还有些精神,游落归到时他正站在书桌后习字,闻言却是眼神也不抬,只应了声,“归儿来了。” “不知祖父叫孙儿前来是有何事?” 游兆熹放下笔,拿帕子擦了擦手上墨迹,这才示意游落归坐下。他呷了口茶,才缓缓道来,“下月初五便是你父亲的忌日,祖父想在此之前,将你的婚事定下。” 游落归眼皮蓦地一跳,却面不改色问道,“什么婚事?” 游兆熹撩起耷拉下来的眼皮瞥了他一眼,“镇国公柳陶义家的嫡长女,昨日刚及笄,我以你的名义送上一份贺礼。今日那镇国公府便派人上门,来为他家嫡女说亲。那柳家姑娘出身名门,自幼饱读诗书,温和知礼,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配你,不亏。” 游落归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祖父可是已经应了柳家这门亲事?” 游兆熹笑了笑,“自是应了。你如今二十有六,你父亲在你这年纪,你已经能写诗作赋了。你现在身居高位,伴君如伴虎,稍不留神便是……镇国公也是簪缨问鼎的世代大家,我们两家结亲,只会让你的官途走得更稳。” 房中一时静了下来,游兆熹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面前唯一的孙儿,慢条斯理道,“归儿,柳姑娘才是我游府少夫人的最佳之选。” 游落归何其聪明,自是知道祖父已是看穿他的心意,他起身跪在地上,俯身磕头道,“恕祖父怪罪,孙儿……孙儿已有爱慕之人。” 游兆熹抚了抚雪白长须,冷笑一声,“谁都可以,只是叶寒栖那等杀伐之人,绝无可能入我游家大门!”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想要的,是你做我的妻 那日游家下人在外值守,忽而从游老太爷书房中传来争执之声,游落归从小养在游兆熹膝下,平日对这祖父更是尊敬孝顺,今日不知怎么了,这祖孙俩竟吵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下人们只听得游落归惊慌喊了几声祖父,便见到一向温和雅正的相爷从书房中冲出,脸上还带了枚鲜红的掌印。他神情慌张,看见人便急声向他们喊道,“拿着我的牌子,去宫里请太医!” 游老太爷今年七十有余,虽说平日里身子骨很是健朗,可毕竟上了年纪,底下人不敢耽搁时间,匆匆骑马入宫去请太医。 到后来叶寒栖才知道,那日游落归在祖父面前执意要退镇国公小姐的亲,表明他心里中意之人…… 正是自己。 然,游老太爷怒火攻心,竟惹得旧疾复发,在吐出一口心头血后生生昏死过去。 太医诊断乃是中风,游老太爷至今昏迷未醒,便是偶尔醒来一次,也是双手震颤,口不能言,就连游落归来到他面前,都已经认不出这唯一的孙儿了。 游兆熹这个年纪本就危险,得了这个病更是难以康复,痊愈一事还得看天意。 游落归自是后悔不已,道自己那日过于心急,出言不逊顶撞了祖父,这才害得游兆熹突发重疾。 因是得了这么个缘故,中秋夜宴之上,游落归才以侍疾为由缺席。 叶寒栖跟晏云霆前后脚逃了中秋夜宴,等来到游府门前已是月挂柳梢头。游府大门紧闭,已是到了关门谢客的时辰了,他犹豫许久,还是爬树翻了进去。 他绕过几路夜间巡查侍卫,踩着屋顶瓦砖蹬蹬来到游落归的房间,他掀开一块瓦片一看,房间漆黑,显然没人。 叶寒栖略一思量,刚准备前去游老太爷的卧房,就听见下头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屏气凝神,利索地翻了个跟头在暗处藏好,悄悄往下看去。 只见游落归满脸疲色,正提着一盏纸灯踩着小路回来。 他似乎是瘦了些,也更憔悴了。 叶寒栖心里难过又愧疚,一个没注意,手上竟生生用力掰碎了一块瓦片。 那瓦片丁零当啷一路带着火花砸了下来,正好擦着游落归的鞋尖碎在地上,游落归脚步一顿,微微拧了眉头。 “谁在那里!” 听见动静的侍卫低喝一声,快步过来,“相爷您没事吧?” 游落归面不改色,“我没事。一只野猫踩落了砖瓦,你们去别的地方巡视吧。” 待人走后,游落归稍作停顿,将路面上摔碎的瓦片踢到一边,这才转身进屋。 待反锁了门窗,他点燃一盏烛台,叹了口气,道,“出来吧,省得再踩落一片,又将人招过来。” 话音刚落,游落归便察觉身后忽地吹过一阵凉风,转身时便看见了那做了坏事的“野猫”。 叶寒栖难得的有些落寞,站在角落里不敢抬头,吭哧吭哧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你祖父还好吗?” 游落归给他倒了杯热茶,闻言轻轻摇头,“太医说,祖父今后怕是要在床上度日了。” 叶寒栖一听险些掉下眼泪,他这样喜欢面前这个人,便是连为难都不舍得让他受着,如今他祖父重疾难愈,他不知心里要有多难过。 游落归见他在角落里抖,不由得有些无奈,这人真是能上场杀敌的吗,看着分明还是个孩子。 他叹了口气,上前握住叶寒栖的手,“你怕什么,是我将祖父气成这样,如今我好好侍奉在侧,也算是赎罪了。” 叶寒栖死死盯着两人相握的手上,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可、可我听说……” 游落归揉揉他晕红的眼尾,声音低沉温柔,“听说我是为了你,跟祖父争吵,是不是?” 叶寒栖还没点头,忽然就被游落归一把拉进怀里,他的脑袋撞进了那人胸膛,那双鹿眼瞬间瞪得溜圆,一时间他忘却了一切,所有的感官只集中于这浅浅墨香之中。 游落归捻下他发间的一朵桂花,“黎初,这两年……你并非一厢情愿。当年蘸雪楼初见,动心的可不止你一人。” 这些话一字一字飘入叶寒栖耳朵里,他脑袋都懵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浑身颤栗,似乎没想到终有一日自己的奢想也能成真。 叶寒栖觉得自己此刻都快要死了,他哆嗦着嘴唇颤巍巍道,“我、我不聪明,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我很笨的,不会、不会是你祖父喜欢的……” 他话没说完,忽然就被游落归抵在墙上,他是战场杀敌的好手,鲜少以一种这样臣服的姿态被人钳制,叶寒栖眼睫抖得厉害,眼睁睁看着游落归慢慢接近。 两片唇轻轻一触,叶寒栖颤栗得快要站不稳了,游落归低笑一声,一手穿过他的黑发,另一手揽在他的后腰,将人拥入怀中,唇舌相依。 叶寒栖睁圆了一双鹿眼,这下连抖抖不会抖了,待游落归终于舍得放过他,这人都快傻了,只睁着眼睛掉眼泪。 “我祖父要的是这游府少夫人,而我要的,是你做我的妻。” 游落归的指腹先是落在他红肿的唇上,继而又为他擦去眼角的泪,他将人搂进怀里,叹道,“这么能哭,可怎么好?” 他嗅到叶寒栖颈后的淡淡桂香,神情不由得又软了下来,“待祖父身体恢复一些,我便进宫面圣,求他赐婚。” 晏云霆与叶寒栖并肩作战多年,对他的心思自是了如指掌,在得知中秋夜宴那人匆匆离席,竟一夜未归将军府后,次日晏云霆便下了旨意,让征北将军叶寒栖下嫁给游落归。 婚期本是定在来年春日,谁料在天子赐婚不过半月后,游兆熹久病不治,在一个深夜咽了气。 家中老人辞世,游落归为祖父守孝,只得将婚期推后,婚期一推再推,没能等到举办喜事那日,柔然互逢战乱,朝中武将甚多,却只有叶寒栖一人常年在北疆驻守,熟知其地形战术。 遂于明熙二年春,叶寒栖告别家中未婚夫婿,率二十万将士出征北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是日常 时间过得飞快,印象中秋日似乎十分短暂,转眼间的功夫,庭院里的草木尽数枯萎了。陈国帝京位于北地,秋日要格外短些,似乎不过是转瞬,日子就进入了腊月。 大雪从前天就开始落了,一直下到今日午后还不停歇,庭院入眼皆白,光是隔窗望着便觉得一阵严寒。 相较于窗外冰天雪地,屋内却是温暖如春,裴婴畏冷,打入了冬后人也越发懒散,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真成了一只躲懒的猫。 过两日便是腊八,已到年尾,朝中之事越发繁忙,加之近日北边来报,道那柔然又有反动之相,晏云霆忙得焦头烂额,每日处理完公务已是深夜,就这还乐此不疲地夜夜翻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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