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众人的眼睛都快粘在他身上了,那位高个儿公子脸一黑,揽着他的腰将人挡在身后,低声斥了句,“胡闹。” 小公子偏不依,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笑眼眯眯看向台下众人,“还有谁要加价?” 这都喊到两千两金了,谁还敢继续往上加? 到嘴的美人飞了,陈二少拨开人群怒气冲冲挤过来,上脚便踢翻了一张椅子,怒斥道,“谁家不长眼的王八蛋,敢和老子抢人?!” 那高个儿公子神色一沉,刚准备拔出腰间长剑,便被身后的小公子摁住了胳膊。 他挑了挑眉,因着年纪尚小,眼尾那枚本该妩媚多情的小痣,也不过是为他添了几分倨傲。 “自报家门?小爷姓江,有什么事,找我父皇说嘴去。” 姓江? 在场众人总有几个清醒的,江可是国姓啊,再看这小公子的年岁,难不成他是…… “原来是三殿下!” “见过三殿下!” 流音阁中所有人纷纷跪下,山呼千岁,那方才还硬气的陈二公子早已让这人的真实身份吓软了腿,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江月樽一抬下颌,向鸨母示意台上的燕昭,眼眸流转之间满是灵动娇俏,“将人送到小爷房里去,爷要好好疼疼这个小美人儿!” 晚了整整一天的七夕小番外! 卧看牵牛织女星,月转梧桐过树影。 永和殿中寂静极了,裴婴在床上侧躺,一旁小窗没有关紧,冷白月色溜进屋里,倾泻一地银河。 已是深夜,他闭眼却难以入眠。 今日是七夕,天色渐晚之时晏云霆曾来过一次,邀他去宫外看灯,他回绝了,自那后晏云霆便再没登门。 裴婴翻了个身,心里有些堵得慌,他想起年少时的晏云霆,若是自己不让他进门,便是翻窗户也是要翻进来的。 他咬着下唇,看了一眼大开的窗户,心中的郁结忽然成了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谁知道这块木头跟后宫中的哪个去过这劳什子七夕节! 他一把扯下了床幔,抖开被子的时候,那支白玉芍药簪不知从何处掉了出来,裴婴下意识将它抓在手里要丢出去,想了一想,到底还是舍不得。 到最后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他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搂紧怀里,晏云霆的掌心火热,贴在他微凉的侧脸,裴婴浅眠,此时却闹起了别扭,不肯睁眼。 晏云霆听出他气息的变化,知道他是醒了。他叹了口气,为裴婴掖好了被角,轻声问道,“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怎么还开窗睡?” 裴婴闭眼不肯看他,带着鼻音瓮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晏云霆连被子带人一把抱到怀里,亲亲他的唇角,“和你过节。” 裴婴低呼一声,环住了他的肩背,这时他才闻到屋中似乎有淡淡的花香味。 他猛地抬眼,却是愣住了。 他的面前,摆满了各色芍药,皎白、嫩粉、绛紫……半个永和殿都几乎让这些花装满了。 晏云霆俯身吻在他冰凉的鬓发上,声音低沉,“若我有幸能活百岁,那还剩下七十年,余生七十枝芍药,只送你一人。”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裴婴的手,小声问道,“晚竹,你可愿收下我的芍药?” 裴婴怔怔望着面前怒放娇艳的芍药,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垂下眼睫,低声开口,“今晚……许你在这留宿。”
第九十三章 借兵 晏云霆得了消息赶到流音阁时,已经是燕昭失踪的第五日,在这五天里鲤儿的眼泪就没断过,天天站在门口盼着他能将自己的阿爹找回来。 一天找不到燕昭,晏云霆就一天无法安心,燕昭毕竟是带罪之身,又是在流放的路上被自己截了回来,若是真的落入敌手,再送到大陈让裴婴知晓,只怕…… 就在着急上火的时候,他从探子那里得到了消息,脸色霎时冷凝,纵马赶往流音阁。 流音阁……流音阁是什么地方,晏云霆急得双眼都要冒火,他这小弟自小养在深宫之中,为人淳厚性情温和,又是坤泽之身,被掳去那种腌臢地方,谁知道会遭遇些什么。 晏云霆捏紧手中明心,在闯入流音阁上等雅间的同时,双眼流露出的分明就是毫不掩盖的杀意。 房门轰然打开,晏云霆的所有理智在看见屋中另外陌生两人后轰然塌陷,他想也不想抽出明心,挽了一个利落的剑花,低声厉斥,“你们若伤了我家昭儿分毫,今日谁都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说罢晏云霆提剑就上,剑气波及一旁的江月樽,他捂住泛红的手背发出一声惊呼。 “月儿!” 戚长生将他放在心尖上,平日里就怕他磕着碰着,如今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让人伤着了,这口气如何能忍。 他抽剑迎上,双剑碰撞擦出一串火花,戚长生拧眉咬牙道,“你可知在你面前的可是何人,命不想要了吗!” 晏云霆腾空跃起,飞起一脚直至戚长生心口,“我管你何人!谁敢欺辱昭儿,我定要……” “元徽!” 燕昭匆匆从内室出来,看见江月樽被他误伤,冲上前去将人挡在身后,对晏云霆急道,“快停手!都是误会!” 晏云霆动作一顿,那边戚长生的剑已经稳稳搁在他的肩头,动上分毫脖颈便会被划开一道血口。 戚长生见他停手仍是不为所动,眼神凌厉而防备,微抬下颌冷笑一声,“给三殿下赔礼!” 晏云霆不理会他,只急声去问燕昭,“昭儿你没事吧?” 燕昭看着江月樽手背那道鲜红的伤痕,回晏云霆的话时不免带了几分怨怼,“兄长太急切了些,月儿和戚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对他们拔剑相向?” 江月樽反握住他的手,却丝毫不为晏云霆伤了自己而气恼,他眨巴眨巴眼睛,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晏云霆,凑上前和燕昭咬耳朵,“你怎么叫他兄长呀?” 而那边戚长生也将剑收回剑鞘,没好气地跟晏云霆解释了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 那日流音阁的百花宴上,南夏皇帝膝下第三子江月樽误将燕昭救下,那流音阁老鸨一听到江月樽的身份,再一想燕昭是被自己手下从街上掳来的,哪还敢开口管他要那两千两黄金,给人换上了体面的衣裳,亲自送到了雅间里。 晏云霆这才明白是自己莽撞,若不是这两位出手相救,燕昭此时只怕…… 他遣散了屋里的下属,忙向江月樽赔不是。 江月樽上下打量他几眼,撑着脑袋对他笑,“你就是大陈的那个被下令处死的晏云霆?我瞧着……似乎也没有外间传言的那样厉害。” 他欢喜地朝戚长生伸出手去,眼睛都笑成了两道弯弯的小月牙儿,“左右都没长生哥哥好!” 晏云霆走上前,将燕昭周身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直到在他身上没有发现一丝伤处,这才放下心来。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都快吓死我了,找了你这么多天,真怕你被……” 他及时止了话头,无奈笑道,“这两天鲤儿都快把眼泪哭干了,天天守在门口等你回去,昨晚他睡着了我去看他,脸上的泪还没有干。” 燕昭这身子让一副药毁了七八成,此生怕是于子嗣无缘,他是真将鲤儿当作亲生骨肉去疼爱,一听便忍不住红了眼睛,“这么久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这么小的孩子,身体哪能受得住。” 江月樽转动着桌上的茶杯,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阿昭好生无情,来了情哥哥就将我抛到一边。早知这样,方才就不该答应你那件事。” 燕昭一听就笑了,他来到江月樽身边,俯身捏捏他的鼻尖,眉眼弯弯笑道,“三殿下言出必行,我可都替你记着呢。” 晏云霆一头雾水,“昭儿,他答应了你什么事?” 戚长生见他靠近,不动声色地挡在江月樽身前,面色冷淡开口道,“三殿下愿向陛下开口替你借兵,祝你登上陈国帝位。” 晏云霆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他反而沉寂了神色,低声问道,“总不能让我白捡这样一件好事,你们有什么要求?” 江月樽软了身子歪进燕昭怀里,手指卷了他一缕发丝把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是你与我父皇要去商议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有一个要求,让阿昭再多陪我一段时日。这金陵城这样大,我却找不到一个称心的玩伴,有了阿昭,就不用长生哥哥每天抽出空闲陪我了。” 戚长生神色渐软,理了理他背后凌乱长发,低声怪道,“能陪着你,我也是欢喜的。” 江月樽脸上蔓延开红晕,他扭开脸,露出一只通红的耳朵尖,小声抱怨,“就会说好听的。” 燕昭已经离家五六日,心里不知怎么牵挂家中的小鲤儿,如今见到了晏云霆,恨不得能长出翅膀飞回去。 江月樽拉着他依依不舍,道别前再三叮嘱,一定要常来找自己玩。 哄好了南夏这位骄矜的三殿下,燕昭才得以踏上回张府的路,路上晏云霆问他,为何想到与南夏借兵。 回去时正是傍晚,天边云色被晚霞浸染,晕开大片橙红淡紫,霞色分散落下,映得燕昭双颊如染红霜。 他抬眼轻瞥身后分散在四周的下属,压低声音答道,“兄长在陈带兵多年,自是对大陈军事了如指掌,如今朔云军分散各地,不知能召回多少旧部,只凭这区区几万人,何以撼动大陈将士。我听闻南夏皇帝极为疼爱他那第三子,几乎对他言听计从,若是能搭上南夏江、氏这根线,兄长想必也要轻松不少。” 晏云霆闻言叹了口气,在他肩上紧紧握了一把,“昭儿,多谢了。”
第九十四章 还给你,我不要了 今年过年早,待过完了元宵,陈国反而要比前几日更冷了,当今陈国天子是坤泽之身,至今后宫空虚。主子少了,就显得宫人格外多,为减少开支,天子下令将到了年龄的宫人放出宫去,剩下的由专人调配,分散到各宫伺候。 深冬严寒,永和殿外的墙根处种了几排翠竹,如今风雪正盛,大片浓绿浅翠被埋藏进积雪中,在漫天飞雪中,隐约透出点鲜亮的生机。才过完年,屋檐下的红灯笼还没来得及摘下,被风吹得直打转。 相比于外头的寒风刺骨,屋里五六个暖炉烧得正旺,就连地上铺的汉白玉地砖,都让炭火暖得温热。 这是一个静谧的午后,裴婴近日似乎染了风寒,身子越发虚弱,才罢了今天的早朝,待用过了午膳,就又爬起来看折子。 他没有束发,只在明黄里衣外头搭了件大氅,衬得那肩头更加薄削。窗外漫天大雪,映得屋里都亮堂起来,裴婴执笔的那只手青白纤细,写字时手背突兀地显出几根青筋。 因为天子有孕,永和殿里不敢用香,只有淡淡药味,裴婴脸色苍白,眼下两片青灰,孕中多思,他已有好几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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