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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稚萃捏着那湿处，把头埋得更低一点，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召夏的额头。 召夏几乎就要哭出声。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 新稚萃退出寝殿之后，召夏抓着刚刚阻隔二人的帐幔，摩擦着脸。明明眼泪未干，却已经开始细细地思考。 他觉得千言万语都已经传达到了。
第67章 （一类人） 冬日山寒水冷，澪双冒着风雪，到了濛郡大营。 涑临正在帐外，见人来了，赶紧上前迎接。 互相行礼之后，澪双说：“澪双脸上写着‘喜事’吗？将军这般高兴？” 涑临自以为已经和澪双很熟络了，说话也不那么讲究了：“唉不知道为何，我见着你就高兴！” 澪双自觉长了一张毫无亲和力的脸，冷淡道：“我看你不是见着我高兴，而是因为尊夫人生了个胖小子，够你乐一段日子了。” “哈哈哈！这也算！”涑临的夫人近日诞下了一个儿子，涑临整日乐得合不拢嘴，“堂主，你也早些生个儿子如何？不不不，女儿也好！赶紧生个女儿，我们还能结娃娃亲！” “我？”澪双笑了下，这一闪而过的笑也披着张假面，“我没空。” 涑临摆出一副年长大哥的做派：“你别操心！等这仗完了，我给你挑几个女人！”这事说起来容易，但涑临看着澪双的脸，又犯难了，“只是你这模样……挑起来还挺有难度。” 要是说澪双难看，他还不怕，偏偏这人长得细皮嫩肉肤白貌美，普通的漂亮女人怕是都配不上。 澪双不想让涑临再说这事，回绝道：“我不喜欢女人。” “啊，那……男人？”在贵族官员家里，涑临也见过漂亮的男孩子，所以并不觉得有多惊讶，“不喜欢女人就算了，男孩儿我也能给你挑！” 这还有完没完。澪双说：“我也不喜欢男人。” “都不喜欢？你还是人吗！” “大王又没有颁布法令，要求人必须得喜欢人。”澪双低头踩了踩脚下的雪，“比起人啊，这些非人的物事还比较好。” “怪人。”涑临理解不了，也不跟他掰扯了，“先进帐吧，外头冷！” `` 进了大帐，澪双看到新稚萃也在里面。 新稚萃行礼道：“属下参见堂主、参见将军！” 澪双看了看新稚萃的装束，说：“升职了？” 涑临大笑：“这小子真的厉害！冬狩后程国骚扰我国西南，这小子跟着我打了几仗，斩下的敌人首级是全军最多的！还比我有脑子，我就让他当我的副将了！” “你倒也实诚。”澪双觉得和涑临共事挺舒服的。涑临长期在边境驻守，远离朝堂，没那么多阴险歹毒的心思，甚至可以说缺心眼。澪双面对他，能够卸下许多防备。 涑临也真当澪双在夸他，嘿嘿笑了两声，说：“有堂主在，还有个得力的副将，上回没能拿下的綦山十一城，这回定要拿下！” “你搞错了，此战我不同行。” “啊？”涑临被泼了一盆冷水。 “戌国和召国不是打起来了吗？春天那次戌国能讨到便宜，是因为松桓君的变故，召国喘不过气来。这次召国已经缓过来了，戌国招架不住了，又来向我们求助。” “所以……你又去搅浑水？”涑临并不笨，稍稍想想澪双以往的所作所为，便猜到了。 “院主令我作为使节去戌国，把这时间啊，拖得长些。”澪双意有所指，也不跟涑临绕弯子，“牵制召国，到底也是为了你们。” “那好啊！”涑临觉得这主意不错，“让召国多分一点儿心，我们就多一分胜算！” “你们要在开春之前行动，召军没我军耐寒，雪地战，我们占优。”澪双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新稚萃，新稚萃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冬日啊，将士们是辛苦了些，但这西北风，更够召国的崽子们喝一壶了！”涑临表示赞同，又问，“这回挂帅的，是哪位公子啊？”澪双必定是有消息的。 “公子屹。”澪双说。 “大王还是允准公子屹了？” 公子屹和公子峋都抢着领兵，原因不言而喻。 “公子屹应该三日后便到了。” “这么快？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了。” 涑临本来就是个将领，上阵杀敌一把好手，日常又远离王都璌玬，绝大多数都是亲自挂帅，像之前瓜分淇国的战役，太子和院主都参与的情况其实是及其罕见的。月庐公子们虽然个个能文能武，但毕竟身份尊贵，实战经验肯定比不了各位将军，大敌当前还是得听取将军和谋士的建议。 澪双说：“将军军务繁忙，我只是从此地路过，就不过多叨扰了。” “哎哎哎别急！”涑临阻止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就在我这儿歇一晚，明早再走吧！这一路也没个村店馆驿，你再走，就得露宿荒郊野外了！” 涑临说得有道理，濛郡这块地还是从召国手里夺来的，数十年来，境内的召人明面上归顺了，但按召人的心性，心底里绝对没有放弃过抗争，夜晚露宿确实不够稳妥。 澪双拱手道：“那澪双便承蒙将军好意了。” 澪双说话总是客气又温和，涑临曾经嫌他轻言细语不像个男人，而今听习惯了，倒还觉得特别悦耳动听，非常适合他这个人。涑临说：“我立刻差人给你们安顿下！” 澪双再次道谢，又说：“濛郡大营，澪双算是初来乍到，不知将军能否允准澪双出去走走？” “你也太客气了！”涑临豪爽道，“就你，对，就你，新稚萃，你带堂主去转转！” 新稚萃一脸错愕。 “别担心，堂主没院主可怕，天黑前回来就成！” `` 涑临也还周到，特地帮澪双挑了匹好马，说出营往西的地势开阔平坦，景致也别有一番风味，在这冬雪里也能心情舒畅地跑马。 新稚萃带着澪双在营里转了一圈儿，然后按照涑临说的，出营往西。 新稚萃在前带路，澪双跟着他，慢悠悠地在马背上颠簸。 没了其他闲杂人等，新稚萃便让马的步子放慢了一点儿，等到澪双和他并排了，他说：“你是故意的。” 这个堂主，挑准了到访的时机，摸准了涑临的性子，故意留了下来。 澪双说：“你的表情也装得像那么回事。” 新稚萃直接问了：“你有何目的？” “来看看你。” “……” “你中过毒吧？”澪双侧头说，“月庐的七日毒。” “……你怎么知道？” “别人看不出来，但你瞒不了我。我就是干这个的，我也中过。”澪双中过的毒，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寿鹘拿书院的弟子试过无数的毒，澪双是侥幸活下来的弟子之一。 “你也？”新稚萃想了想，这人是岱暄书院出身的堂主，难怪了。 “你是外人，对我们书院可能不了解。”澪双目视着远方，“月庐的贵族子弟，多少都到书院学习过，但单纯的学习，和成为书院的弟子，是两回事。书院的弟子不分身份贵贱，只要入得了院主的眼，平民也可以送进来。你懂我的意思吗？” “……还请赐教。” “只有无权无势的平民，和不受父母宠爱的贵族子女，才会送选成为书院的弟子。岱暄书院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上头的人都知道，但是为了月庐的利益，又必须要有人来承载这一切。按照月庐法令，贵族官员家里，每家都要送出一半子女，送出去的，自然是最不受宠爱的孩子。至于毫不知情的平民，只当书院是一个机会难得的上升通道，熬过来了，便能晋爵翻身。”澪双的马蹄踩得很响，“当然院主也要挑有资质的孩子，他可不会在废物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你当年被选中了？” “是啊，我是家里的独子，也被送进来了。” “独子也要？”新稚萃知道澪双也是贵族出身，按澪双方才的说法，是不该适用法令的。 澪双平静地说：“独子可以不送，但我们家族太过没落了，家里人期望我在书院里熬出头，然后光耀门楣，呵。我当时一直默念着‘不要选我’，可是院主一眼就相中我了。”之后的事，澪双不想再提，而是说，“新稚萃，谁给你下的毒？” 新稚萃还在想澪双为何告诉他这些事，被突然的转折问懵了一瞬。 澪双看着他。 “……仇人。” “哦。”澪双没追问详细，大致猜到了，想了想，说，“你不是召国的仇人。” 新稚萃回道：“你也不是月庐的仇人。”就算他不了解澪双，他也绝不认为澪双是个叛徒。 “你一定在想，我为何要找你，为何要跟你说这么多。” 新稚萃发现澪双说话的时候，表情几乎都没什么变化，只有刚刚在大帐内面对涑临的时候，倒是多了几分生动。 “我只是感觉，我们俩，像是一类人。”澪双说着拍了下自己的臂膀，“大殿上，我踹得你疼吗？” 疼是真疼，却绝不能承认。新稚萃摇头。 也是个有趣的人。澪双说：“松桓君……你是来救他的吧？你都差点儿把他杀了，是不是该感谢我？算上冬狩那次，你该谢我两次了。” 既然已经被戳穿了，新稚萃再也不跟澪双打哑谜了：“你这是来找我还你人情吗？” “不是，人情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还的。我是来找你联手的，对你有利之事，不能叫做还我人情。” 联手？月庐的堂主，来找外人联手？ 新稚萃强调道：“我是召人。” 澪双不以为意：“我知道。” 新稚萃于是问正事了：“为何是公子屹？” 澪双说：“公子峋胆小，相较而言，公子屹的胆识才干都更胜一筹，我就劝说公子峋，争军功，肯定是争不过的，但召国是块硬骨头，伐召国风险太大，风险大，就好动作。” “你有何打算？”这是要借机除掉公子屹？澪双是公子峋一派的？ 澪双没回答，话题又陡然变换：“来赛马吧！” “啊？”新稚萃觉得自己被涑临的傻气传染了。 澪双夹紧马肚子，一贯平静的语气带了些兴奋：“我赢了，就告诉你！但前提是，你得全力以赴！” 等等，他赢了？他赢了就告诉我？这都是什么道理啊！正常情况不该反着来吗！ 新稚萃哪里知道，澪双多年来一直隐藏着实力，从未与人决过真正的胜负。
第68章 （望苍崖） 濛郡望苍崖。 崖底的谷地深处有一个天然的山洞，南麋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里面住了多少时日了。他一开始还会在石壁上刻下印记记数，后来莫名病了几日，便再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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