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花暝不再压着他,转而翻身躺到他旁边,与他并排着看星月。 这样子看上去,地面的流萤似乎与天上的星星融为了一体。 “夜花暝,你看。”不知道躺了多久,澪双轻轻开口了,“流萤与星星的距离,遥不可及,可是就这么躺着看,它们之间,便近在咫尺了。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就不是真相。” 夜花暝转头看着澪双。 澪双也转过头来看他,继续说:“夜花暝,都是错觉啊。” ---- 要被居家办公逼疯了……
第70章 (笑话) 夜晚,月庐王宫别院。 召夏走进怜采生前所住的偏房里,放下刚刚采摘的几朵鲜花,心里五味杂陈。 空空荡荡的小房子,仿若少年那空落落的人生。 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一个活生生的人,似乎从没来过这世间。 怜采死后,寺仪沛没有再命人来随侍了,只留了两个近卫守在别院门口,送饭和沐浴更衣之类的事,会有內侍按时来做。 近卫倒也不限制召夏,只要召夏还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去花园也无妨。 花园里有怜采荡过的秋千,有怜采摘过的花儿,这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致底下,不知埋葬过多少人的血与泪。 他有的时候会想起寺子桑。那么爱闹腾的一个人,被召王囚禁了五年,眼穿心死之后,终究也变成了死灰槁木。 我呢?我会变成如何呢? `` 召夏正靠着墙出神,别院的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 院子不大,夜里也特别寂静,所以这一响动足以震颤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寺仪沛面色铁青地踏了进来,身后的侍卫自然站到了两边。 急促的脚步声先是砸进了召夏的寝屋,然后又咚咚地下了石阶。直到怜采这间屋子的门被踹开了,召夏才转头看了看寺仪沛。 召夏想放声大笑,但身子太虚了,提不起力气,只能轻笑着嘲讽道:“月庐王,你不去为你的儿子守丧,跑到这儿来做什么?你还指望我宽慰你?” “召夏!”寺仪沛怒目圆睁,“你们召军这一出佯输诈败演得好啊!故意败退綦山十一城,趁我儿奏凯而归之时,竟在濛郡设了埋伏!” “你以为抓了我,召国就能任你宰割吗?”召夏斜倚着墙面,偏头的时候微微弓了背,长发垂过脚踝,美极了,说出口的话却损极了,“可惜啊,公子屹的尸首至今未找到。若是你能早点儿放我出去,我至少能留他一个全、尸!” “你真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寺仪沛冲到召夏面前,一把揪住召夏的头发,“没把你扔到牢里受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召夏虽然不自由,但与真正的死囚比起来,肉身上的待遇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寺仪沛也不喜欢把他藏着。令人垂涎的玩物,好不容易到手了,当然是要尽情炫耀的。 只是对召夏来说,这种炫耀都是羞辱。 但是他忍得住。既然寺仪沛对他兴致勃勃,他就能留着命,好好利用一下这位月庐王的“偏爱”。 召夏目光如炬地直视寺仪沛:“你不也挺安逸吗?堂堂一个大王,事无巨细都有能臣良将操持,你日日歌舞升平,月庐也会松茂竹苞!” 这话恰好戳中了寺仪沛的痛处。他当年顺利即位,就是寿鹘扶持的。如今朝政上的大权都落在寿鹘手里,他虽是大王,却也如履薄冰。唯一庆幸的是,寿鹘从未做出明显的僭越之事,对他这位大王也是给足了尊重,关系国民的重大之事,都会循规上奏,由他本人亲自决策。 然而,寺仪沛也清楚,寿鹘仅仅是走个过场。所有的判断和决定,寿鹘已经心中有数。寺仪沛下的诏命,不得不按着寿鹘的意思来。若有相抵之意,寿鹘有的是说辞让他改变主意。 本就心有忌惮,太子屿的死更让寺仪沛疑窦丛生。寿鹘去了淇国前线,回来太子屿就死了?而今再次与召国交战,公子屹又死了? 寺仪沛向召夏问出心中的疑惑:“说!公子屹的死,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召夏嗤笑道,“你儿子领兵的时候死了,怪谁呢?” “屹儿率亲兵先回,尽数阵亡,却偏偏剩下了个一息尚存的活口。这活口滚进了乱石堆里,有幸逃过一劫,他说他听到了召军将领的对话……”寺仪沛目露凶光,“寡人想知道的,是何人向召军透露的情报,让召军能提前排兵布阵!然而!这残兵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字字指向公子峋!” 这是要断他寺仪沛的后啊! 寺仪沛不止这三个儿子,但余下的年龄过小,字都不会写。将来继位之人,朝野中已经默认是年长的三位公子了。如今两个都死了,害死公子屹的嫌疑还罩在了公子峋的头上。 从利害关系来推断,最大的受益者,确确实实是公子峋。 公子峋的胆识一向不如其他两个兄弟,本次伐召,他虽也想一争军功,但终究“让”给了公子屹。他若真的潜心谋划,坐得田父之功也未尝不可。 但怪就怪在此处。公子峋的动机实在太过充分,而且单凭他自己,绝对是做不出一个局的。最重要的是,指向他的证据也实在是太过恰到好处。 不管是真是假,两个儿子都死了,还牵涉到自己的第三个儿子,寺仪沛绝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月庐王,你害怕的,是寿鹘和公子峋联手吧!”召夏继续煽风点火,“寿鹘忠不忠心,是你们月庐的事,以我此时的处境而言,也轮不到我来伺机而动。但我可以笑啊!你想除他,奈何他劳苦功高,又无把柄在手!公子峋软弱无能,是最好不过的傀儡了!” “你笑!”寺仪沛揪紧召夏的头发往外头拉,把召夏摔到了地上,“你当寡人是个笑话,寡人就让你成为更大的笑话!” 召夏用手臂撑起肩膀,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 他俩双方都清楚,要真想除掉寿鹘,寺仪沛也不是毫无胜算。只不过,长久以来,君臣之间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岱暄书院的势力根深蒂固,若没有一个稳妥的法子,会给月庐带来重创,到时候,周边各国绝对会趁虚而入。 “哦,你还挺喜欢那个小贱奴的啊!”寺仪沛瞥到了召夏摆得整整齐齐的花,“人都煮成肉羹了,你还记得来祭奠他!” “你嫉妒吗?”召夏一直维持着笑容,“我啊,宽宏大量!哪日你死了,我也不介意给你烧些野草!” “死到临头还嘴硬!”寺仪沛跺脚踩烂了那几朵鲜花,大喝道,“来人!拖出去!” `` 召夏被喂了药,晾在了院子里。 穿院而过的夜风没有带来一丝凉爽,反而撩得肌肤更加火热。 野蛮人就是野蛮人,哪怕学去了中原的文化,骨子里终究是不顾廉耻的做派。 春药啊。 来月庐一年多了,召夏身子上没少受折磨,寺仪沛失去耐性的时候也没少喂他乱七八糟的药物,此时把他扔在外头,就是为了狠狠地羞辱他,磨磨他的锐气。 自尊这种东西,在离开召国的时候,召夏便已经抛弃了。要真守着那无用的尊严,他也没有办法活下来。 两名近卫鄙夷地瞥了瞥召夏。 大王给他们的命令,是松桓君如果开口求饶了,就把人带走。可也悄悄说了,情况不对的话,也不能把人晾一晚上。 召夏怎么可能开口求饶。 冬狩那日的哀求,怕是让寺仪沛误会了。 召夏忍得难受,勉强贴着墙站起来,挪到院门边,主动开口道:“月庐王不在,你们待着不无趣吗?” 两名近卫没有理他。 “想不想碰我?”召夏又说。 其中一个偏头看了看他。 召夏的衣裳方才已经被寺仪沛扯乱了,现出半个漂亮的肩膀,面颊带着红潮,呼出的气似乎都是香的。 “就当作……为你们死去的将士报仇吧,如何?”召夏说完就站不住了,跪了下去。 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召国将军的俊美,天下皆知。明明杀了他们无数的族人,这个征战沙场的敌国将领,却令人丝毫联想不到混着汗臭和血臭的糙汉子。除开“美色”这一层意味,敌军大将趴伏在自己身下,还露出诱人的情态,单单“征服欲”三个字,就已经令人难以自持了。 然而,对大王尽忠才是绝对的。越渺小的人,越要记得自己的脑袋是悬在谁的手里。 两名近卫对视了一眼:这算求饶了吗? 召夏也没指望那俩人上钩。 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那俩人虽然从来不会对他客气,但顶多是言语上的奚落侮辱,行为上并不敢放肆。 召夏继续说:“给你们羞辱我的机会,你们不把握,来日我召军踏平月庐的时候,你们连跪地痛哭的份儿都没有!” “哼!你们召军?”近卫被激怒了,“都不用我月庐的大将出马,你们召人自己就把自己收拾了!” “什么?”召夏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诧异。 “记得去年来向我们月庐投诚的召人吗?啊,你应该记得,当时还差点儿在大殿内把你杀了!”近卫得意道,“此次公子屹被暗算,他被派去追讨,大破召军!若能抓个头目回璌玬,怕是又得晋升了!” 召夏愣了愣,然后全身突然卸了力,脸砸向了地面。 “喂!吓死了?”近卫连忙弯腰去看,害怕召夏伤着了。要真伤在自己的看管下,可没法向大王交代。 然而召夏只是不想让这俩人看到自己脸上的喜悦。 他最想知道的,就是新稚萃如何了。 他平日里能从寺仪沛嘴里听到一些外头的消息,寺仪沛带他出去的时候,他也能观察出一些动向。但新稚萃仅仅是一个小小士卒,就算有了点儿官衔,也不足以让寺仪沛挂在嘴边。寺仪沛也不可能告诉他,底下的文臣武将具体做了什么。他更不能问,问了,就是稳妥地暴露。 他只能从身边这些不起眼的无名小卒嘴里挖一点儿消息出来。所以,平日里他就会时不时地向他们搭话。 “手刃胞族,叛国投敌,缅颜事仇,终究不得好死!”召夏笑着咬牙道。 “哼,你咒怨别人,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下场!” “喂,你看看他怎么了,别出问题了!” 绷着的一股劲儿松下去,召夏真的再也抬不起头来了。他蜷着身子喘息,只想找个冰窟窿掉下去。 “带走?” “带走带走!有什么闪失我俩可担不起!” 召夏被两名侍卫架起来,全身无力,几乎是一路悬着。 这是……去哪儿? 牢狱吗?那地方熟,可不是这个方向啊…… `` 待长发再次被寺仪沛薅住,召夏终于明白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寺仪沛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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