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澪双望着那失去了主要景致的“画框”，失神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关上了窗户。 `` 澪双向随行的长史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牵了马，先行出发了。 夜花暝倚马在路边等，见澪双牵了马，遗憾道：“你何必牵马呢！” “你不要想多了。”澪双翻身上马，“说吧，这回偶遇，想带我去哪儿？” “也不去哪儿，就是看你愁眉不展，带你散散心。”夜花暝也上了自己的马，快步行到了澪双前面。 澪双放松地跟着夜花暝，眼前是玄青色的波浪马尾和晃晃悠悠的大耳环。月白风清，似乎马蹄下的野花都香得醉人。 “你还说我想多了。”夜花暝笑着回头，“你都要把我盯出一个洞了！” “这路上又没别的东西让我看。” “你看！随你看！”夜花暝哈哈笑了两声，又说，“澪双，跟得上吗？” “什么？” 夜花暝没回答，突然俯身开始策马疾驰。 澪双估摸是酒劲儿上来了，反应慢了一瞬，看到夜花暝的背影迅速变小，竟然有一种被丢下的怅然之感。 他立刻挥鞭追去。 `` 璌玬城郊，澪双把马拴在河边，马儿埋头饮水，夜花暝也跪在一旁捧水喝。 一路奔驰得衣裳都湿透了，夜花暝却没坏心眼地叫澪双下河洗澡，他觉得澪双会生气。 好不容易把人拐出来了，就别做些多余的事比较好。 喝完水，又洗了几把脸，夜花暝抬头发现人不见了。 “澪双？”夜花暝起身去寻，没走几步，就停下了。 河边的树丛里，流萤飞舞，澪双立于其间，像披着一身闪烁的星光。 “夜花暝！这儿好多流萤！”澪双回头叫道。 夜花暝没舍得走过去，他觉得澪双好看极了，他想就这样多看几眼。 澪双开心地跑了几步，还想说什么，却察觉自己这个模样失了仪态，又沉默着站住了。 “你放心，这儿没有别人！”夜花暝斜靠着树干，捏着几片叶子把玩，“只有我！” 然而澪双还是站着不动。 夜花暝于是说：“你不渴吗？我去给你打些水来！” 他转身回到河边，取了囊壶装水。装满了，他却没急着起身，而是直接坐在地上吹风。 打水只是借口。 若是澪双一个人待在那片流萤中，那短暂的开心或许会持久些。 夜晚还长着，他想多陪澪双一会儿。 `` 澪双从林子里钻了出来：“等半天了，你打的水呢？” 夜花暝晃晃手里的囊壶。 澪双接了，仰头往嘴里倒水。他应该是真渴了，喝了好多口。 就连这种时候，他的动作也非常优雅得体。换作一般人，只会粗鲁地往喉咙里灌。 而澪双身上，一丝粗鄙的气息都不曾有过。 这是教养，却也是束缚。 澪双把囊壶递还过去，垂眸看着夜花暝的脑袋：“你……就这么坐着？” “怎么，要我陪你走走？”夜花暝仰头看着澪双。 “也不是……”澪双觉得夜花暝的眼睛比星星还亮，不敢与之对视了，说着便往林子里退。 那就是了。 夜花暝笑了笑，起身把囊壶扔回马背上，跟着澪双进了林子。 “王都外竟然有这种地方，你何时发现的？”澪双一边走一边问。 “我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说不定啊，对这璌玬城内外，我比你还熟悉。”夜花暝随手捉了只流萤，圈在手心里。 “那你为何要带我来？” “我看你挺喜欢这地方。” “你知道我喜欢？” “我当然不知道，你又不告诉我。”夜花暝老实说，“我在你宅子门口遇到了公子子桑，他说的。” “你遇到了子桑？”澪双惊道，“他来找我了？我都嘱咐他不要来了！” 夜花暝把拳头支到澪双眼前，蓦地松开，里头的流萤一瞬间闪花了澪双的眼。澪双没管夜花暝捉弄他，抓住夜花暝的手腕说：“子桑他——” “你别急，他就来过一次。”夜花暝用另一只手安抚澪双手背上凸起的骨节，却没趁机占便宜，“他说，小的时候练功太辛苦，他躺着动不了，师兄会偷偷把流萤捉到玉英瓶子里，放在他枕边。” 寺子桑怕疼，澪双总会想着法子哄他。 澪双自己也很疼，夏日的书院花园里有零星的流萤，入夜闲暇之时，他便坐到古井的石沿上，赤脚垂在井里，感受着来自井底的清凉，和旁边的流萤悄声说话。 这些寿命只有数天的小虫子，却是黑夜里的灯火。 “子桑稀里糊涂的，他说的话，你竟然当真。”澪双松了抓住夜花暝的手，又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正是因为他稀里糊涂的，我才会当真。” “是吗……我猜，是你蒙骗人家小孩子。”澪双本来就一直当寺子桑是个小儿，糊涂之后，寺子桑就更像小儿了，“而且，你说他只来过一次？你如何知道他只来过一次的？你是我家看门狗吗？” 夜花暝确实没事就转到澪双府院去，委屈道：“我连你家看门狗都不如，只是条乞食的流浪狗，你收吗？” “不收，我家狗可不爬墙。” 夜花暝偷着乐。 澪双能这么放松地和他说话，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 前方出现了一个洞穴，像是在这星河里分出了一条细小的支流。 澪双猫腰钻进去看，不想一脚踩空，就要摔了，夜花暝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捞住他的腰，结果自己也踩滑了，俩人竟双双滚了下去。 洞内的流萤被惊飞了，澪双撞上了一片紧实的胸膛，整个人都被护得好好的。 他抬头看到夜花暝的下巴，把手臂从夜花暝的禁锢中抽出来，摸到夜花暝的后脑，还好，没有血。 夜花暝蜷着撞到了洞底的石壁，洞不深，地面都是松软的泥，只是背疼了些。 “夜花暝。”澪双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松手，“别装了。” “我受伤了，疼。”夜花暝把澪双抱得更紧。 澪双懒得废话，暗暗运气，骤然一阵掌风劈向夜花暝的脑袋，腿也蜷起来用膝盖往上顶，夜花暝不得不躲闪，澪双趁机摆脱了他的怀抱。 “挺灵活的，伤哪儿了？”澪双一个翻滚站起来。 “不敢伤，不敢伤。”夜花暝也起身，笑道，“伤了不仅没人治，还会被人落井下石。” 山洞不高也不深，从洞底到洞口，是一个由下到上的缓坡，难怪俩人一滚到底。这缓坡也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把各种涌动的暧昧都圈在了里面。 澪双知道不能再被夜花暝牵着走了，却也不知哪点兴致被挑起来了，他甩了甩头，压低身子，摆好攻击的架势，说：“既然没伤，要不要切磋一下？” 他从没跟夜花暝正儿八经交过手，他想试试夜花暝的深浅。 “我能答一个不字吗？”夜花暝看出来了，就算他不愿意，澪双也会逼他。他指指洞外，“堂主，想如何切磋？” 澪双想了想，把腰间的佩剑卸了，表示赤手空拳。 夜花暝求之不得，也卸了自己的兵器。他本就没有佩剑，只带了一把匕首防身。 铁器落地，在软泥里发出一声闷响。 下一刻，两个人影便迅速掠出了洞穴。 夜花暝没有刻意“谦让”，澪双是真的下了杀手，每一招都逼得他必须全力招架。可这全力一出，他就无法收放自如了，要不是澪双并非面上那么柔弱，怕是已经见血了。 流萤随着二人的动作乱飞，二人的一转身一跳跃都带着光点。 夜花暝担心澪双受伤，澪双却浑然不惧，脸上竟漾起了笑。 这一笑，夜花暝就分神了，一分神，动作就迟缓了些，澪双趁势拆了招，飞身压了上去，锁住了夜花暝的喉头。 攻守稍歇，被二人震飞的流萤又似雨点般落了回来。夜花暝躺在这一片星河里，澪双的汗水滴到了他脸上，漂亮又好闻。 “夜花暝，你到底是什么人？”澪双松了手劲儿，却没从夜花暝身上离开。 在澪双看来，夜花暝长得一表人才，行径却又不三不四。要真说放荡不羁吧，有时候又相当正人君子。 “如你所见，一个混吃混喝的。”夜花暝全无抵抗之意，他只希望这样的时刻再停留得久一点。 澪双不依不饶：“你一直窥探我，就不该拿点你藏着的东西来交换？”他暗中调查过夜花暝的来历，但什么都没查出来。 “我窥探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要是说你喜欢我，我啊，心窝子都可以掏给你看。”夜花暝轻轻摸向澪双跪在身侧的大腿。 澪双猛地拍掉那只不安分的手，选择不回应，然后想从夜花暝身上起来。刚离开一点，夜花暝就握住他细软的腰，把人重新按回来。 澪双一头栽到夜花暝怀里，却也没让夜花暝继续占便宜，用掌刃攻击了夜花暝的肋下。 夜花暝忍着剧痛，没把澪双推开，澪双突觉头顶一震，束成一团的头发就散开了。 夜花暝左手搂住澪双的腰，右手插进那发根，包住澪双的后脑，让澪双迎面扑了下来。 面容相贴之际，澪双用手撑在了夜花暝耳边，阻断了这种亲密的接触。 柔顺浓密的长发挡住了二人的脸，在这片馨香的阻隔中，夜花暝不愿意放弃，小声说：“没人看见的。” 他方才偷偷捡了土里的石子，用拇指往上一弹，便击散了澪双的束发。澪双被他拐出来的时候，仅仅用布条束了发，一顿“切磋”之后，已经有数缕发丝垂了下来。 “你不要太放肆了！”澪双再次挣脱，夜花暝不放，俩人重新扭打在一起，只是这回，先前杀气腾腾的拳脚似乎被带着湿意的泥土浸软了，身体之间的摩擦纠缠，竟像一种柔情的缠绵。 夜花暝把澪双按在身下，吐息已经不稳了：“澪双，我中了你的美人计，逃不掉了，该怎么办？” 澪双看着夜花暝的紫棠色抹额，说：“……那你的眼光也太差了。” 夜花暝笑着垂头，与澪双额头相抵，鼻尖轻触，声音有些哑了：“澪双，可以吗？” 澪双只要稍稍一抬下巴，便能给出答案，但是他没有。 “不可以。”他狠心拒绝。 夜花暝的吐息覆在他的唇上，却没有相触，仅仅说出一个事实：“你只是不可以，不是不愿意。” “……”澪双沉默了一阵，说，“……你该摸够了吧。” 夜花暝在方才的扭打中揩了不少油，但当然不够。不过他也没再步步紧逼，从澪双的眼里，他已经看出来了。 澪双已经陷落了。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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