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仪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思索了一会儿,倾身向前说:“那——寡人便额外开恩,你们俩在这儿比试一番,寡人允许你们‘失手’取了对方性命!” 这、这是要在殿上比试?两边的文武大臣不禁退后一步,小声议论起来。 寿鹘没退,出列说:“大王的主意妙哉!这位新稚氏,臣只验了他的身份,他所持的春凌剑,确实无假。然而臣并没有试他的功夫,也没有……试他的决心。” 澪双站在寿鹘后面,视线就没有从新稚萃脸上移开过。是敌军还是友军,单凭一把剑,还不能断定。 寺仪沛唤来旁边的內侍,耳语了一番,取下自己所配的王剑,递给內侍。內侍双手接了,呈到召夏面前。 “寡人今日高兴,特许松桓君持寡人的剑比试!” 另一名內侍过来给召夏松了绑,召夏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接过王剑,拔出。 他扔了剑鞘,看着剑刃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笑了笑。 这是新稚萃投靠月庐的第一关,只是这第一关啊,试刀的就是他自己。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最终能死在你手里。 道别的那一夜,召夏曾对新稚萃这么说过。 这个希望,就快实现了吧。 `` 郎中令安排侍卫守到了台阶下,护住大王和官员。 召夏觉得这阵势真是太过夸张,他一个瘸子,走路都成问题,哪有余裕做出危险的举动。 “月庐王!”召夏对寺仪沛说,“我今日成了孤魂,到了地底下,我必定等着你!我魄消魂散,你也别想逃!” “哈哈哈哈哈!”寺仪沛大笑,“那寡人荣幸之至!动手吧!” 新稚萃礼数也真够周到,再次向寺仪沛行了礼,又向召夏行了礼,才侧身拔剑,说:“是我杀的你,你到了幽都,不等着找我复仇?” 这话说得暧昧又隐晦,召夏听出了点儿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直到新稚萃把剑身都亮了出来,召夏终于懂了。 剑柄上吊着一个剑穗,蟠螭纹样,却编得奇丑无比,完全配不上春凌剑,更配不上玉树临风的新稚萃。若让旁人来看,根本认不出是什么图样,却也恰恰因为认不出,还能唬住人。 召夏以为早就被新稚萃扔了的东西,竟好端端地出现在了眼前。 他颤抖得剑都握不住了。 新稚萃既没有自寻死路,也没有安度余生,而是跑到月庐,来找他了! 寺仪沛以为召夏怕了:“松桓君,你好久没摸过剑了吧?也不用如此激动啊!” 新稚萃看了看召夏的瘸腿和瘦脱了相的面容,说:“我让你三招。” 召夏此时是真的想寻死了。这就是他此生最满足的时刻,他害怕失去这一刻,想趁着这盈满心脏的幸福感达到巅峰之时,结束所有的忧思和苦楚。 他举起了剑,向新稚萃挥去。新稚萃一步未动,冷静地闪避了三招,然后秀出自己的春凌剑,挡住了持续的攻击。 召夏一招一式都使出了全力。他太虚弱了,吃不饱睡不够,每一个动作都牵扯到身上未愈的伤口,又无法自如地移动,一鼓作气的几招过后,他手里的王剑就被新稚萃挑飞了,新稚萃不做任何停歇,春凌剑直插入了他的心口。 “停!”寺仪沛拍案大喊。 可是新稚萃已经收不住了,剑尖又入了三分,围列的侍卫阻止不及,一旁的澪双眼疾手快,飞身上前,一脚踹开了新稚萃。 这一脚力度极大,新稚萃不住地往后退,用春凌剑在大殿的地板上划拉出一长道剑痕,最后拄着剑身单膝跪下。 召夏咳出一口血,倒下了。 他是真的要杀我。召夏闭眼之前想。 “侍医呢!快点!”寺仪沛朝殿外吼。他就是担心会见血,先前已经吩咐过內侍去传侍医。 把王剑呈给召夏的那名内侍,带着侍医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在殿内的一片混乱中,新稚萃漠然地看着召夏胸口流出来的血,不为所动。然后他发现有人在注视着他。 应该说这人一直在注视着他。 新稚萃与那视线相碰,那视线来自方才踹开他的堂主澪双。至于视线背后的意味,他一时辨不出来。 澪双踹的他臂膀,又狠又准。 新稚萃听季修提过这个人,淇国一战随行的军师,能从召夏手里抢人的厉害人物。 他认输一般垂下眼眸,不再与之对视。 小注: 1、郎中令:官职,宫廷侍卫的长官。 2、幽都:阴间都府。 ---- 我觉得我要失业了,生活好难。不知道进厂打螺丝要不要我。 如果忘了剑穗的剧情,可以看一下12、24、27这几章。
第63章 (生人) 召夏觉得自己真是命大,新稚萃都下了杀手,他竟然还没死。 寺仪沛用拇指和食指比着距离:“就差这么一点儿。”他又把距离缩得更短,两个指头几乎相触了,“就差这么一点儿,你就死在你们召国罪臣的剑下了!” 召夏躺在别院的床上,对着寺仪沛笑:“是不是很可惜?” 寺仪沛怫然作色,想扇他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但见他面无血色奄奄一息之态,又忍住了:“你啊,寡人只是吓唬你的,你但凡向寡人示弱求救,寡人都不会让那新稚萃伤了你。” “呵呵。”召夏干笑了两声,“可从结果来看,倒是你被我吓唬住了。” “召夏!”寺仪沛一拳砸到召夏耳边,咬牙道,“你得知道,落到寡人手里,就不是你想死能死,想活能活了!寡人不杀你,但寡人有一万种法子折磨你!” 召夏被寺仪沛的拳风砸得有些耳鸣了,缓了一会儿才说:“那我可期待了,你的法子……对了,你们的毒呢,为何不使在我身上?” 自他入了月庐,遭受的都是直截了当的肉体之痛,竟没被用过一种毒。 “对松桓君使毒,那就太卑鄙了。” “哈,你还磊落了?”召夏觉得好笑,“阴暗下作的事没少干,对我却摆出光明正大的惺惺之态?”当然召夏也自知自己没资格说这种话。 寺仪沛意外地没恼怒,说:“你就等着吧,会有那么一日的!” 他要的,不是失去了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他要的,是精神上的屈服。 `` 寺子桑坐在院子里,慢吞吞地滚动着药碾子,碾碎他在院子里摘的花瓣,还有一些散着香气的药草。他力气小,动作也慢,待碾满了一盒,已是满头大汗。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发现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是个生面孔。 何时来的,寺子桑不知道,但从年纪来看,那人不会是书院新进的弟子。书院的弟子,都是自幼开始调教的,那人二十多岁吧?是客人? 那个生人见寺子桑留意自己了,于是准备走过去,却被他后头出现的人叫住了:“先生,你到这儿来了。” 说话的是澪双。 “师兄!”寺子桑开心地挥手。 澪双对着寺子桑笑了笑,然后叫那陌生人与自己一同过去。 “这是我上次提过的新稚萃。”澪双走到寺子桑面前,介绍道,“这位是大王的弟弟,公子子桑。” “见过公子。”新稚萃行礼道。 新稚萃?这就是新稚萃?看起来像是个深沉稳重的人,召夏喜欢这样的啊? 寺子桑起身回礼,心里想着不能让新稚萃知道召夏的毒是自己给的。 “院主令我先带他熟悉一下璌玬,然后归到涑临将军麾下去。”澪双向寺子桑才解释了一句,面上就带了一丝愠色,“子桑,你出汗了。” 他拿出帕子帮寺子桑擦了擦汗,又摸了一把寺子桑的背,也是汗湿了:“你还说你不是小儿,哪能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师兄不用担心,反正我又不会生病。”寺子桑不以为意,指着自己的药碾子,“我在做香囊。” “男孩子做什么香囊。”澪双说。 新稚萃也感到吃惊。澪双先前会客去了,他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见这院子里有个面貌不寻常的男子,又见这男子在碾什么东西,联想到岱暄书院天下闻名的毒,他还猜想这男子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险之物,没想到仅仅是在做香囊。 “你不喜欢,师姐会喜欢。”寺子桑说,“这香囊啊,我加了些特别的药材,霁山上的虫子太毒,带着这个,下次去霁山,虫子就不能近身了。” 澪双无奈地摸摸他的头,眼里是心酸和怜惜:“又说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 “总而言之,先进屋把衣裳换了。”澪双唤来走廊处候着的侍从,“带公子去换身衣裳。” “好嘛。”寺子桑不情愿地被侍从扶走了。 澪双待寺子桑的身影不见了,转身对新稚萃说:“公子生病了,请勿见怪。” 新稚萃知道那不是病。季修也向他说过月庐质子的事。起先见到这男子,他还不确定是否是本人,澪双一介绍,他便明了了。 月庐用帮助召国击退戌国作为条件,换回来的质子。 恐怕,这其中的推动者,是这位堂主吧。 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这位堂主,和这位公子,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新稚萃说:“堂主,敢问方才来的客人是——” “哦,不算是客人。”澪双弯腰把寺子桑撒出来的碎花瓣拢好,收进旁边的匣子里,“公子屹,才从书院出去的。” “大王的二公子?” “对,大王还有两位公子,公子屹和公子峋,因为牵涉到重新策立太子,两位公子便没有留在书院里了。先生可能对我们书院不太了解。我们书院的弟子,除了公子,都是自幼入门的。在公子当中,一旦策立了太子,未及冠的公子都会被送到书院来学习,如今太子殁了,二位公子……该做正事了。” 新稚萃接着问:“公子屹来访,所为何事呢?” “何事?先生是聪明人,何必问我。” “那……堂主是如何应对的呢?”新稚萃继续试探。 “他和公子峋一样,想得都太复杂,希望通过我得到院主的支持。”澪双不知道新稚萃是否听说过他和院主的关系,但他也不避讳,只要新稚萃在月庐混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早晚也瞒不住,“我以为,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谁的军功大,谁的可能性就大。” 新稚萃沉声问:“……要攻哪儿?” 澪双抬手指了下南方:“召国。” ---- 19万字啦。
第64章 (局外人) 寒冬来临之时,面朝霁山的猎场中,旌旗招摇,森严的仪仗和披甲带刀的士卒贝联珠贯,声势浩大。 月庐王寺仪沛在巨石砌成的高台上庄重祭祀,冬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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