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交易完成”的那刻,提前被喂了解药的南麋,已经恢复了力气。他往前走,澪双的人马往后退,一切都显得很顺利。 没人想到,几支从旁而入的乱箭射翻了澪双的随从。拉车的战马也被射中,撒蹄狂奔,战车在顷刻间颠覆。澪双在翻车前跳了下来,快速攀上一匹失去了主人的马。 “可恶的召人!竟在最后关头设了埋伏!” 召夏也被乱箭惊了,训练有素的甲士立刻举起了盾牌。 然而南麋还没跑得回来。 马脖子旁挂着弓箭,箭镞被澪双亲自浸了毒。出城前澪双已经嘱咐过随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武器。澪双在心里大骂召夏言而无信,驭马奔跑的同时拉弓搭箭,估计了方向,转身就朝南麋射去。 这一箭极准,插入了南麋背部,南麋应声倒地。 “这个该死的澪双!”召夏大怒,“把放暗箭的找出来!要活的!” 澪双?南麋失去意识前听到了。是澪双射的我?那个把我当小孩儿一样抱着的澪双? 啊……不是我……是寺子桑吧……因为我长得像寺子桑,所以他才对我那么耐心……召王也是,召夏也是,我不是他们想要的人…… ---- 我觉得卫宫切嗣有话要说(不)
第40章 (人情) 南麋被星夜兼程地送回了王都聊辰。箭镞已经取出,伤口也已包扎,然而人始终昏迷不醒。不管是宫里的太医还是宫外的巫医,来来回回看了数拨,却只能勉强维持南麋的气息,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解毒。 召鹭坐在床边,面色黑得慑人,进出伺候的内侍宫人,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长逸也很担心,半月过去了,再耽搁下去,怕只会更棘手。 岱暄书院的毒,就算去月庐寻解药,也不一定能找对人。这宫里……正好有位高人。 不过,长逸能想到的,召王怎么会想不到。召王没有提那个人,长逸也知道为何。 寺子桑年初就来找过茬了,更别说累累前科。要他帮忙解毒,他只要不火上浇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寺子桑对召王有怨,对南麋有恨,他若不答应还好,他若答应了,乘人之危再下一把狠手,也没人握得住证据。 然而南麋这么睡下去,性命也得耗没了。 长逸不愿看到召王终日忧心的模样,军政大事再棘地荆天,王上的眉头,都从未锁得这么紧。王的身子再如何强健,那也是肉长的,王的健康才是国之幸事。 长逸决定去试试。 `` 偏僻逼仄的小院,在秋风里更显落寞。 院门虚掩,长逸敲了敲门。 等了会儿,听不到一点儿动静。 他正准备再敲,门突然往里开了,小内侍的脑袋探了出来,看了一眼就立刻跪下:“小奴参见宦者令!” “请起。”长逸心里纳闷,这人是飘过来的吗?悄无声息的。 市期起身,把门完全打开。 长逸问:“公子子桑在吗?” 市期答:“公子在,不过……公子还未起。” 长逸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确认是日中了,人竟然还未起。 市期说:“宦者令进屋稍等,小奴去请公子!” 长逸跟着市期走到正厅门口,并未跨入,说:“你先去请吧。” 市期应了,往寝屋去了。 走路还真是没声啊。长逸看着市期的背影。 他挺喜欢这个小内侍的,机灵勤快,举止有礼却不谄媚,倒不像个粗俗之人。之前遇到了,也会多关照一下。数月未见,他发现小内侍又多了些变化。 这变化,还不止是成长期少年的外貌和身形。 长逸看了看屋内的陈设,首先入眼的,便是挡路的黑木案,上面摊开了几卷书,还有笔和未干的石砚。从门口虽看不清写了什么,但字形都挺美观。 谁写的?不会是公子子桑,那公子,怕是连笔都握不住。 长逸想到了方才悄然无息的市期。 难道是……公子子桑教的? `` 寝屋里的人,隔了一阵,才由小内侍扶了出来。 长逸见着人就被惊到了,礼都没来得及行,张口就问:“公子的头发……” 寺子桑愣了下,哦,他自己的头发已经剪了,此刻才刚刚过肩。因为一直和市期待在一起,没有见过外人,他都忘了自己的头发与常人不一样了。 “很难打理,剪了。”寺子桑缓缓走到黑木案旁,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长逸终于想起来行礼:“小人拜见公子!冒昧叨扰,请公子见谅!” 寺子桑拱手回了礼,说话却随意:“你跟我有什么叨不叨扰的?说吧,何事?” 长逸来之前还在脑子里演练了一番如何与这位公子寒暄,最终都没有选出一个好的方案。对寺子桑而言,不管是问候身体冷暖还是寒暄内外时政,都是讽刺。 而寺子桑也直接,不让他焦心这种无用的说辞。 不过这也表示,寺子桑不想跟他耽搁时间。 于是长逸直说了:“小人是有事相求,若公子听了生气,小人也想请公子相助……关于那个叫南麋的刺客——”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寺子桑的脸色。 寺子桑没有长逸想象中的情绪波动,反而笑了笑:“他死了?” 还真的是快死了。长逸一鼓作气道:“他中了月庐的箭,箭镞有毒,医者都束手无措,小人只能来求助公子了!” 不管寺子桑救不救,这条路,至少来试过了。 寺子桑是真的没睡醒,抬手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地问:“就这?” 啊,就这?长逸觉得寺子桑的每一个反应都出人意料。 “中了毒,你们解不了,于是想起我这个废人了。”自那次后,寺子桑并不知道刺客如何了,也没问过市期,“他不是被你的王好生养着吗,怎么会被月庐的毒箭射中了?” 长逸直言相告:“将军夏率军伐淇,王上让他跟着去了。” 寺子桑顿时怔住了,过了半晌才无奈道:“唉……还真是喜欢啊。” 市期一直扶着寺子桑,听得糊里糊涂的。王上让刺客去战场,这是喜欢吗?喜欢不该是好好护着吗?为何要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不,命都快没了。 寺子桑拾掇了一下复杂的心情,又说:“谁射的箭啊?射得真好。”语气平淡,却有些刻薄。 长逸答道:“这个……小人不知。” “长逸。”寺子桑抛出了关键问题,“找我救那个刺客,是召王遣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若说是王上的意思,这公子肯定不答应了。长逸不知道王上有没有这个打算,但此时,确实是他的自作主张。他如实答:“王上不知小人前来求助,是小人自行前来的。” 寺子桑没说话,似乎是在观察长逸是否说谎。末了他对市期说:“你先到外面去,我和宦者令有事相谈。” “诺。”市期听话地退到了院子里。 “长逸,既是你来拜托我的,我欠你的人情,便一笔勾销了。”寺子桑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进屋吧,把详情说与我。” `` 市期在院子里站着等,也没等多久,宦者令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卷竹简,应该是公子给指明的解药。 市期把客送了,然后进屋,看见公子疲惫地靠在榻上,手指扒拉着旁边棋盘上的棋子。 毕竟是被自己唤起来的,市期担心公子没歇息好,走过去问:“公子,要再睡一会儿吗?” 大概是真的没睡足,寺子桑的反应也很迟钝,好半天才说:“睡吧。” 睡吧,睡着了,烦心事就不用想了。
第41章 (异邦人) 南麋清醒的时候,是个深夜。睁开眼,是熟悉的翠纱帐幔,转过头,是熟悉的霸道君王。身体很沉,动都动不了,他一时以为自己还处于被铁链锁住的困境中。可是包覆手背的温暖告诉他,不同了。 召王握着我的手吗? 珠帘外留着几盏灯,南麋盯着那处光亮,等待身体的知觉被唤醒。 终于,僵硬的手指动了几下。 南麋自己的意识都还没来得及高兴,旁边睡着的召王却突然坐了起来。 “你醒了!” 额头被粗糙的手掌狠狠蹭了蹭。 “来人!传太医!” 陆陆续续进来了一堆人,太医把南麋从头到脚的状况仔细检查后,禀告召鹭:“王上,人醒了,是真的无恙了!” “赏!”召鹭大悦,“明日让长史传诏,通通赏!尤其是长逸,重赏!” `` 內侍把羹汤端了进来,召鹭把南麋扶起来,接过內侍的碗,看着南麋说:“瘦了好多,该吃东西了。”说完用勺子舀了就要喂。 南麋迟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任召王喂了。召王喂得很慢,他肯定很不擅长做这种事。南麋想到了射他一箭的澪双,那个澪双就很擅长。 磕磕绊绊地吃了两碗羹汤,南麋舒服多了。召鹭用帕子帮他拭了嘴,让内侍把汤碗撤走,寝殿里又只剩了他们俩人。 “伤口还痛吗?”召鹭看起来是真的高兴,整个人都变柔和了。 南麋迟钝地摇摇头,问:“时下……是什么日子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腊月二十八。” 这么久了?南麋说:“我……睡了快俩月了?” “你回来就快没命了,昏了半月多,长逸从外头寻到了解毒的法子,找药材又花了些时日,最后喂了你二十多日的药,这才醒了。”召鹭舒了口气躺下,眼圈都是黑的。 召王……一直守着我吗?南麋不敢相信。 “别坐着了。”召鹭拍了拍南麋的后腰,“有事明早再想。” 南麋于是躺了回去,刚躺下,召鹭就抱过来了。 久违的温暖,来自一只异常温顺的野兽。 昏睡了太久,南麋的重重心事在这深夜里按不住,他试着问:“召王……淇国如何了?” 召鹭答得也快:“亡了,一分为二。” “啊?” “依照盟约,我们和月庐,划淇水而治。” “那淇王……” “泊易城内乱,月庐把黎庶的怨气都推给了淇王,从中还牵扯出淇国庙堂多年来克扣军饷、残害忠良、贪脏受贿等旧事,月庐易了泊易的旗,把淇王腰斩于市,平息民怨。” 也就是此次征伐已经了结了?南麋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将军夏呢?” “夏弟……夏弟遣快马把你先送了回来,捉到了当时放暗箭的人,查出了他们来自淇国宗室。淇国宗室已经知道了月庐的打算,意欲让我方和月庐继续缠斗,破坏盟约。好在夏弟查得快,消息及时通给了月庐。” “将军夏……回来了吗?” “才回来没几天,正在府里养伤,伤口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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