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也过来,好不好?”召夏得寸进尺。 “这是你的屋子,你要来,我也拦不住。”新稚萃说。 “可是你会不理我!” “……”新稚萃起身往内室走,真不理他了。 唉。召夏赶紧跟过去,起得太急,伤口被拉扯得疼:“我不来了!我不来了总行了吧!” 新稚萃停步:“那你还不走?” 召夏被激怒了,讽刺道:“我听宫黍说,你找他打听淇国战事?你这不是挺关心外头的嘛,我这个最清楚状况的人来了,你不想听?” “……爱讲不讲。”知道了又如何?不也什么都做不了。 召夏又开始口不择言:“本将军功勋卓著,王上都给本将军封君了!和你父亲当年同爵了!你不服,也得面对事实!” 新稚萃握紧拳头,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啊!”召夏悟道,“你关心的……其实是我吧?此刻见我好端端地回来了,所以才不问了?什么嘛,紧张我就直说,别难为情……” 新稚萃越听越火大。 召夏被自己的猜想弄得心花怒放:“以我俩的关系,若你我是夫妻,这个时候我回来,是不是就该当父亲了?”他笑呵呵地去抱新稚萃的背,刚贴上去,没想到新稚萃一个骤然回身,手肘正好撞到了他的胸口。 要说这种待遇,召夏早就习以为常了,然而那手肘恰恰击中了未愈的伤口,召夏痛得叫了一声,捂住胸口后退:“说不过我就动手?” 新稚萃不是故意的,他连召夏受伤了都不知道,只是召夏的臂膀突然抱过来的时候,领域被侵犯的感觉令他本能地挣脱。他看着召夏瞬间变白的脸色,想解释,却又觉得为何要解释。 他和召夏的关系,本来就是孽缘。 召夏感到伤口变热了,情绪却冷下来了,灰心丧气地说:“我这么迁就你,你还这么对我……” 他慢慢退到屋外,没忘记阖上门。 下雪了,风吹进去会冷。 唉。 他走了几步,又舍不得,不甘心地回到廊下,坐在石阶上,靠着廊柱休息。 雪已经把地面铺了薄薄的一层。 召夏没有低头看伤口,哪怕贴身的布料都被浸湿了。 要被季修骂了。 他越想越不舒服,竟然还头脑发热地说当父亲,此刻他才想起,他才是被上的那个。他觉得新稚萃要亲他一口才行,要不然他亏大了。 `` 新稚萃在内室站了很长时间,门外倏然响起了歌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像中了巫师的咒语一般,新稚萃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 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令他打了个哆嗦。 “……我心伤悲……” 召夏坐靠着廊柱,背影看起来虚弱又疲惫。他听到动静,缓缓回头,目光从下往上,新稚萃的鞋,新稚萃的腿,新稚萃的腰,新稚萃的胸,新稚萃的脸,末了与新稚萃四目相对,唱出最后四个字:“……莫知我哀。” 他不知道新稚萃为何出来。他唱得很小声,应该扰不到里面的人。 他想问,可是胸口的伤越来越痛,他甚至都分不清,究竟是太子屿捅的这一刀太狠,导致他伤口痛得厉害,还是他自己的心在痛。 “你不要命了!”新稚萃发现了召夏捂着的伤口,血色把外袍都浸透了。他扯开召夏的衣裳,只看了一眼,就转回门后拉铜铃。 此次远征,召夏本来就瘦了,又伤得不轻,一副病身子,脸颊都凹了进去,此时还吹着寒风,面色苍白得吓人。 召夏不想走,季修来抱他的时候,他还意识模糊地叫“萃哥哥”。 新稚萃想起了去年雪夜,那时倒在院子中央的召夏,也是覆着月光的红色。 放过我吧。
第45章 (回应) 南麋脱掉一只衣袖,背对着铜镜,反手摸了摸背上的伤口。 他很幸运,澪双的那支箭,没有造成贯穿伤。他当时站不稳,箭射过来的时候,人正好腿软往前扑,箭身斜插入背,削去一大块皮肉,没有射穿胸膛。然后是更为恼火的毒,也尽数解了。唯一剩下的,便是一道伤疤而已。 九死一生。 他看了看镜中的侧脸。 若不是这副面容,他早已经死了。 他突然想到了召王给他的那块玉。 跟着召夏走之前,他把玉留下了,塞在了软枕底下。可能召王没发现,但做清扫的寺人肯定会发现,寺人会禀告召王,那块玉,最终还是回到了召王手里。 我都醒来这么多日了,召王为何没提过这事呢?南麋纳闷。按召王的性子,把他“送”的物件儿弃了,会大发雷霆的吧。 南麋往书斋那边看,门边只候着两个寺人。天色也早,召王不会这么快回来。 守了病人太久,朝堂上的要务,肯定堆着很多了。 这天下,如何才会安稳太平呢? 南麋当初进入寒蝉院,根本就没想过为何而活,也没想过改变什么。他被这张脸强硬地拉到了高位,借着别人的眼睛,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人命就是有贵贱的,这与身份差异无关,而与价值有关。但是这个价值,不是人人都有阶梯实现的。比如召夏,就是国之柱石;比如锖竹,他的死,对情势的变化毫无影响。 南麋又开始自责。他的同门友人,皆因他而死,而他无能为力。 `` 南麋把上衣合拢,步入书斋。 侧边的桌案上垒着几卷书,先前长逸送来的,说是王上怕他闷着,收了些学宫士子写的新东西,他若有兴趣,可以看看。 为何要给我看?南麋没有打开那些书,他突然不知道可不可以打开了。 那个位置,本来也不是他的。 他转到召王的书架中间,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竹简,好多都用布袋装了,束口处吊着一块写着字的小木片,以便区分和查找。去淇国之前,他整日关在宫里,外头的架子已经读过不少了。他往更里面走,发现最里的角落,最下面一层,有一卷异常的绢帛。 一般来说,绢帛是不会这么毫无遮盖地放着的。 南麋把绢帛拿起来,有点厚,好几张卷在一起的,用一根布条缠了。他去解那根布条,不对劲。 那不是普通的布条。 布条有两指宽,丝线编织得细密紧实,从头到尾都绣着精致的花鸟图案,配色丰富鲜艳,怎么看都更像一件饰品。 解开来,这长度,绑头发倒挺合适。 南麋展开卷着的绢帛,脸色瞬间就变了。 是他很熟悉的画,召王曾经画的数幅“相似”的人像。 南麋看着那些人像,手指捏得发白,觉得屈辱又可耻。他想到了被召王囚禁的日子里,召王看着他,用画笔描绘出另一个人的形象。 尤其是,这些人像,不知何时,眉心都被补上了一点朱砂。 差一点。 召王曾说“差一点”。 差的,何止是这一点。 南麋再次端详手里的布条,绣的什么花儿,他不认识,然而绣的什么鸟儿,他算是辩识出了。 月庐的沙百灵。和那块玉一样。 这是寺子桑的东西。 ……不是我该碰的。 南麋把绢帛重新卷起来,用布条捆好,轻轻放回原处。 他知道都是假的。 可是当他醒来后,看到召王的黑眼圈,感受到抱紧自己的胸膛的热度,他的心跳又是真的。 放过我吧。 `` 南麋刚从书架中间走出来,召鹭就跨过了门槛。 召鹭见着南麋,二话没说,径直压上去,搂住那把腰就要咬他的唇。 南麋被压得踉跄后退了几步,抵在了身后的书架上,头也要撞上之前,后脑勺被召鹭的手掌托住了。书架没有墙体支撑,只靠又多又重的竹简压牢了,然而万一被压倒,那阵势怕得惊动殿外的郎中。 南麋推了召鹭一把,把劲儿都往前使:“会倒的!” 召鹭顺势把南麋往怀里揉,扣住他的后脑勺,让他仰起一个合适的弧度,以便唇舌相触。 召鹭才从外头进屋,唇比较冰,碰到南麋温暖的两片柔软,反反复复地摩擦啃咬,竟舍不得放开。 这个吻太过粘腻绵长,南麋有些招架不住了。自从意识清醒后,召王虽然日日睡在他身侧,但顶多只是抱着,任何荒唐的举动都不再有过。此刻的召王沉默又温柔,陌生得像变了一个人。 这个吻不蛮横也不霸道,所有的舔舐都是带着试探的索取,像是在等一个回应。 该如何回应呢?南麋不是很清楚。他习惯了被召王摆弄,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人却突然放松了控制权,反而令他不知所措。 他试着伸出一点舌头,他没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做,也不需要再想了,召王的舌头缠了上来,引导他交换彼此的唾液。 吸吮得头脑发晕,不知何时,南麋发现自己的胯下站起来了,对方也是,硬硬地顶着。 别了快一年,前前后后发生了无数的事,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在这短暂的宁静里,本身就积得多的欲望,被那缠绵的亲吻一点,便是春风野火。 南麋又推了推召王,让俩人的腰胯不要贴得那么紧,然而召王把他压得更死。唇舌终于分开后,召王的眼神带着笑意:“挺会的啊,召夏教的?” 这关召夏什么事?南麋听不懂,但他想知道召夏的情况,开口准备问,发觉嘴角还挂着水丝。 召鹭抬手帮他擦了,手指却没离开,摩挲着那两片唇,问:“你想说什么?” 南麋腰腿都被亲软了,身子全靠召王的手臂撑着,他抬起头,眼里是分外柔和的国之君王,正认真地在等他开口。 寺子桑眼里的召王,是否就是这个模样呢? “将军夏……”南麋迟钝地张嘴,说了就发现不对,改口道,“松桓君的伤……” “他命硬,无大碍,就是躺不住。”召鹭说,“长逸才去看了,听闻伤势没好就想练剑,又撕裂了。” 那应该可以放心了。南麋又问:“太子……”两个字一出,他就住嘴了。他很喜欢那个聪敏的小太子,去淇国前,太子还陪他解了不少闷,然而那是人家的儿子,召国未来的王,他有什么资格去打听。 召鹭笑道:“岚儿还挺关心你,偷偷去问长逸,就是不敢来问寡人。你气色恢复得不错,下次他再来,你就去陪他玩儿吧。” 下次啊……南麋垂下头。 “还有吗?”召鹭把流连在南麋唇上的拇指插进他嘴里,把他低垂的头带起来,搅弄湿热的口腔,“还有没有想问的?” 南麋心想你这么弄我我还怎么说话,头偏不了,只得垂下眼眸。 “看着寡人。”召鹭说,“还好只是留了疤。”他托着腰的手臂往上,触碰南麋背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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