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麋想不通了:“如此厉害的人,为何会变得……”他脑中又浮现出了召王寝宫门廊下的那片空白身影。 召夏摇头道:“当年啊,王上一心以为他会留下来,然而,他终究没有舍弃他月庐公子的立场。” “他……做了什么?” “出了无数力,两边都不愿得罪,却哪边都容不下他。”召夏看着南麋,轻轻叹了口气。 `` 月庐将军涑临面色铁青,指着淇国守城将领的鼻子骂:“召军当前,你们连个城都守不住!竟还能让敌人混进来!” 淇国将领心里憋屈,但也不敢释放自己的情绪,唯唯诺诺道:“我们发现了穿着我军衣甲的间人,虽未能活捉,可也当场毙命了,间人没能进入王都内,哪曾想、哪曾想……唉!召人难道有翅膀吗!” “胡说八道!召夏小儿,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竟能想出这种离间计!如今人心不齐,淇人见我月庐人均有杀心,内外皆乱——”涑临不是很情愿地转头问道,“——堂主,可如何是好?” 澪双端正地跪坐着,默默看着桌案前摊开的羊皮地图,白净的手指从召国划到了淇国:“将军莫急,召军深入淇国腹地,战线太长,于他们不利。我们,还有谈判的机会。” 涑临一向看不惯这个白面书生,秀秀气气的,与他们习武之人所崇尚的力量毫不沾边儿,在月庐每年的比武大会上也从不出场。奈何院主喜欢,竟爬到了堂主的位置,还随军当军师。论官职,两人算是平级,然而澪双的爵位更高,涑临不得不对他客气几分。 月庐人不急,淇国将领却急。这仗可是在自家的地盘上打,月庐一个外邦,哪会肉疼呢! “堂主,将军!自湘泊关始,我们就一直在向召国求和!然而他们不听啊!” “你们一路溃败,他们为何要听?”涑临不屑道。 “无论如何,准备随时出动吧。”澪双对淇国将领说,“劳烦都尉通传,求和文书还是备好,给我。” 淇国将领答应下来,退出了屋子。 涑临待门阖上后,问:“堂主要去当特使?” “不,我要让召夏亲自接受谈判。” “你要去前线?”涑临大惊,这个总是躲在后军的缩头乌龟,要去单挑天下闻名的将军? “别忘了大王交代的任务。”澪双抬头看着涑临,“淇国的死活,大王根本不关心,不如说,大王本就打算趁机和召国把淇国分了。” 淇国西北和月庐接壤处,是一片连绵的崇山峻岭,也就是说,月庐通往淇国最为便捷的路线,恰恰被山岭挡住了。月庐侵扰淇国,只能从东北荒地绕道。淇国土地富饶,任谁都想一口吞之,因地势隔断,月庐就算一时占下了淇国,也无法守住,还会惹得其他各国联合讨伐,所以多年来只把淇国削弱成了一个附属国。淇国西南有召国相抵,召国政权稳固后,对外扩张的野心凸显,按月庐王的意思,不如趁机同召国瓜分淇国,一方面,月庐能得到一个可以控制的粮仓,方便以后南下;另一方面,月庐和召国可以形成事实上的同盟关系,南方各国不敢轻易发兵讨伐。 关键就是,召国会不会答应。 涑临抱怨道:“要是令我玩儿命打仗,还比较容易,这种合谋……不对,是既要打又不能杀,真难!” 澪双看了他一眼:“哪有不让你杀了?” “不就是那召夏吗?要我们掳活的回去!大王怎么就喜欢那样的?” 澪双面色冷淡:“掳活的,大王说说而已,他也没指望我们能掳回去。我们能把盟约的事办好,就足够了。”
第36章 (攻城) 南麋跟着召夏,站在较高的战车上,遥望前方的战场。不断有斥候前来汇报实时战况,召夏依据汇报,令旗手和鼓手传递指示。召军已经围下淇王都泊易,攻城却始终是苦战。 前日月庐特使送来了三张羊皮卷,一张是淇国盖印的求和书,召夏都看腻了,另外两张,是月庐的秘密盟约。 单就那盟约来说,确实吸引人,然而都快直插淇国心脏了,哪有放弃的道理。召夏差人把两张羊皮卷送回召国王都聊辰,新的王命到达之前,必须按照原本的诏命,继续进攻。 `` 泊易城楼内,涑临问澪双:“堂主,真没问题?” 召军攻势猛烈,攻城车都架了两架在城墙了,虽然都被击倒,但两国联军也吃不消了。 澪双抬头远望:“快了。” `` “报——”身后一匹快马奔来,“将军!我方沿线十余座囤粮城,尽数被烧了!” 召夏一直觉得忽视了什么,此刻才恍然大悟。 小心直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有料想过月庐会偷袭粮草辎重,不过召军的后勤一向稳妥,行军线上打下的城池,都会作囤积军粮之用,粮草源源不断地从上一城输送到下一城,直至前线,中途就算有城池出了岔子,但前后补给尚在,既能联合前后城池出兵救援,也不会有断粮之危。 然而—— “尽数被烧?”召夏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将军,沿线的细作像串通好了一样,竟同时放火!那火也生得奇怪,竟难以扑灭!我军每座城守军百人,阵脚大乱,无法互相支援!” 城内藏着暗探,也是事前料想过的,不屠城就会有这样的隐患。召夏以为,战事结束前,严防城内平民进出,暗探获取不到指示,独木难支,便掀不起风浪,可现在看来,还是算错了! 撤吗?此时撤军,敌方必然追击,双方气势倒转,于我军不利,没有补给也守不住占下的城池。不撤吗?泊易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粮草又被断,顶多支撑半月。 月庐一心要逼我谈判啊! “备马!”召夏喝到,“传令——向城楼打旗语!” `` 涑临看到了召军旗语,大惊道:“堂主,召军果然要谈判了!” 澪双戴上头盔,说:“多亏了院主亲自喂养的沙鹰。院主为了控制淇国,每只鹰,只训练固定的飞行线路,算好距离和时辰放飞,就能同时出现在上空。” 涑临赞叹道:“沙鹰本身就是行动的烽火,院主神机妙算!” 澪双用手掌比了个自刎的动作,隐晦道:“将军,该套牢的脖子,套住了吧?” 涑临拍拍自己浑厚结实的胸脯,粗声道:“随时可以收紧。” “那就好。” `` 两军攻势暂停,召军退后,一骑潇洒俊逸的身形从倒退的军阵中逆向穿出,如利剑出鞘,划破人墙,最终勒马于大军阵前。 “他可真谨慎。”涑临跟着澪双,骑马跨过护城河,也不上前了,朝召夏大喊,“将军夏!你处在我方弓弩射程之外,你方弓弩手不再退?” 召夏冷哼一声,挥退己方弓弩手,习惯性地想叫季修出阵跟着自己,刚叫了个名字,就想到季修还没出泊易呢。 “将军,我跟着你。”南麋不知何时跟上来了。 召夏转头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 澪双、涑临带着几名月庐甲士上前,向召夏行了礼。 召夏回礼,发现打头的那个男子,竟是此前在月庐见过的岱暄书院堂主。 召夏嗤笑:“涑临将军,数月未见,你连军都领不了了?竟让个文弱书生来当统帅?” 涑临本就不服澪双,被召夏一激,打马往前一步,说话也没了规矩:“统帅就是本将军!他不过是个谋士!” 澪双不在意涑临怎么说,他是第一次在战场上面对召夏。 不得不承认,天下怎么会有如此适合戎装的美人,难怪当初大王率军对阵时,只一面,便忘不了了。 再看召夏身后,除了三名甲士,还有一名戴着面具的骑马少年。 他是什么身份?军师?不对,太年轻了。澪双感到纳闷。 “这位谋士可比你有本事!”召夏嘲笑涑临,“换作是你,此刻就不能把我逼出来!” 涑临一个粗人,手掌压住剑柄,破口大骂:“召夏小儿,你也就得瑟这两日了!待我大军攻入聊辰,必定把你的头颅挂在城门中央!” “哦?原来不是和谈啊!”召夏对澪双喊到,“堂主,按你家将军的意思,茶都不喝一壶,又得打了!” 澪双拱手赔礼道:“两位将军是旧识了,涑临的性子,将军肯定比在下了解,还请不要介意!和谈之地已备妥,烦请将军随在下一道——” “咻——”召夏随澪双侧身时,一支弩箭突然射出,直取召夏心脏。 “将军!小心!”南麋从马背跃起,狠狠地撞了一下召夏,召夏缰绳抓得稳,没摔下去,那支弩箭擦过南麋面门,面具裂了。 “是谁!”涑临大喝,提起缰绳调转马头,战马抬脚一踩,踩翻了一名甲士。暗箭就是从这个方向射出的。 “说!你是哪儿的细作!”涑临怒气冲冲。 那名甲士被一脚踩得口吐鲜血,脖子被另外两名甲士的戟架住了。 “你们都是强盗!召国是,月庐也是!你们只打算密谋窃取我淇国土地!我淇国虽弱,但也不会坐以待毙!” 涑临冷哼:“原来是淇王派来的暗探!潜伏多久了?竟能混到我们身边来?” 那甲士冷笑一声,就两眼翻白,说不出话了。 旁边的甲士蹲下,伸手探了探鼻息,说:“将军,他自尽了!” 涑临转头看向澪双:“堂主,人死了,淇王那边……” 澪双根本没听他说话。 澪双盯着那个摔到马下的面具少年,少年正准备爬起来,裂掉的面具下,是澪双看了就可以把所谓密谋和谈之类的东西抛到脑后的面孔。 他再也思考不了其他,驭马急速向前,右手握紧缰绳,身体往左倾斜,几乎以挂在马上的姿势,用左手去捞那个少年。 召夏拔剑阻拦,一道寒光劈过澪双头顶,澪双姿势压得极低,几乎贴地了,躲过了锋芒,没伤着,却也没捞着人。 涑临也看到了那名少年,一时竟愣住了。 “涑临!”澪双大喊,拔剑回马去对付召夏,“把人带走!” 涑临来不及细想,听了澪双的话,立刻甩鞭抽马。 “傻小子!快起来!跑!”召夏冲着南麋吼。 南麋摔得疼,澪双和召夏过招掀起的沙尘蒙了他一身,眼睛里也进了沙,睁都睁不开。 涑临见澪双牵制住了召夏,于是挥着大刀破开召国甲士的防御。他力大无比,扔刀后速即单手捞起南麋,然后折返往城门跑,一边跑一边朝城墙上大叫:“放箭!” 刷刷刷,箭如雨下。城内还有甲士出来支援。 召军见将军和敌人打起来了,也都奋勇向前,一时间乱作一团。 澪双不恋战,趁着这乱机甩开召夏,迅速驾马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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