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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子

时间:2023-08-25 02:00:22  状态:完结  作者:鹿之也

  只有真正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治国绝非易事。裴钰初次担此重任,难免有不周处。虞淮安自小作为太子伴读,又是知根知底的世家贵族之后、下一任丞相的上好人选,梁帝便破例特许虞淮安从旁辅佐。太子首批,再经虞淮安审察一遍,二人齐心,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一段时日下来,两人终于逐渐摸清了些门道,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效率提高不少。

  这日难得清闲,裴钰搁下手头文书,好言好语地央着虞淮安一道去演武场练剑。虞淮安其实不好此道,无奈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只得乖乖跟着,心思却还放在早朝那事上。

  “......殿下。我还是觉得,关梁将军不似会做那种事的人。”虞淮安若有所思:“我虽与他并不相熟,但早几年群臣宴时偶然听见过他与旁人论兵,感觉是个有胆识有气节的。这样的人,岂会因为南魏一点贿赂通敌叛国?”

  裴钰对这个关梁倒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出生寒门的年轻将领。前日遭人举报同南魏暗中交易,朝廷派去查案的钦差还没上路呢,他先脚底一抹油跑了。钦差一搜查,确实在他房中发现不少金银财宝与南魏将领的书信。可若断言说这人畏罪潜逃,他却除了随身的一杆缨枪以外什么也没带走。

  “人心隔肚皮,外人岂能知之?且他若真的清白无辜,那他跑什么?陛下与大理寺卿兼听明察,是非分明,难道还怕还不了他一个清白?再者,关梁镇守的楚丘是梁魏交界的险要处,乃自古用兵者必争之地,父皇对之格外敏感些也情有可原。”裴钰曲起两指,在虞淮安脑门上“嘣”地弹了一下:

  “还有,说了多少次了,没外人在的时候唤孤‘阿钰’即可。你我是什么关系,叫‘殿下’怪生分的。”

  “可殿下就是殿下啊,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生不生分的......”虞淮安在裴钰的注视下反抗声越来越小,“知道了,阿钰。可是陛下新派去顶替关梁的人也并非良选啊......阿、钰。”

  他吃痛地揉着额头,故意咬重了“阿钰”二字以示挑衅,没想到裴钰只是看着他,心满意足地笑笑。

  说这话时二人将将行至演武场大门。虞淮安一看,巧了,这一来竟恰好撞上诸皇子习射的日子。一群英姿飒爽的少年站成一排,正搭弓射箭比谁更有准头。虽然这些皇子年纪不大,但在这宫里头长大的哪个不是人精?许即墨自入宫起便一直是这群人排挤欺负的对象,只有三皇子裴玘偶尔乐意带着他玩儿。

  他们排挤许即墨,许即墨还不乐意搭理他们呢。可皇子习武与太学一般是必修课程,许即墨不得不到场。比起人群的嬉戏热闹,他却一个人握着弓靠在树干上,脸上显出些索然无味的不耐烦。

  他先是听到虞淮安的声音,亲切地在喊某个人的名字,下一秒看到虞淮安与裴钰的身影一同出现,本来提起的心情忽地就又跌了回去。暗地盼了这许多天终于见到虞淮安,他却恹恹地移回目光,失了与之打招呼的心绪。

  最后还是裴玘先发现二人的到来,放下弓笑嘻嘻地迎上来:“皇兄今日怎的有空来此?哟,虞大人,你也在?”

  虞淮安与他见过礼,一转头正与许即墨的视线对上。虞淮安还没来得及问好,对方先一步移开了眼。

  虞淮安:?

  【作者有话说:小许:老婆不着家,生气气.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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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知分寸

  虞淮安不知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许即墨这个小祖宗。他也没多想,听着裴钰对裴玘道明来意,又让他不必在意自己,继续玩他们的就好。裴玘应了一声,屁颠屁颠拎着弓跑回去了。

  许即墨虽暗地闹着别扭,却无法不将注意力放在虞淮安身上。

  方才裴钰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忽地想起自己认识虞淮安这么久,居然还从未见过对方使剑的样子。一来平日在这宫中武器一般用不上,二来虞淮安本人也确实不擅长这个。

  事实上,虞淮安虽为武将之子,却委实是十八般武艺样样不通。长剑他倒是练过几年,可惜身子差,内力不足,套路是学会了,可耍来耍去总不过是个花架子。好看是好看,遇上真会武功的怕是连三招都撑不住。

  奇怪的是,尽管如此,裴钰与他对练的兴趣仍是只增不减。若归结于是为了从弱者这儿寻找成就感,倒也不然,毕竟每回比剑时裴钰几乎都处处让着他。既不以内力压制,也不攻他要害,只在虞淮安能应付的范围之内与他有来有回,跟练着玩儿似的。虞淮安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为对方是看不下去自己那三脚猫功夫,有心指点一二。

  他右手持剑斜挡在身前,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

  “来吧。”

  两人交手的第一下,许即墨就看出虞淮安的色厉内荏——他脚步虚浮,剑上全无内力,压根不是习武的料。不过裴钰好似并不在意,一边放缓了出剑的速度,一边还温声指点:

  “手腕要松,用寸劲。”

  “看,很久不练,还是生疏了吧。”

  “来,进攻试试。别怕,我肯定不会伤了你。”

  “…”

  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

  许即墨看得心中不屑——练剑就练剑,耍酷装潇洒给谁看呢?

  事实上,自打方才听见虞淮安在门口唤的那声“阿钰”之后,许即墨心中就有点莫名不是滋味,看着这两人亲密互动更是感到一种若有若无的烦闷。他思索一番,将这感觉归之于自己一向对裴钰的看不惯。

  另一边,十几个回合之后,虞淮安率先喊了停。裴钰及时收了剑,顺手扶了虞淮安一把:“累了?”

  虞淮安摇摇头站直了,冲他笑:

  “殿下总这般让着我,会让我误以为自己剑术有长进的。”

  “练多了本来就会有长进啊。”

  裴钰还想说些什么,却让迎面走来的许即墨抢了先:

  “明明是太子殿下练得心不在焉,莫不是轻视我家哥哥,这才敷衍以待?”

  他刻意将裴钰的包容照顾说成是敷衍,又转头冲虞淮安道:

  “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哥哥若想练,不如与我来一局如何?”

  他这一声声“哥哥”叫得刻意又亲昵,虞淮安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不知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许即墨一脸认真地与他对视,好似真的打算与他“来一局”。

  虞淮安不清楚许即墨水平如何,但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犹豫了一下,委婉道:“要不还是算……”

  话音未落,裴钰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淮安不善剑术,恐世子不能尽兴。世子若不嫌弃,孤来陪你练。”

  我嫌弃。许即墨心里回一句,面上却是理也不理,目光径直越过他落在虞淮安身上:

  “我当哥哥这几日忙得不着家,原来是被太子殿下给绊住了。也难怪,毕竟殿下英明神武,自是比不得我们这些游手好闲的。不过......我也只不过想与哥哥亲近一点,太子殿下为何不肯割爱?哥哥方才与殿下还练得好好的,到我这里就成了‘不善剑术’,怎么......难不成哥哥也同其他人一样,瞧我不起?”

  这么一顶带着茶味的帽子往虞淮安头上扣,他可承受不起。

  “又说的什么孩子话,”他叹了一声,不知道许即墨何以突然间开始阴阳怪气:“我何曾瞧你不起?你自己说,你要什么我没答应过?”

  他活动了下酸胀的手腕,再度将长剑举至身前:

  “来吧,你既想练,那便——”

  话音未落,只听得清脆一声,裴钰长剑出鞘,剑尖裹挟着劲风直逼向许即墨面前。他这一下出其不意,双方距离又近,饶是以许即墨的反应力也只险险避过,剑刃擦着鬓角斜插过去。

  虞淮安下意识地呼吸一窒。方才若不是许即墨躲闪及时,这一剑没准会直取他性命。刀剑无眼,再怎么说演武场上这样也是过分了。许即墨显然也被这偷袭一般的卑劣行径激怒了。要知道,方才那一下自己若是没躲过,不管是重伤或者干脆死了,裴钰也不会受多大处罚,顶多做做样子拿出点城池财宝安抚南魏;而若是自己伤了裴钰,那恐怕便不是一句“误伤”能解释过去的了。

  这场“友好切磋”从一开始就不公平,更别说裴钰出剑的那一刻,他手上连把武器都没有。许即墨暗骂一声身形暴退,从架上随手取下一柄剑,正面迎上对方的攻势。他的打法霸道狠戾,只一击便震得裴钰虎口发麻,剑差点掉出手。裴钰本没将他当回事,这下也不敢再掉以轻心,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

  见太子竟与许即墨打起来,周遭比剑的少年们也不比了,纷纷凑过来看热闹。虞淮安浑然不觉,盯着战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本担心裴钰伤到许即墨,不料一番刀光剑影下来,裴钰不但没讨到便宜,衣服上反而被划开好几道。再观许即墨,不但完好无损,进退间还透着几分游刃有余的清闲。

  “你......”裴钰暗暗咬紧了牙关。他如何感觉不到,这许即墨分明在故意戏耍自己让自己出糗。他出身尊贵、文兼武备,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哪里受过如此挑衅?!裴钰一阵恼火,却是变守为攻,招招刺向许即墨要害。

  “太子,比武而已不用那么认真吧?”被这么步步紧逼,许即墨也有些烦了。明明对方欺人在先,他却只能老实挨打,换谁谁不憋屈?许即墨可不是任人揉搓的性子,眸子一暗决定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长长记性。他三两下欺近裴钰身前,轻松挑开对方的剑,左手成掌便往对方檀中劈去——檀中这一穴位乃上丹田所在,他小心控制着内力,知道自己这一掌下去定能导致对方内伤,同时又不会在表皮留下伤痕遭人诟病——特地弃剑不用,也是这个道理。

  裴钰瞳孔迅速扩大,惯力却令他躲闪不及。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虞淮安不知从哪冲出来挡在裴钰身前:

  “住手!!!”

  许即墨大惊,想收回手却已来不及,只勉强卸下了七分力道,手掌裹着劲风正中虞淮安胸口。虞淮安闷哼一声,后退两步重重撞在裴钰胸口,脸色“唰”地白了。

  “哥哥!!”

  “淮安!!”

  两人同时惊呼。

  许即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当啷”一声扔了剑,疾步上前想察看虞淮安伤势,却被裴钰一把推开。

  “淮安没事吧?!!哪里疼??孤这就唤太医来!”裴钰将人揽在怀中,焦急询问。

  虞淮安强行咽下一喉咙的血腥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裴钰这才又看向许即墨,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怒火与憎恶:“世子,你方才是在做什么?想谋害孤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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