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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湘，你有你的责任。至少为了梁王府，你……” “梁王府？梁王府都不要我了我还记着它做什么？就因为皇上疑心，他们就舍弃了我，我为何还要念着那个冰冷无情的梁王府？” “向城，难道你就一定安全吗？向家权势滔天，他怎么会不防你们？你们助纣为虐，耳聋眼瞎，早晚会遭报应！不是你，就是向垣，向城，我诅咒你，终有一日，你们必定如我一样，折去傲骨，千人笑万人骂！这是你不作为的报应，你们向家的报应！” 向城只是听着，没有反驳，没有狡辩，静静地任由董少湘拿他撒气。 空气凝滞，某种东西悄然变化着，他们似乎都明白，彼此再也回不去了。 “少将军请回吧，”董少湘心里委屈，红了眼眶，扭过头去拼命眨眼，不肯让眼泪落下来，“后妃居所，外臣不宜久待。” “后妃居所”四字被他咬牙切齿地念出来，向城更加无颜面对。 他想解释，他方才并非存心辱他，只是一时着急，那些话才脱口而出。 董少湘现在的确是后妃，只是这两个字于他，是莫大的羞辱。 那是他与董少湘最后一次独处，不欢而散，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段回峰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向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将两人永远隔开，一方鹏程灿烂如曦月，一方日暮穷途如尘泥，再也不会重叠。 “别看了，殿下，别看了。” 他感受到手心被睫毛扫过，随后变得湿漉漉的。 董少湘死了。 作为一个低贱的男宠死在皇宫，而非战死沙场。 从那日起，董少湘被封存在他内心深处，除了他的忌日，向城已经不会再想起他了，直到那天晚上。 混沌梦境中，他见到一人，十四五的年纪，容貌昳丽，左脸红肿，脖子上有着青紫淤痕，鲜血淋漓地朝他走来，留下一串血脚印。 “少将军，你忘了我了吗？” “小王爷。” 他下意识唤他小王爷，他想，也许从他决定袖手旁观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配唤他少湘了。 “你当初为何不救救我？你想去保护阿孟，为何偏偏，不肯救我？” 他不知如何解释。 其实，他同样没有护住阿孟。找了这些年，苏孟的消息是半点没有得到，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是还存了一丝侥幸，一丝幻想，不肯放弃。 “少将军，我奉劝你，不要太忠心了。会被害死的。” 董少湘又一次死在他面前。 他惊醒，心悸，想起那日董少湘的诅咒，声嘶力竭的回响在耳边，让他完全忘却了梦里董少湘的劝告，一心只想把向垣带回来。 ——向垣是无辜的。 大破敌军的向城坐在空无一人的军营外，孤影寂寥。 “对不起。” “是我的错。” 如果他当初肯出手救他，是不是今日就不会有这一出？ 他以为保护好向垣就可以了，向境是最不需人担心的——怎么会有人敢打向境的主意？ 是以向城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份报应落在了向境头上。 明明是他的孽，偏让向境承担了果。 值夜的士兵围在一处闲谈：“虽说封越亡国，但人也没遭难啊，二公子把他放帐子里，还有专人把守，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旁边有人接茬：“兴许变着法用私刑呢吧？听说向家审讯可狠了，先前封越那么对他，二公子不得找回来？” “我方才换班偷偷看了一眼，人好着呢，不像用过刑的。” 又一人道：“会不会日久生情，舍不得啊？早上不是还跟诸葛氏的人起了争执？”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那位二公子就喜欢这样的。你瞧今儿让太子刺了一剑，浑身是血啊，要搁别人估计命都没了，他还扒拉太子呢。” 路过的不小心听去一耳朵闲话的向垣急了，不顾平日风度撸起袖子：“你胡说什么！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闻生怕他毁了名声赶紧拦着：“公子息怒，公子先……” 向垣气得踹他，一指造谣生事的人：“息怒息怒，息什么怒！你没听见他说我二哥什么吗？你若还想跟着我，就让他彻底闭嘴！” 向城拦住他，简单训了几句便带着向垣离开。 “别给二弟惹事。” “难道就任他们胡说吗？” 向城反问：“你去问过他没有？” “……不问我也知道，二哥不是那种人。”
第69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 十二岁的小向垣推了他人邀约，跑到骐骥院等向境回来。 颜景舟同他说今晚有庙会，向垣谎称不舒服推掉了，心里自有小算盘：他要带向境一起去！ “父亲不准我出门，你和闻生去吧。” 向垣失落道：“为什么啊？” 他还想带向境去玩呢，向境没出过府，那些东西向境一定没见过，他第一次去庙会玩的时候，都恨不得玩上两天两夜呢。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不能出去，让闻生陪你好不好？或者，再多叫两个人？” “……好吧。” 可他只想跟向境去。 闻生看他这样，试着问道：“要不，去跟将军求求情？二公子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大不了，两位公子就玩一个时辰呢？” 向境自然也看出他的失落，内心动摇：“你当真想跟我去？” “嗯嗯嗯！” “那这样，父亲既与大哥去军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偷偷翻墙出去，你从正门走，到角门来找我。” 齐泉觉得不妥：“公子，要是被人看见……” “我找个面具就是了，你在这里看着，要是父亲或大哥回来，就让珏月来找我们。” 庙会上人太多了，向境头一次走在外面，陌生的人来来往往，浑身的警惕都被激起，下意识牵紧向垣的手，生怕被人流冲散。 向垣却不知他的担心，满心欢喜带他认识外面的世界。 “二哥哥，你看，那是投壶，全中的话，可以赢奖品的。我上次看中一只蹴鞠，可惜怎么都投不中。” 闻生忍不住道：“属下说了可以帮公子的，是公子自己不肯。” “你投来的，算什么？我自己赢来才好玩。” “我们去那里！” 向垣兴冲冲拉着他到另一处摊位，一指那对长命锁：“那个，拿给我看看。” 向垣捧在手里，细细端详那对银打的长命锁。 “是同款样式，小公子若喜欢，赢来与这位公子一人一只，如何？” “来一局！” 向垣屏息凝神，结果还是有两支擦边而过，恼得他直跺脚，又接连玩了两局，偏生总有失误。 向境摇头笑，这样的长命锁，向府不知有多少，品质更上乘，也不见他这么喜欢。 摊主笑道：“小公子挑些其他玩意儿？” 向垣叹气，随意指了几个小物件，看也不看丢给闻生拿着。 “这么想要？” “嗯……不过没办法，我投不中。但是已经比上次好多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一定能赢来！” “哪里用下次？不是有我么？再来一局。” 这种游戏对于向境实在简单了些，他平日练的比这要难上百十倍不止。 向垣攥着两只长命锁欢欣雀跃：“二哥哥最厉害了！” 看他这般高兴，向境也跟着笑，忽然觉得练那些东西也挺好的，至少能哄向垣高兴不是吗？ 向垣指着那边人头攒动香味四逸的街巷小食：“二哥哥，你想不想尝尝？” “好。闻生，去买两……” “买一份。” 向境不解：“为何？” 又不是买不起。 “之后还有其他的呢，每个尝一点就很多啦，一人一个吃不下的。二哥哥，我们一起吃嘛。”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只带了闻生，他一个人哪能拿那么多东西？ “闻生，你看这个，是不是比二哥戴的好看许多？” 向垣二话不说就拿开他的面具，吓得向境惊叫：“不行！” “我只是换一个啦，这个比你戴的更好看。闻生。” 闻生接过向垣丢来的面具：“是。” 向境心虚地把面具往脸上摁了摁，几乎紧贴着他的脸，左右瞟了两眼，觉得向垣动作快，应该不曾被人看见，人多眼杂，就算有人见到了，以为是眼花也说不定呢？ 就在他走神的工夫，向垣已经指使闻生抱了两盏莲花灯回来，粉嫩晶莹，漂亮得不得了，向境捧在手上，动作近乎僵硬。他清楚自己手劲多大，这花灯看着跟向垣一样美好易碎，生怕弄坏了辜负向垣的心。 “二哥哥，放花灯的时候要许愿，许愿千万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向垣闭上眼睛，认真且虔诚，心里默默念叨：希望父亲能对向境好一点。 向境看着他认真的可爱模样，心底一阵温暖，也学着他的样子许愿：希望向垣可以永远像今天这样开心。 烟花升起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刚放完花灯准备回去，远远的看见一大朵绚烂的花绽放在天际，映红了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 “时候不早了，父亲他们应该快回来了，烟花下次再看好不好？” 向垣点点头：“嗯，那你翻墙的时候小心些。” 能跟向境一起出来玩他已经很满足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他能有的他见过的东西，向境也应该见见才是。 向境翻墙进来时，向天漠身边的侍从正在角门等着他。 正厅里，向天漠负手而立，齐泉与珏月被反手绑在一旁，低垂着头，后悔没有劝住向境，又没有做好他吩咐的事，心里愧疚。 “这是你该玩的东西？” 向境面容平静，仿佛早就清楚向天漠会斥责，也早已习惯：“不是。” “我说过要你断绝物欲，也说过你不可出府，你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向垣急道：“父亲，那是我硬塞给二哥哥的，他出去也……” “住口！” 向垣吓得一缩，嗫喏不敢言语。 向境见状，高声道：“闻生，风燃，三公子受惊，需要静养，你们扶他回去。任何人出入朗月院都先来回我。” 向垣知道他这是要一个人担下责任，拉着他不肯走，甚至敢跟向天漠呛声：“父亲心里清楚，二哥平日最是听话，若不是我……” “闻生！带他回去！” 在向天漠的授意下，长命锁，面具，包括向垣塞给他的其他小东西全都被搜出来丢在一边，向天漠只看了一眼：“城儿，扔了。” “是。” 夜深人静时，向城悄声翻进向境的院子，摸到卧房：“齐泉，二弟睡了吗？” “公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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