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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有感应一般，向境看向他，四目相对，微微笑着：“三弟赤子之心，臣亦不忍辜负。” 谁料向垣扭头撒娇，不满道： “只是你连我也不说，实在过分。” 向境知道他大胆，也知道他放肆惯了，却不想御前也敢耍小脾气，低声哄道：“一旦说出来，就难保别人听不见。隔墙有耳呢。” 怕隔墙有耳，所以对向垣也不说，对段回峰也不说，一个人默默抗下所有。 段回峰忽然觉得，他与向境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曾被太多谎言包围，最想要的就是一颗绝不会欺骗他且可以完全交托彼此信任的真心，当初与向境，也是为他诚心所动，在日复一日的无声陪伴中接受了他。 可向境不一样。 他是权臣，是依靠谎言与骗局生存的人，所以他的谎话信手拈来，阴谋诡计不过他眼中儿戏，他若装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便是最凉薄无情的人都不忍辜负，落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中无法自拔。 这样的人，做臣子便罢了，做爱侣……实在不能为段回峰所接受。 段回峰有些想笑：他竟真的这样爱他，这种时候，竟还有心思去想他与向境是否般配。 诸葛起隐忍多年，只为今日名正言顺拿下旸国，谁知半路杀出个向境，将他多年谋算尽数击破，岂能甘心？ 趁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向境身上，诸葛起借着身后心腹的协助，迅速夺过行川述岳二人的兵器，挣脱束缚，将其中一柄剑飞向向境，自己则带着亲卫逃出帐外。
第72章 连心 ===== 骚动引来不少将士围观，也有解决了诸葛起身边人的侍从想要来帮忙。 只听得向境一声大喝：“别过来！” 这是他与诸葛起之间的恩怨。 向城向垣当然是站在原地不动，他们相信向境，相信他自有打算，即便再担心，也不愿上前给他添乱。在帮不上忙的时候，不去帮忙也算得上一种帮忙了。有向境的命令，其他人自然也不动。至于段业，他本来就没有冲上去的打算，他清楚他的位置。 段回峰却是被实打实地镇住了。 这是向境吗？他会这样说话吗？他的声音何时这样铿锵这样有力？ 段回峰记忆中的向境永远柔柔弱弱，说话轻声细语，面上浅浅含笑。可方才那一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远远脱离了段回峰对向境的认知。 他看着向境握紧刀柄的手，根根青筋分明跳动着，那双手不知何时也变得修长有力，指节都迸发出力量。 不，其实他早该发现！ 段回峰想起许多细节，桩桩件件，都存在疑点。最该怀疑的，就是那次狸猫换太子，向境代他留在围场。 那次，向境受了重伤，全凭意念吊着一口气，他只顾向境的性命，觉得是自己亏欠他，看他一身伤轻易信了他武功不高。可是如今想来，最大的疑点不就是他代替了自己？ 人人皆知段回峰的马极难驯服，向境却二话没说骑上它杀出重围，为什么？向垣不远千里只为救他，天材地宝不要钱似的堆，种种迹象，早已表明了向境的身份。 他早该知道了，只是未能洞察。 “诸葛起，你老了，此刻投降，留你全尸。” “大言不惭！” 向境手持短兵，凭着一身缩骨本事与诸葛起缠斗。然而诸葛起也不是善茬，在多次避开点穴后，向境意识到这样的距离对诸葛起同样有利。 本要退开时，忽然背后有了破风之声，向境当即踹向诸葛起，借力一个翻身躲过暗器，试图压制诸葛起。 “珏月！” 不用他说，早在暗器破空而来时，隐匿在周围的珏月等人就已经有了动作，与诸葛起的残兵展开追逐。 诸葛起趁机一掌打在胸口，向境的嘴角立刻渗出一丝血迹，原先的伤口被震裂开，除了疼痛，他已经感觉到胸腹的衣料变得湿热。 “哼，果然不错，就算是你，这道伤也不易痊愈吧？你有弱点了，向境。” 这话意味不明，听得不少人悄悄看向段回峰，却见他只是微微皱眉，似乎只在乎这场打斗的结局。 向境捉住他的手腕，几个翻身后偏头躲开一拳，带起的劲风划过眼角，几乎擦伤他的脸，向境依然抓着诸葛起的手腕，矮身转到他背后顺势扭过他的胳膊，诸葛起脚下发力，借着向境转身扫过右腿，向境只得暂时放手退后。 “我没有弱点。” 说着，向境飞出刀，他记得这把刀上沾染了多少无辜性命，如今，他便要用诸葛起的血祭奠那些死在刀下的无辜亡魂。 “姜还是老的辣，向境，不如你投降，世叔高兴，多教你两招。” “休想。” 高手过招，一刻不能分心，然向境不知怎么，竟因分神被诸葛起钻了空子，双指点穴倒在地上扬起大片尘土。 “都说十指连心，我倒要试试……”说着，他竟硬生生掰断了向境一根手指，而向境已经被点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手指折断的瞬间瞳孔放大，纵使痛彻心扉，却也挣扎不得。诸葛起摸摸他的额头，已经冒了不少冷汗，看他样子也是真的疼，只是一根手指，忍忍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眼睛放在向境脸上一刻不眨，向境右手手指已尽数被折断，身上的汗与血混在一起，整个人仿佛在水里泡过一般。 他应该……站不起来了吧？ 诸葛起冷笑一声，拿过掉落在地上的向境的匕首贴近他的脖子：“向境，站起来，不然就用你的命封了它。” 向境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又瞬间被夹杂着怒意的冷静盖过，刻意暴露的挑衅底下是隐隐的焦灼，他无能为力了。 诸葛起一刻不放松地盯着他，他相信向境的冷静，因而他不相信那份强装出来的愤怒，但是他相信那份一闪即过的恐惧。 到底是自己多疑了，练了这么多年的点穴，怎么会输给一个毛孩子？想着，他换上一副笑脸：“世侄，我怎么舍得？你一身本领献给段业，是明珠暗投，他不珍惜你，我珍惜。” 向境比不上他是因为年岁阅历不及，他肯定他的本事，更不能放过这样好的一把刀。他要以向境为饵，狩猎他所在意的和在意他的人，要挟向境为他所用。 他起身用匕首比划了两下，垂直举在向境头上，若是落下去，脸必将划伤，运气差些，恐怕会是失明。他转向向垣，抬抬下颌示意：“不想他死就过来。” “我不去。” 众人一惊，看向向垣：他怎么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云淡风轻？ “能打过你的未必是我二哥，可躺在那里任人宰割的一定不是。” 诸葛起笑笑：“要不，我给你来个滴血验亲？” 向垣瞪大眼睛：“你要我的血？那你不如直接动手好了，若躺在那的真是我二哥，他绝不会放过你。” “我没心情跟你废话，让你过来就过来，不然你就亲眼看着他死。” 向垣学着向境的样子冷笑，高抬下颌，傲声道：“你当我愿意跟你废话呢？我可是向垣，有我二哥护着，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又旁支，也配威胁我？” “你当真不在乎他的死活？” “他又不是我二哥，我有什么可在乎的？” 诸葛起笑笑，抬脚踢踢毫无反应的向境：“听见了吗？你的好弟弟不肯救你呢。” 他一脚踩在那只被折断五指的右手上，巡视着他们：“那太子呢？段回峰，你也不肯救他？” 向垣赶紧抱住段回峰不让他动弹，借着宽袖遮掩，点了他的穴道，段回峰看着正常，实际早已与向境一般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一个赝品，也想换我表哥吗？” 段回峰气得头晕眼花：这个向垣，自己不去还拦着别人！他看不见向境的右手快要被搞废了吗？右手是他的惯用手，废了岂非要难过的？枉费向境那么宠他，竟宠出一个白眼狼来！ 此刻他已完全忘了自己还在生向境的气，满心担忧焦灼。 “段回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过来，向境的眼睛可就要瞎了。” 瞎了？他怎么能瞎了？他还没有看过除夕的烟花上元的灯会，他还没有看见他们成婚的喜服，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登基，他怎么能瞎了？ 段回峰急得要发疯，可向垣还不知死活地挑衅：“瞎了又如何？他就是死了你也别想如意！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旁支末流，还敢威胁太子吗？” 诸葛起终于被他惹急了，不管不顾地把手中匕首朝下扔去。 最先按捺不住的人却是江承钧：“诸葛起！你答应过我不会伤他的！”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答应过？江承钧早就知道了？ 然而匕首已被扔下，说再多都来不及。 匕首落下，诸葛起只顾看向垣，不料向境仰头，本该划过眼睛的匕首被他咬在嘴里，一个倾身扑过去，匕首割开诸葛起的靴子，连带着里面一片血肉模糊，凭借没入的深度和血液喷洒的程度，向境知道他得手了——诸葛起的脚筋被挑断了。他没有多做停留，割断他的脚筋便抬腿踹向他另一条腿的腿弯，另一只脚借力在他背上踩过，伴随着诸葛起痛嚎伏地，脱身远离，左手撑地，略一凌空转身站在两步开外，新鲜的血液顺着嘴里的刀尖滴下—— 突发变故惊了所有人，谁也没料到被点穴定身的向境能自己站起来并刺伤诸葛起，他刚刚五指折断都是靠毅力强行忍下的？形势似乎陡然逆转，不禁让人捏一把冷汗：若是方才向垣过去了，反倒会处处掣肘，成为累赘。 段回峰惊觉向垣的反应：他就这么相信向境？扭头时，却见向城同样望着向垣，眼底藏不住的惊讶。 “你？！” 向境扭头把刀一甩，肿胀弯曲的右手稳稳接住比划两下，目光落在诸葛起受伤的脚踝：“我说过，你老了。” “哈哈哈哈，好！我果然没看错你！” 这边风燃云景早已趁乱抓了江承钧：“你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我一直防着诸葛起，所以派了人盯着他。不料那一晚听见些别的。” “我本不想信，可是……”向境从容地用手帕擦擦匕首，“你连我二叔叔死了都不知道，对旸国人事倒很熟悉？” 江承钧一怔：那日向境要他留下帮忙，自己也没有多疑——他一个羲国人，不熟悉也是情理之中，故不曾起疑。那原来是向境有意试探吗？ “那你为何不抓我？” “由我来说只怕会被反咬一口，所以想着逼一逼你。” “可我分明在你的茶里下了药。” “嗯，我知道，所以我没喝。” 向境随意勾了抹笑，目光死死锁定诸葛起：“现在，该你了。” 向境一向左右手通用，此刻左手执刃，勾着匕首的细线换至右手，根本不成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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