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打人。 因为一般都直接杀。 珏月收了剑,威胁一地尸体:“乱嚼舌根,丢的可不一定是舌头。” 最可能是脑袋。 围观的人只觉后颈一凉,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犯上不敬的话。 远远的,向垣站在帐后。 他自然听见他们对珏月口出狂言,又编排向境,心中恼火,原想叫闻生出面,见向境过来,又往后躲了躲。 珏月一动,闻生便立刻意识到什么,一面告罪一面上手遮了向垣的眼。 折扇挑开他的手腕:“不必遮了,回去吧。” “敢打珏月的主意,确是不该留着。” 珏月可是他二哥的人,岂能任由这些人欺辱? 只是他不明白,向境任由他对封越暗生情愫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却不作丝毫解释,到底是为什么,甚至许多时候,倒像是故意传播谣言,也不知是传给谁听。 无论想给谁听,给谁看,眼下只怕连段业都知道向境有心护着封越,对他有包庇爱慕之心。 难道事情另有隐情,真相远不止于此? 午睡过后,他照常跑去找向境,对守帐士兵熟视无睹,根本不搭理。 “二哥哥!” 然他来得不巧,向境正与几位将领议事,向城见他在外也同在家一样,不由皱眉:“商议军机要事,不准吵闹。出门在外,进他的帐子也不知等人通传吗?” 看他收敛笑意稍显落寞,向境无奈招手:“过来罢。” 向垣扑过去,猫儿一般偎着他,安分许多。向境一手尚在文书地图上勾画,腾出一只手哄他,凝聚内力,指尖顺着在他背上某处点了点,向垣忽就听不见了,无辜抬头眨眼睛,见向境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便不再多问,乖乖靠着他。 待商议过后,众人各得了令,只有向境面前还摆了一摞文书,眼见江承钧要走,向境开口留道: “江叔是文臣,倒不如留下来帮帮我。这许多文书人事,我正没有头绪。” 议事毕,向境低头,发现向垣已经睡着了,伏在他膝上,身上只披件外袍。他一面解了斗篷一面招来闻生:“怎么睡得这么快?” “不快。二公子议事不觉,已经三个时辰了。现下该用晚膳了。前几日来接二公子,公子高兴得睡不着,想是还没缓过来。” 向境揉揉眉心:“不能太惯着他,该就寝就得就寝,待会还睡不睡了。” “那要叫醒公子吗?” “不用,你去备膳,待会我叫他。”
第71章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 === 既收复了失地又救出了世交,段业龙颜大悦,犒赏三军,又与众人帐中设宴。 向境坐在左侧上位,头上是白玉发冠,眉眼清冷,不似向城的坚毅分明,不似向垣的明艳可爱,一举一动皆是上位者的从容,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矜贵孤傲,深蓝冕服穿在身上,自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魄。 向垣左右扫了一眼,身子往后靠靠,闻生会意,借着给他倒酒把耳朵附过去:“齐泉珏月都不在。” 闻生了然:如他这般近侍,非有特殊情况不会离开主人身边,想是今日有大动作。 于是他暗示风燃把跟着向垣的都叫到帐外,随时待命协助向境。 席间谈话原本算得上融洽,只是一提到两国恢复邦交,和好如初,一直沉默旁听的向境却淡淡开口。 “依臣所见,既有救命之恩,旸国合该划地酬谢,以帮羲国快速恢复国力。” 诸葛起不悦:“二公子不是不能饮酒吗?怎么醉的比我们还快?” “邦交之事,确是不该我过问。”向境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行川,述岳,去给世叔敬酒,代本公子赔罪。” 向境不能饮酒,此举倒也说得过去。可二人到了诸葛起桌前,借着斟酒敬酒的工夫,竟抽出佩剑挟持了他。 事出突然,众人始料不及。诸葛起怒极反笑:“怎么,向家家大业大,辰山放不下你们了?来抢我诸葛氏的地方。” 这话摆明挑拨段向关系,所幸段业并非真的昏庸无道:“事情未有定论,何必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向城坐在席间,虽说向境此举出乎意料,却也本能相信他,听着话语刺耳,微微偏头看过去,沉着稳重,一族之长的风范,压迫气息比起段业不遑多让:“二公子什么都没说,世叔急什么?向家如何,轮不到外人置喙。” 若想抢占旸国,何须费心搭救?难道他向城还能攻不下来吗? 向境起身,看向段回峰,提起一件往事:“殿下,您可记得,您曾心有疑惑,不解封越为何会暴虐成性?”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你说是暴露了本性。” “是,他本性的确如此。这样的人,怎会是开国皇帝?除非,他是被迫成为皇帝的人。” 向境立在帐中,朗声道:“请陛下恕臣之罪。此事还未落定,封越身上诸多谜团,臣心中猜测尚未证实。还望陛下允臣一试。” “既未证实,合该一试。” “谢陛下。”向境起身,退了两步,“带上来。” 毫发无损的封越被带进帐中,五花大绑立在一边,任由向境一手持匕首,一手在他面部周围来回摸索。封越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觉动作熟悉,是无数次向境“恃宠而骄”的大胆行径。 找准位置,划下第一刀,向境就笑了:“果然。” 段业等人锁紧眉头,侍从将士好奇争看,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 最后一步时,向境忽然踌躇,犹豫道:“陛下,臣需揭开他的脸,恐污了陛下与殿下耳目,不知……” “继续。” “是。” 向境不再含糊,上手掀开了他的面皮,许多胆小的侍从赶紧低着头,不敢去看,而看见的人大吃一惊,暗叹惊叫此起彼伏:“他竟还有一张脸?!” “诸葛起?!” 面皮之下,另有一张脸,并非深可见骨的血肉可怖,而是脓包肿胀的血污丑陋。 “诸葛起,你看他眼不眼熟?” 段业反应很快,犹疑又惊异:“他们是双生子?” “陛下睿智。” 从向境说出那句话,闻生便意会,提前上手遮了向垣的眼。向境面前,向垣也安分,可当他听见那几人惊呼,一个大胆的令他战栗的想法冒出来,不受控制地扒拉开闻生的手看过去。 封越已经变了模样,真实的脸上血淋淋的肿胀着,但仍能看出与诸葛起一般相貌,一张脸皮被扔在脚下,血肉模糊,令人作呕。 指尖开始发抖,有意忽略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彰显存在感,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心里又想到什么,不敢再看。 向境原不想让他看见的,只是看见与否,这件事终会传进他的耳朵。 既已揭开真相,封越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向境命人带他下去,自己则快步走到向垣身边,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十分自责,懊恼自己伤到了他:“三弟?垣儿?” 熟悉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向垣茫然看着向境,像受了什么巨大打击,张张嘴,勉强吐出几个字:“……二哥哥。” “诶,对,二哥在。没事了,对不起,已经没事了。” 向垣近乎执拗地唤他:“二哥哥。” “我在,我在。”向境半扶半按把他放回位置上,“乖,自己待会儿,哥哥很快回来了,啊。” 真相近在咫尺,他必得先同众人尤其是段业说清,把封存已久的真相展开。 “陛下,一切的起因皆是诸葛起,封越并非姓封,而姓诸葛,他作为一枚弃子被推上皇位,只待今日诸葛起名正言顺接手旸国。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对此一概不记得了。” “那日,诸葛起急于杀了他,也是怕事情败露。” “陛下,想来您也知道诸葛氏的族内制度,一族之中唯嫡系长久,分支只能沦为陪衬。不过是嫡庶之分,却是天差地别,有反心是一定的。只是先旸帝过于自负,不能拿捏他们,祸起萧墙,致使今日祸事。” 向境高声拜道:“诸葛起狼子野心不可留,臣奏请陛下合并羲旸两国,除去诸葛起一脉。” 段业恍然想到什么:“你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肯让他死?军中流言,是你故意为之?” “是。那日匆忙,臣还不敢确定,需等待时机让诸葛起自己露出马脚,再者,臣也不能保证他是否还有其他阴谋,故不敢妄动。流言四起,才能暂时迷惑诸葛起,有喘息之机。” “眼下,臣已派齐泉控制了他所有余兵,再掀不起风浪,臣才敢将事实如实交代。” 向城不明白:“他想要旸国,何必费尽心机等我们来救?难道封,诸葛越不是心甘情愿的?” “一来,他想要的不只是旸国。陛下故作昏庸,又要百姓不遭难,又要暗中训练将士,到底消耗国力,他是想等着羲国被拖垮,一举拿下。” “二来……”向境轻叹,似有诸多不忍,隐晦地看了一眼向垣,发现他并未注意到这边,才继续交代,“二来,诸葛越确实不是心甘情愿的,不然诸葛起也不会让他忘了这些。” “换脸之术惨烈异常,换的越彻底就越是痛苦,因而诸葛越不肯毁去自己本来的面貌,只是以他人的面相覆盖。而正因如此,两者相斥,难免痛痒,所以畏热,才被我发现异样。” 一时之间,帐篷里静得能听见他人心跳。 有人在惊叹诸葛起居心叵测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惜以亲兄弟作献祭,有人则敬服向境的敏锐,种种不相干的线索也能把真相勘破。有人则讶异于阴谋的可怕,长达数十年的阴谋,涉及两国多方势力,若非向境,如今的羲旸两国都将被诸葛起收入囊中。 终是段业先缓过神来。 “为了引出主谋,为了一举清扫他的追随者,你宁愿背负骂名,宁愿让所有人误会于你,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臣问心无愧,不惧流言。” 段业看了他半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向境,有你,是朕与两国百姓的福气。” 他怎么会像向天鸿呢?他谁也不像,向境自己就已经足够出色,比段业见过的所有人都出色,是画师笔下最特别的颜色,史官笔下最厚重的墨迹。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受。” “向境听旨。” “臣在。” “你,不必等太子登基了,即刻任职二公子,加封护国公。二公子一职,朕准你历任两朝。” “谢陛下恩典。” 看向垣还有些发愣,段业心底叹气,唤了一句“向垣”使他回神。 “你哥哥,很好。他无愧于你这些时日处处维护。” 向垣眼眶有些湿,看着向境:“向垣早就说过,我二哥哥文韬武略,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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